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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鱼王(4)


  “我们最好把你拴起来。”基里安说。他把安全带穿过穆加特罗伊德的两条胳膊,扣在他的肩头上,再用两条带子系住腰围,另一条宽带子从大腿中间兜了上去。这五条网带都扣在肚子上的一个中心插孔里。基里安把带子都扣紧了一些,好让他的两条腿轻松点,但肩头前面的网带勒进了棉纱网球衫里。穆加特罗伊德第一次体验到海上太阳的灼人,赤裸的大腿上部开始刺痛。

  老人帕蒂安转过身来,用一只手操控着舵盘。从开始时他就一直在观察渔线的放出。他突然说了一声:“枪鱼。”

  “你真幸运,”基里安说,“你好像钩住了一条枪鱼。”

  “这鱼好吗?”希金斯问道,他的脸色发白了。

  “它是垂钓鱼类之王,”基里安说,“许多富人年复一年来到这里,花费了大把钱来玩钓鱼,可是从来没能钓到枪鱼。不过你要当心,它会跟你拼命搏斗,恐怕你一生中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挑战。”

  虽然渔线已经停止放出,鱼在跟着船游动,但它还是在拖拽。鱼竿的尖端弯向了尾流。这条鱼的拉力还有七十到九十磅。

  在穆加特罗伊德努力稳住的时候,另外四个人都默默注视着。他紧握鱼竿,过了五分钟,汗水从额头和面颊冒出来,汗珠滚落到他的下巴上。慢慢地,鱼竿的尖梢抬了起来,因为那鱼加快了速度,以便减轻嘴上的拉力。基里安在穆加特罗伊德的身边弯下腰来,开始指点他,就像飞行教官对待首次单独放飞的学员那样。

  “现在收线,”他说,“慢慢地、稳定地,把离合器的承受力降低到八十磅,这是为你着想,而不是为了鱼。当它要挣扎时,就让它挣扎好了,你把离合器再锁回到一百磅。它挣扎的时候,千万不要收线,不然它会挣断你的渔线,就像挣断一条棉线一样。如果它朝船游过来,就尽快收线。决不能让渔线松弛,否则,它就会拼命吐出鱼钩。”

  穆加特罗伊德按吩咐的去做。在鱼儿再次拼命挣扎之前,他设法收进了五十码渔线。它这次挣扎时用的力量很大,几乎把鱼竿从他手中拉走。穆加特罗伊德及时用另一只手抓住竿柄,用双手捏紧了。那条鱼又把渔线拖出一百码才停下来,继续跟在船后游着。

  “到目前为止,它已经拖走了六百五十码线,”基里安说,“你总共只有八百码线。”

  “那我该怎么办呢?”穆加特罗伊德咬着牙问道。鱼竿松弛了,他又开始收线。

  “祈祷吧,”基里安说,“在拉力超过一百多磅时,你是挺不住的。所以,如果它把绕线轮里的线全都拖出来后,它就会把渔线挣断。”

  “天气越来越热了。”穆加特罗伊德说。

  基里安看了看他的短裤和衬衫。“你在外边会被烤焦的,”他说,“等一下。”

  他脱下自己那套运动服的裤子,依次把两只裤腿塞进安全带里面,盖在穆加特罗伊德的大腿上。然后他尽可能把这两个裤腿往上拉,由于网带的阻碍,无法盖住穆加特罗伊德的腰部,但至少能把大腿小腿都遮盖住,这马上减弱了太阳曝晒的伤害。基里安从船舱里取来一件备用的衣服,那是一件散发着汗臭味和鱼腥味的长袖运动衫。

  “我要把它从你头上套下去,”他告诉穆加特罗伊德,“可是要往下拉,就必须把网带解开一会儿,但愿这条枪鱼这时候不会挣扎逃命。”

  他们很幸运。基里安解开双肩上的带扣,把运动衫套进去后拉到腰部,然后重新扣上肩上的带子。鱼一直随着船游动,渔线绷紧,但拉力不是很大。套上运动衫后,穆加特罗伊德胳膊上的刺痛没那么强烈了。基里安转过身去。老人帕蒂安从他的座位上递过来他那顶宽边草帽。基里安把它戴在了穆加特罗伊德的头上。一片阴凉遮住他的眼睛,使他感觉更加轻松了一点,但他的脸已经晒红烤焦了。阳光从海面的反射比直射更加灼人。

