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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012章 万庄风波(3)


  大厅上一时鸦雀无声,众人都瞧得呆了。

  万里云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他说道:“好朋友跟大伙儿开个玩笑,大伙儿可别当真!来来来,咱哥儿俩亲近亲近。”

  他久历江湖,应变奇快,说着便去拉那老者的肩头。

  那老者冷笑一声,拖着万安国退开数尺,他说道:“万老爷子,今日可要得罪了!”

  万里云道:“好朋友不知有何见教,不妨先放了人,慢慢说来,只要老朽力所能及,定当效劳。”

  那老者道:“咱明人不说暗话,万老爷子只要交出那两件物事,老夫拍拍屁股走人。”

  万里云道:“不知是哪两件物事,好朋友可否言明?”

  那老者咳嗽一声,说道:“万老爷子给咱装起糊涂来了,嘿嘿!幸得我家主人早已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万安国怒道:“尊驾要杀便杀,大可不必啰嗦!”

  那老者道:“要杀你还不容易?人要死总是最容易的,好好活着,却难得多了。”

  万安国喝道:“你待怎样?”

  那老者道:“也不怎样,老夫掌力一透,你下半辈子便是废人一个,有生之年也不会快乐了,然而万家只要交出那两件物事,老夫自然放手,且改日奉上黄金朱玉一箱作为万老爷子的寿礼。”

  说着又咳嗽几声,良久那老者方续道:“万老爷子当真贵人善忘,二十年前的事儿说忘便忘了,嘿嘿!嘿嘿!

  咱们主人为了寻这两件物事,几百兄弟没日没夜的奔走半年有余,又折了几名兄弟才查探得知,当年那车夫,原来便是如今大名鼎鼎的万老爷子,世事如棋,当真可叹、可叹!”

  万里云一听,脸上神色一变,然而他颜色马上回复如常,他朗声道:“好,老朽给你便是。”

  说罢哈哈大笑,他笑声未歇,身形蒲动,右袖陡然向那老者拂去。

  老者今日陷于龙潭虎穴,焉能不留神戒备?

  他在万里云大笑时已潜运内劲,岂料万里云衣袖拂在万安国身上,老者只觉一股劲力从万安国身上透了过来,他手腕一震,扣住万安国的手不觉一松。

  说时迟那时快,万里云双指如钩,直挖老者双目。老者无奈,只得举掌相抵,万里云也变指为掌,两人以硬碰硬,啪的一声闷响,两人各自退开两步。

  万里云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老者嘴角也流出一道血线。

  这一对掌两人均受内伤,万安国不及追击敌人,连忙挡在父亲前面,以防敌人伤及父亲。

  万里云面如金纸,对万安国道:“不碍事。”

  老者冷笑道:“好一手‘流云飞袖’!”

  万家的家丁纷纷上前要擒那老者及他同来的汉子,宾客中有与万里云相熟的也蠢蠢欲动,准备上前助拳。

  只见与老者同来的两名汉子冷笑数声,一拳一个,把五六名冲在前面的家丁打得口吐鲜血,纷纷倒地。宾客中的三人冲上前去,只三招两式亦被打倒。

  万安国正要上前与那两人相拼,那两汉子挟着那老者已迅步窜出,几个起落已然没了踪影。

  万安国正要追赶,万里云道:“穷寇勿追!”万安国只得折回。

  这时众宾客纷纷过来慰问,有些人更是拿出自己的治伤灵药给万里云,万里云一一道谢,其后他说道:“老朽受伤虽重,然而只需静养数日便无妨,多谢大家关心。”

  众人又纷纷咒骂那老者及其党羽,只是大家狐疑那老者要万家拿出什么物事,以至于对方大闹寿宴,万里云却宁可拿儿子性命犯险也不肯拿那物事交换。

  经那老者如此一闹,万里云的寿宴自然不欢而散,万里云身受内伤,需要调养自然无法饮宴,众人正要各自离去。

  忽然砰的一声,大门被人踢开,映入众人眼帘的是四条黑衣大汉,这四大汉生的是一般模样,身形魁伟,穿一身紧身衣,肌肉虬结,想必是孪生兄弟,只是神态各异。

  排第一的目光森然、不怒自威。第二那个豹头环眼、腰细足健。第三那个身材敦厚、傻里傻气。第四那个舌头长吐,龇牙咧嘴。

  众人见这四名怪人半人半兽,皆感诧异。

  骆龙骧一见那带头的大汉,便认出是在客店与“肥龙”等人打架的汉子,心想后来的三名头戴斗笠的汉子想必是其余三人,不知此四人今日来作甚?

