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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009章 沧州扬威(3)


  这第三场便是比拳脚。

  这一场尚未开始,杨老镖头心想:‘倘若自己两场占优,恐怕是大大的不妥。’”

  众人不禁问道:“杨老镖头连赢两场,挫了对方锐气,乘机为镖局扬名立万,那不是大大的好事么?为何又是‘大大的不妥’了?”

  韩秀才道:“嘿嘿,大伙儿这就不晓得了吧。自古镖局走镖,三分靠本领,七分靠人面。倘若不谙熟人情世故,任凭你三头六臂,本领再高也是枉然。

  这人面要是混熟了么,江湖道上的各路人马,套上‘交情’二字,谁也得给你面子,这镖就走得顺当了。所以说镖师的本事再大也不能盛气凌人,要不然在这一行肯定混不下去。”

  韩秀才续道:“杨老镖头使的是杨家六合掌,沧州好汉使的是沧州大洪拳。话说沧州好汉这最后一局是志在必得,使开家传的沧州大洪拳,向杨老镖如狂风骤雨的袭来。

  沧州大洪拳刚猛绝伦,是极霸道的外门功夫。

  这杨家六合拳讲究的是后发制人、绵里藏针,可算是内家拳了。

  拳理中虽有以柔克刚的说法,不过也要看双方的功力如何。倘若刚猛的外家功夫练到极处,这柔的拳招就不一定能克制得了,反之柔的功夫练到极处,刚猛的功夫与之比拼也就必然落败。

  这一轮拳脚功夫比拼当真是龙争虎斗,打得那叫一个飞沙走石、日月无光。”

  韩秀才此时停顿下来,端起茶呷了口茶,想必刚才讲了这许多,嗓门不免有些沙哑。

  众人正听得起劲,忽见他不讲了,心痒难搔,于是纷纷催促:“韩大哥,你倒是继续往下讲呀!”

  韩秀才咂咂嘴,说道:“我刚才讲到哪儿了?”

  众人异口同声的提醒:“飞沙走石、日月无光!”

  韩秀才道:“噢,是了。话说当是时杨老镖头与沧州好汉斗得难解难分。说时迟、那时快,沧州好汉抡起砂锅似的拳头往杨老镖头的胸口‘砰砰砰’就是三拳。

  杨老镖头不敢怠慢,左手阴,右手阳,一勾一带,化开对方击来的拳招。

  沧州好汉手腕一沉一翻,‘沉底炮’由下而上直击杨老镖头下颌。杨老镖头身一侧,一个虚桩,卸去对方来势,接着‘白鹤晾翅’横扫杨沧州好汉腋窝。

  两人换了几招,倏合倏分,均是暗暗佩服对方。

  沧州好汉心想:‘杨继盛忒地了得,果然名不虚传,这路六合掌柔中蕴刚,确是真功夫’。

  杨老镖头心想:‘这后生功夫精纯,当真不容小觑,再练得几年,自己恐怕不是对手’。

  两人盘旋一周,沧州好汉‘乌云盖顶’,双拳下击,杨老镖头矮身让过,‘水银泻地’,右脚横扫还了一招。

  两人各施绝学,翻翻滚滚的又斗了起来,转眼间又拆了三四十招,兀自不分胜负。

  这两大高手拆招,围观众人瞧得眼都花了。镖局的大伙儿更是张大了嘴巴再也合不拢,都说杨老镖头拳、剑、镖绝技名震京师,后生的却是谁也没见过,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其实哪,大伙儿有所不知,杨老镖头在台上也是暗暗着急呢。

  眼见这沧州好汉神闲气足,杨老镖头心想如此斗将下去三四百招之内双方胜负难见分晓,自己盛名数十载,对方四十出头,如此僵持不下,自己这面老虎镖旗未免有点名不副实了。

  他心念及此,突然招式一变,拳掌翻飞,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一拳既出,中途立马变掌劈,收回时又变成指戳,脚下如穿花蝴蝶般左穿右插,正是杨家秘不外传的杨家迷踪拳。

  双方又拆了数十招,仍斗个旗鼓相当。

  杨老镖头一咬牙,决心使出他‘美人挂画’的绝技。”

  众人不禁又问:“为何叫‘美人挂画’,却不叫‘英雄挂画’、‘大娘挂画’?”