  穆加特罗伊德趁着枪鱼现在顺从的机会,继续收线。他已经收进了一百码渔线,每收进一码,都使他捏在绕线轮上的手指发痛,因为在鱼冲撞的时候,渔线上依然有四十磅的拉力。就这样,在三十秒钟内,他顶着一百磅的拉力,用滑溜溜的绕线轮收进整整一百码的渔线。纵横交错的安全带勒进他的皮肉里。这时候是上午十点钟。

  在接下去的一个小时里,他开始尝到疼痛的滋味。他的手指僵硬,开始一阵阵抽搐。他的手腕拉伤了,从前臂到肩头都在痉挛。肱二头肌紧缩,肩膀发出咯咯的响声。即使隔着运动服和套衫,无情的阳光还是穿透进来,又在炙烤他的皮肤了。在这段时间里,有三次他抓住机会拉住鱼,把渔线收进了一百码;鱼也挣扎了三次,又把渔线拖了出去。

  “我是再也收不回来了。”他咬着牙说。

  基里安站在他身边,双手捧着一罐开了盖的冰镇啤酒。他也是光着两条腿,但多年的日晒让他的皮肤变得黑黝黝的。他似乎不怕太阳的烤灼。

  “挺住,伙计。这是一场搏斗。你凭的是渔具和计谋,它凭的是力量。然后就是耐力的较量,你与它之间。”

  刚过十一点钟,那条枪鱼第一次跃出水面,尾鳍在空中挣扎了几回。穆加特罗伊德趁机把距离拉到了五百码。一时间,渔船冲上一排涌浪的浪峰。在下面的尾流里,那鱼从一道绿色的水幕边穿了出来。穆加特罗伊德的嘴巴张大了。枪鱼上颚的针状嘴喙直刺天空,短短的下颌向下张开着。眼睛的上方后部是脊冠鳍,如同公鸡的红冠,伸展挺立。接着,出现了它那闪闪发光的身躯,当它钻出来的那片海浪退下去时,枪鱼似乎用它那弯月形的尾鳍立在了那里。它庞大的身体在颤抖,就像是在用尾巴行走。在它站立的瞬间,它的眼睛掠过白浪翻滚的海面凝视着他们。然后它的身体后倾,撞到涌上来的一排巨浪之中消失了,深深地潜入了它那寒冷黑暗的世界里。老人帕蒂安第一个开口说话,打破了沉寂。

  “C"est l"Empereur.”他说。

  基里安转过身去面对着他:“Vous êtes sur?”

  老人只是点点头。

  “他说什么?”希金斯问道。

  穆加特罗伊德紧盯着枪鱼消失的地方。然后,他又开始慢慢地、稳定地收线。

  “渔民们知道这条鱼在附近水域出没,”基里安说,“如果是同一条鱼,我想老人是绝不会搞错的。它是一条蓝枪鱼,估计比世界纪录的一千一百磅还要大。这意味着,它肯定是既老练又狡猾。人们称它为‘鱼王’。它是渔民们的一个传说。”

  “但他们怎么能确定是那条鱼呢?”希金斯说,“它们看上去都是一个样子。”

  “这条鱼被钩住过两次,”基里安说,“而且两次它都挣断渔线逃掉了。第二次钩住是在黑河外,它已经靠近了渔船。人们看到第一个鱼钩还挂在它的嘴上。它在最后时刻挣断渔线,带着第二个鱼钩逃走了。每次被钩住,它都会几番跃出水面用尾鳍划水掠过海浪,所以人们都看清楚了。有人甚至还用相机拍下了它跃在半空中的姿势,因此它是一条有名气的大鱼。相隔五百码,我认不出它,但帕蒂安有多年的经验,眼神如塘鹅一般锐利,他是不会看错的。”

  中午时分,穆加特罗伊德看上去又老又疲惫。他弓身坐着,紧握鱼竿,独自承受着痛苦,内心感觉到他一生中从没有过的坚定。两只手掌上的水泡已经磨破在流水,被汗水湿透的安全网带深深地陷在了受太阳曝晒的肩膀里面。他低着头,用力收线。

  有时候,线收进来比较容易,好像鱼也在休息。渔线上的拉力松弛时,他有一种轻松快乐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强烈,是他后来都无法形容的。当鱼竿被拉弯,浑身疼痛的肌肉再度收紧去与枪鱼拼搏时,那种痛楚则难以想象。

  刚过正午,基里安在他身边弯下腰来,又递给他一罐啤酒:“我说老兄,你都快弯成钩子了。整整三个小时,你也累了。没必要拼命的。如果需要帮手,或者想歇一会儿,就说一声。”