  带头的黑衣人道:“姓万的,乖乖的拿出那两样东西,否则别怪咱兄弟几个不客气!”

  此时前来贺寿的宾客还未散去,不少人心中不忿,均觉对方走了一拨又来一拨,不免欺人太甚。

  万家上下更是着恼,先是来人打伤了万里云,索要什么劳什子物事,现时又有第二拨人上门挑事,在一众亲朋好友面前,万家可谓丢尽了面子。

  万安国再也按捺不住,他怒喝道:“哪里钻出来的黑熊、野猪,吃了豹子胆、老虎心吗?敢来万家庄捣乱!”

  他话尤未了,那四名怪人中的两人同时窜出,一下执住万安国前襟衣衫,万安国双手横格,却哪里格得开?

  两怪人同时一掀一掷,万安国直如腾云驾雾一般飞起,砰的一声跌撞在一桌酒席上,圆桌哗啦一下便塌了,只见杯盘狼藉,酒水四溅,他挣扎数下,却爬不起来。

  万安国素得万里云真传,却在一招之间被打趴在地,万家上下一时无人敢再言语。

  两怪人露了一手功夫,宾客无不对他们刮目相看。

  孟剑雄见两怪人身法怪异,自忖自己出手也未必讨得了便宜,更不用说还有另外两人在旁虎视眈眈,他有重镖在身,更是不能轻易出手。

  万里云摇摇晃晃的站起,说道:“让老夫.....老夫....领教....咳咳!”他身受内伤,一气之下说话亦自不畅。万家家人连忙扶他坐下。

  原来这四人便是江湖上人称“秦岭四怪”的虎痴、熊力、豹头、狼孩。

  这“秦岭四怪”的父母原来是秦岭大山中的猎户,其父在一次猎兽中跌落山崖惨死。

  其时猎户妻子已有身孕,及至分娩之日,历尽痛楚产下这四胞胎,后终因失血过多而死。是日大雪封山,猎户家地处偏僻,离村民聚居村落又远,竟无人知晓母亲产后身亡。

  四名婴儿在母亲的尸身旁哭了一日一夜,第二天奄奄一息,已然快哭不出声来。后来一名山上道观的道人下山路过,听见微弱的婴儿断断续续的啼哭,循声寻来,才见这一幕惨剧。

  道人把婴儿的母亲草草收敛安葬,抱了这四名婴儿到山上道观。道观里的道人全是男的,自然没有奶喂这四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一名道人提议不如将婴儿送至山中刚分娩的猛兽巢穴中哺乳,能救得这四条性命也未可知。古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救人四命,这一下造了二十八级浮屠,自然大大的功德了,虽佛道殊途,但有好生之德却是共通。

  众道人虽觉得这未免太也异想天开,但看着四条人命油尽灯灭,终究不忍,好在秦岭山高林密,猛兽自是不少。道士又对附近的兽群稔熟至极,四名道士各抱一名婴儿便分头去找刚生产的野兽。

  也确实该这四名婴儿命不当绝,道士们仗着轻功了得,施展轻身功夫翻山越岭、攀藤附葛,乘着野兽外出觅食之机,终于分别将四名婴儿放进了虎穴、狼窝、熊洞、豹巢,只是怕一下放四个会被母兽察觉出异样,故分而放之。

  这母虎、母狼、母熊、母豹觅食回来对着嗷嗷待哺的婴儿丝毫不假怀疑,待之如同己出,与其它幼兽一同喂养无异。

  这四名婴儿吃了月余兽乳,不单捡回性命,还长得敦厚壮实,只是与母兽小兽相处日久,难免染了一身野兽的气性。及至道人将四人抱回教以走路、言语等,四人与常人无异,只是说话不太利索,偶尔也会对人咆哮,对月嚎叫几声。

