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嗖嗖两声响过,紧接着当当两声,那两名官差长剑被打落在地。
这一下突如其来,左青黄、刘飞雨、清风等人不由得停下手来,各自跳开。
只见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队百十人的镖队,当头一面大旗上绣着“虎踞镖局”四个金字,旁边一面略小的镖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孟”字。
镖旗下一名大汉三缕长须,相貌威武,身旁一名趟子手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显是女扮男装。她手上还掂着一支铁镖,刚才的两镖显然是她所发。
袁宏道、骆龙骧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强拼内力必两败俱伤,是以均慢慢收了劲力,最后各自跳开。
那长须汉子抱拳道:“在下虎踞镖局孟剑雄,途经贵地,向各位借光通行,不便之处还望海涵。”
原来围观众人里三层外三层,早将道路塞得水泄不通。众人光顾着瞧骆龙骧等人打斗,却未留意镖局众人何时来到。
众人一听,不少人不由得啊的一声轻呼,虎踞镖局号称“天下第一镖”,总局与各地分局镖师伙计合计千余,端的是家大业大。
总镖头孟剑雄,号称“一剑震八方”,一把白虹剑曾横挑江南江北两地绿林好汉。总瓢把子杨继盛,人称“杨无敌”,更是传奇式的英雄人物。
左青黄等人见眼前之人相貌堂堂,不料便是虎踞镖局的总镖头孟剑雄,他抱拳还礼道:“孟总镖头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孟剑雄抱拳还礼,说道:“不敢,孟某一介武夫,贱名何足挂齿?今日小女鲁莽,还望各位恕罪!”
左青黄道:“好说好说,令爱一手‘追魂夺命镖’让兄弟大开眼界,孟总镖头‘拳、剑、镖’三绝技名满江湖,当真虎父无犬女!”
孟剑雄道:“小女失礼,孟某向各位请罪了。”说罢向左青黄等人微一躬身,转头又对那少女道:“舟儿,快过来给各位伯伯陪不是!”原来孟剑雄的女儿闺名晚舟。
孟晚舟小嘴撅得老长,姗姗的走过来朝左青黄等人一揖,没好气的说道:“小女子给各位擅长车大战、倚多位胜的英雄伯伯陪不是了!”
围观众人哄的一声笑了起来,左青黄等一干人脸色铁青。
孟剑雄低声斥道:“舟儿,休得无礼!”
转头对左青黄说道:“小女顽劣,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孟晚舟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左青黄等一干人心中有气,然而他们以车战围攻骆龙骧、清风却是事实,这许多的百姓瞧得一清二楚,又如何否认得了?
左青黄讪讪笑道:“小孩子家不懂事,又何罪之有?哈哈,哈哈!”
孟剑雄道:“不知各位跟两位小哥有何过节?冤家宜解不宜结,大伙揭过这道梁子,化干戈为玉帛岂不美哉?”
青黄道:“咱们奉命抓捕逃犯,这两人竟敢拒捕。”
孟晚舟用手指刮刮脸皮道:“不害臊!打不过人家便罗织罪名,假公济私!”
孟剑雄道:“舟儿不得无礼!”孟晚舟吐吐舌头,不再言语。
孟剑雄续道:“各位差大哥可有追捕逃犯的榜文?”
左青黄一张脸涨得通红,他说道:“当然有,喏,榜文便在此!”
他伸手入怀,掏出一张榜文,顺手打开。
众人定睛一瞧,上列五名逃犯姓名相貌,然而榜文上五人不是虬髯大汉便是一脸横肉的凶顽之徒,又哪有与清风、骆龙骧二人相仿之人?
左青黄见众人眼光异样,忙不迭道:“嫌犯易容改装也是常事,不抓回衙门详加审问,如何能验明正身?”
孟剑雄转头对清风道:“小道长与‘武当四侠’中的张道虚道长怎生称呼?”
清风道:“便是家师。”
孟剑雄道:“那便是了,小道长一手嫡传武当剑法当真了不起。当年我与杨老镖头押一支镖在襄阳被数百贼人围攻,幸得武当几位道长援手相救,否则孟某的脑袋只怕早被‘襄阳二虎’的鬼头刀砍了。一别十余载,不觉老之将至,却无缘当面跟几位恩公称谢一声!”
左青黄等人一听,不由得面面相觑,不曾想孟剑雄还与武当派有此一层瓜葛。
孟剑雄道:“各位差大哥只怕与这两位小哥有些许误会了,武当门下人人侠义,另一位小哥武艺高强,只怕也不是鸡鸣狗盗之辈,况且与小道兄意气相投,武当派又哪会与奸人合污?大家同是武林一脉,可别让奸徒从中挑拨,自相残杀起来才好。”
他身处京城久了,言语间自带一股居高临下的威严气度。
那些官差虽在公门,然平素哪里见过如此气象之人?不由得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需知虎踞镖局在京城屹立二十余载不倒,黑白两道通吃,更是京官告老还乡、升迁外调护持家眷财产的不二之选,其中不乏京官大员、地方督抚,任何一人,这群官差也开罪不起。
此时众官差中一名素衣老者走出,他向孟剑雄抱拳道:“老朽袁宏道,见过孟总镖头!”
孟剑雄一听,连忙翻身落马,拱手道:“原来是‘八臂仙猿’袁老爷子,孟某眼拙,当真该死!”
袁宏道说道:“老夫久疏江湖二十余载,不想贱名还有人识,总算年纪没活在狗身上!”
孟剑雄道:“袁老爷子以一套‘大圣劈挂拳’威震山东时孟某还是一无知小儿。在袁老爷子面前,又哪有孟某说话的份?”