  韩秀才道:“这自然是有道理的。这‘美人’么,好看那是不在话下了,关键还得优雅、闲雅,十指纤纤,轻飘飘的把画挂在墙壁上,个中美妙之处想必大伙也想得到。

  倘若换了‘大汉挂画’、‘狗剩挂画’、‘驴粪蛋子挂画’,难免毛手毛脚、俗不可耐,这味道也就变了。

  所以这招‘美人挂画’难处不在‘挂画’,而在于‘美人’,得像美人一般挂得闲雅异常、漫不经心、美不胜收。”

  众人不禁问:“这功夫本就大老爷们的事,能打赢对方就行,又管他美不美作甚?”

  韩秀才嘿嘿一笑,道:“各位有所不知,杨老镖有心相让,揭过这道梁子,然而却骑虎难下。

  这武艺么,胜则胜,败则败,原是泾渭分明的,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然而两大高手比武,既要相让,又要自己不受伤,还要旁人瞧不出来,那可是难上加难了。

  沧州好汉的拳招势大力沉,莫说受他一拳,就是被他的拳风扫中也是非受伤不可。

  斗到酣处,沧州好汉使出大洪拳的肘锤,右肘力凝肘端,向杨老镖头的小腹击来。

  这一肘势沉力猛,要被击中,杨老镖头危已。

  杨老镖头待沧州好汉的手肘击至,他倒吸一口气,小腹立收,同时使出他的轻功绝技‘美人挂画’,整个身躯像断线纸鸢一般飘到影壁上,其后又轻飘飘落下。

  在旁人看来,杨老镖头被沧州好汉一拳打得飞了出去,是大大的吃亏。然而沧州好汉心里却如明镜般清楚,他一击之下,杨老镖头小腹毫不受力,却倒退着轻飘飘的反跃上墙壁。

  这一手轻功和胆识却非自己能及,期间更是为免自己在父老乡亲面前难堪,是以故意示弱。

  沧州好汉上前深深一揖,说道:‘在下甘拜下风,日后杨镖头的镖局子在沧州地界随便怎么喊也不妨。’

  杨老镖头谦逊一番,又向沧州的父老投上拜帖,彼此大开宴席,饮宴一番等便不在话下。

  自此以后,沧州地界对虎踞镖局抹去‘镖不喊沧’的规矩,这事儿也就一传十十传百,武林中人尽皆知,虎踞镖局声誉鹊起,终于成了京城第一镖局。

  至于那在沧州误喊‘合吾’的趟子手么,杨老镖头完事后并无半句责罚之言,仿佛这事儿压根便没有发生过一般。

  然而那姓孟的趟子手焉能不明白杨老镖头宽宏大量之恩?第二日他便到杨老镖头处负荆请罪。

  杨老镖头却摆一摆手,说这事儿就此过去了,大伙儿都是自家弟兄,有福同享,有难也得并肩子上,谁让咱们同吃一锅子饭?

  那姓孟的小子后来为报恩,留下来真的当了趟子手,他勤练武艺,后来与杨老镖头一同出生入死最是拼命,他真名叫孟剑雄,外号‘一剑震八方’,便是这次护镖的总镖头了。”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不由得对门外的几杆镖旗多瞧了几眼。

  韩秀才又道:“孟镖头名扬四海,剑法极好那也不用说了,他门风家风更是严谨,门下的弟子没一个飞扬跋扈,恃才而骄的,是以江湖上的名声极好,武林同道都极给面子于他。”

  此时外面的雨势终于变小了些,雅阁内王员外、古善人等人自然对韩秀才所讲的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对孟剑雄更加敬佩。

  孟晚舟全然不知父亲年少时还有如此一段往事,吃惊之余对父亲更加钦仰。

  孟剑雄道:“剑雄年幼时的荒唐之事让各位见笑了,其实在下干过的荒唐事又岂止这一桩?剑雄实非完人,江湖上朋友送的诨号时常让在下无地自容得紧。”

  古善人道:“孟总镖头侠义为怀,门风纯正,在江湖上那是有口皆碑,来来来,老朽再敬孟总镖头一杯!”

  孟剑雄又谦逊几句,众人开怀畅饮,这些不在话下。

  这场大雨一连下了数日,终于放晴,雨后苔冷路滑,山洪暴发亦多,虎踞镖局众人只得在德盛居再停留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