  穆加特罗伊德摇摇头。由于太阳的曝晒和海水的溅泼,他的嘴唇已经干裂。

  “我的鱼,”他说,“走开。”

  太阳烘烤着甲板,这场人鱼大战在继续着。老人帕蒂安像一只机智的棕色鸬鹚,栖息在他那把高凳子上,一手把住舵轮,把引擎稳定在微速前进档,脑袋转过去望着尾波,扫视着鱼王的踪迹。让?保罗蹲在遮篷下,早已把另外三根鱼竿收起,并把渔线收回来了。现在谁也不愿意去钓鲣鱼了;而且,更多的渔线只会相互缠结。希金斯这会儿已经晕船了。他坐下来,痛苦地把头伏在一只桶上,把早午餐吃的三明治和两瓶啤酒全都吐了出来。基里安面朝他坐着,在喝他的第五罐冰镇啤酒。他们偶尔会看一眼那个戴着一顶当地人的草帽,弯腰坐在转椅上的稻草人般的身影,倾听着绕线轮收线时发出的嘀咯嘀咯的响声,或是渔线被拖出去时那种令人心悸的吱吱声。

  枪鱼跟进到三百码了,这时候它又在海面上行走。这一次,渔船处于波谷,鱼王跃出水面,直指向他们,它跳上来抖落背上的水珠。随着它那跳跃的弧度落入尾波,渔线突然完全松弛了。基里安站了起来。

  “快收线,”他尖叫起来,“它会把钩子吐出来的。”

  穆加特罗伊德用疲劳的手指转动鼓形的绕线轮手柄,把松弛的渔线收紧。他收线收得正是时候。当枪鱼潜回到水中后,渔线又绷紧了,这次他收回了五十码。然后,枪鱼又把这五十码线全都拖出去了。在依然黑乎乎的水下,在波浪和阳光下几英寻深的海水里,这位伟大的海洋猎手,凭借其百万年进化磨炼出来的本能,在与敌手拼搏,以骨骼结实的嘴角拖住拉力,深深地扎入大海。

  在椅子上,小个子银行经理又躬起了身子,用疼痛的手指攥紧湿漉漉的软木柄,他感觉到肩上的保险带像细细的钢丝一样勒进皮肉里。他支撑着,看着依然湿淋淋的尼龙线在他眼皮底下一英寻又一英寻地被拉出去。已经拉出去五十码了,然而那鱼还在下潜。

  “它肯定会转身再游回来的,”基里安从穆加特罗伊德身后观望着说,“那时就可以收线。”

  他俯下身注视着穆加特罗伊德像红砖般脱皮的脸庞。两滴泪水从半闭着的眼睛里挤出来,顺着下垂的面颊流下来。南非人把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我看,”他说,“你不能再撑下去了。让我坐下来接替你吧,就一个小时,怎么样?最后,鱼接近船边无力挣扎时,再由你来接管。”

  穆加特罗伊德凝视着正在减速的渔线。他开口想说话,嘴唇上一个小裂口一下子扩大了,一溜鲜血流到下巴上。血从他手掌上流出来,把软木柄涂得滑溜溜的。

  “我的鱼,”他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这是我的鱼。”

  基里安站直了身子:“好吧,英国佬,你的鱼,没错。”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太阳把“前进”号的后甲板烘烤得如同一块铁砧。鱼王停止了下潜,渔线的拉力松弛到四十磅。穆加特罗伊德又开始收线了。

  一小时后,枪鱼最后一次跃出海面。这一次,它只有一百码远。它的腾跃吸引了基里安和年轻的水手,他们都到船尾去观看。它在海水的泡沫上悬立了两秒钟时间,把头甩来甩去,想挣脱那个把它无情地拉向敌人的鱼钩。在它抖动时,嘴角上一段松弛的钢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随着一声轰响,它的身躯落入大海消失了。

  “就是它,”基里安敬畏地说,“就是鱼王。确切地估计,它有一千两百磅重,从尖嘴到尾巴有二十英尺长。当这条枪鱼以每小时四十节全速冲击时,它那又长又尖的喙能穿透十英寸的木头。真是个大家伙。”

  他回头对帕蒂安先生说:“Vous avez vu?”

  老人点点头。

  “Que pensez vous? Il va venir vite? ”

  “Deux heure sencore,”老人回答说,“Mais il est fatigué。”

  基里安蹲到了穆加特罗伊德身边。“老人说,它已经很疲惫了,”他说,“但它可能还会挣扎一两个小时。你想坚持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