袁宏道道:“当年杨继盛在沧州扬威,老朽也恰好在场,彼此喝过一杯水酒,我喊过他一声‘杨兄’,嘿嘿,这份交情可不能不顾。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他日武当派的好朋友遇上我这些好朋友,大伙儿可要多亲近亲近!”
孟剑雄道:“如此剑雄先替杨老镖头谢过袁老爷子了,袁老爷子何时有暇到京城,还务请到虎踞镖局来盘桓十天半月,也好让晚辈略尽地主之谊!”
清风道:“即使来了千军万马,武当派也接着,敝派自三丰祖师以来,又惧过何人?”
袁宏道自重身份,并不与清风作口舌之争,他向孟剑雄一拱手,说道:“老朽他日再拜上杨老镖头,今日就此别过!”
孟剑雄道:“剑雄恭送老前辈。”说罢一直将袁宏道送至路口,袁宏道上马扬鞭,一干官差向清风、骆龙骧二人恶狠狠的瞪了几眼,便紧随袁宏道而去。
孟晚舟待孟剑雄返回,嘟囔道:“一老家伙,倚老卖老,爹爹理他作甚!”
孟剑雄道:“胡闹!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孟晚舟道:“不就是一个什么臂什么猿的家伙么?我瞧他功夫也稀松平常得很!他跟爹爹比起来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孟剑雄白了她一眼,不再理会她。
孟剑雄转头对清风、骆龙骧道:“两位少年英杰今日路见不平仗义执言,实乃我辈侠义楷模,孟某徒有虚名,当真惭愧至极!”
清风、骆龙骧连忙还礼。
清风道:“孟总镖头助我与这位少侠脱困,清风还未谢过,有哪敢自居一个‘侠’字?若非这位少侠相救,清风只怕早已毙命,两位恩公请受清风一拜!”他说罢便要向孟剑雄、骆龙骧下跪叩谢。
孟剑雄、骆龙骧连忙扶住清风,骆龙骧道:“小子年轻识浅,不过侥幸拆了对方几招,若不是孟总镖头解围,只怕性命难保,又哪是什么恩公了?再说若不是孟姑娘发镖相助,小子早已受伤了。”
说罢,他向孟剑雄、孟晚舟深深一揖。
孟剑雄连忙还礼,孟晚舟却是大大咧咧,她抬头望天,装作没瞧见,她说道:“本姑娘行侠仗义之事实在罄竹难书,这点儿小事也不必介怀!”
孟剑雄笑道:“今日孟某一见两位小哥,心中高兴得紧,都是少年英雄,两位也不必自谦。是了,说了半天还未请教这位少侠高姓大名。”
骆龙骧道:“小子姓骆,贱名龙骧。”
孟剑雄道:“好名字!好名字!令尊定是饱学之士,否则也起不了如此妙名。”
骆龙骧脸上一红,随即面现悲戚之色,他黯然道:“小子实乃一孤儿,不知生父母是谁,出生后由师父拾回,便跟着师父姓骆。师父与释家渊源极深,常言‘要成诸佛龙象先作众生牛马’,龙骧与龙象谐音,骧又是马之意,一语相关,便给小子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孟总镖头、清风道兄,想我乃一介孤儿,又哪里配得上一个‘龙’字了?细想之下,时常觉得惭愧得紧。”
孟剑雄、清风见骆龙骧将自己身世和盘托出,丝毫不加隐讳,心中对他又增几分好感。
孟剑雄道:“骆少侠幼失双亲,着实让人扼腕,然而自古英雄不问出处,骆少侠年纪轻轻武艺已然至斯,假以时日,定是人中龙凤。”
清风亦道:“骆大哥武艺高强,更兼侠肝义胆,有暇时定要上武当一聚,我师父和师祖见了骆大哥定然喜欢得紧。”
骆龙骧正要谦逊几句,一旁的孟晚舟叫道:“爹爹,你这位老侠再要跟两位少侠啰嗦个没完,可要误了咱们住店的时辰啦!”
孟剑雄微笑道:“小女顽劣,还望两位勿怪!然而咱们镖局天黑前必须住店倒也不假,他日两位再到京城虎踞镖局一聚,咱们再痛饮一场。”
他说罢,向不远处一名镖师招了招手,那镖师会意,在坐骑的行囊处取了两个油布小包走近孟剑雄身边。孟剑雄取过油布小包,又在自己镖囊处掏了几支铁镖放入包内,
孟剑雄说道:“今日孟某也没什么好的物事送给两位小兄弟,这几支铁镖就留给两位作个纪念,还望勿推辞才好。江湖上的朋友有识得孟某的,见了这镖多少还给孟某些许薄面。”
骆龙骧、清风不好推辞,只得接过放入怀中,又向孟剑雄拜谢一翻解围脱困之恩方与孟剑雄依依惜别。
清风因担心武当山门有变,故马上动身赶回武当而去,临别时再嘱骆龙骧办完师门之事后务必上武当一聚。
骆龙骧连声应允,他与清风相识不足半日,然而彼此惺惺相惜,此时将要离别,竟不舍起来,然而师门之事亦不能延误,最后两人只好惜别。
骆龙骧收拾行囊向西而行,尤觉孟剑雄所送的小包甚为沉重,他少年人心性,一时好奇,便掏出那油布小包打开。
只见里头有几支铁镖,铁镖上刻有一个“孟”字,另外还有一叠金灿灿的金叶子,他想这位孟总镖头果然气度不凡,出手竟如此阔绰,改日到京城得送他一件什么样儿的礼物作回礼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