  道观的道士本不知婴儿的父母姓甚名谁,干脆依四人的“养母”分别取名“虎痴”、“豹头”、“狼孩”、“熊力”,原是戏谑之言,但道人远俗、山民淳朴,听着反倒亲切。

  及至这四兄弟长大成人,又得到道观道士传授,四人天赋异品,筋骨强健,竟练就一身惊人武艺。其后四兄弟依然重操父亲旧业当起了猎户。

  四人生性单纯,力大无穷又有功夫在身,平常猎些獐子、野鹿、野猪吃,用兽皮、腌肉下山换些盐巴米粮,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只是四人视老虎、豹子、野狼、野熊为再生父母,是以从不猎杀,偶尔还和狼群、野熊围猎其它野兽。

  四人身上留有幼时野兽体味,老虎、豹子、野狼、野熊闻得,皆视为同类,厮磨挨擦,显得甚为亲热。

  四人原不知谁是大哥二哥,只得按照山中野兽的尊卑自己排行,如此虎痴便成了大哥、熊力便是二哥、豹头是三哥、狼孩是四弟。

  有一年秦岭大雪封山,冬季特别漫长,直是千山鸟飞绝,万径兽踪灭。山上的老虎实在找不到猎物,终于在一个深夜数十头饿虎下得山来,围了山下一个村子。

  群虎张牙舞爪眼见就要吃人吃牲口。幸而四兄弟接到消息赶将到来,虎痴仰天咆哮,巨掌拍翻了带头的两头猛虎。

  众虎闻得虎痴身上的同类气息不敢上前围攻撕咬,后来村民亦不忍群虎冻饿而死,各家各户凑了些雪鸡、冻野猪肉喂与众虎,在四兄弟的约束下群虎终于退去。

  次年春暖花开时,老虎咬死了十数头糟蹋庄稼的野猪留在原地,亦不拖走吃掉。

  是时村民猎户皆纷纷议论,说是众虎来报答雪中送食之恩云云。是故秦岭一带猎户不打虎,虎亦不伤人,人虎相安无事和睦共处了数十年之久。

  又有一年,一群盗匪欲在秦岭一带占山为王,劫掠过路客商,虎、豹、狼、熊四兄弟听得信息,纠合了山里的虎、狼、熊、豹群起而攻之,直撕咬得群匪哭爹喊娘、抱头鼠窜,遗下十数具尸身狼狈而逃,从此“秦岭四怪”的名号不胫而走。

  四兄弟人虽生得粗莽,但从不欺负四乡八邻,此次却不知为何千里迢迢从秦岭赶来找万里云的晦气。

  此刻万家便成了砧板上的肉,任由四怪宰割,万里云却兀自不肯交出那两件物事。

  一名前来贺寿的宾客终于忍受不住,他踏步走出,大声说道:“在下曾受万老爷子恩惠,如今他老人家有难,难道咱们就是些忘恩负义的畜生么?老子今日就是性命不要,也非要斗一斗这四位好汉不可!”

  他说得慷慨激昂,在座不少曾受惠于万里云的人脸上均觉一热。

  众人也不见四怪如何移动身躯,只见四条黑影一闪,豹头当先扑到,那汉子正要出拳迎敌,虎痴一扑一掀已将他掀翻在地,他还未回过神来,狼孩双手将那汉子死死扭住,熊力巨掌当头击落。

  四人分进合击,配合得天衣无缝,那汉子眨眼便要命丧当场。

  四怪若论单打独斗,每人的功夫也不甚高,然而四人联手,便如捕猎一般,当真让人难以应付。

  孟剑雄眼见四怪如此迅捷,他要发镖救人已然不及。在场的其他宾客瞧得目瞪口呆,一时愣在哪儿不知所措。

  说时迟那时快,蓦地一条人影窜出,正是骆龙骧。他眼见被擒住的宾客便要血溅当场,是以出手救人。

  他飞身扑到,硬接熊力一掌,熊力掌力也当真惊人,骆龙骧向后翻了两个跟斗方卸去他的掌力,熊力巨大的身躯一晃,手掌一阵发麻,这是他从未有过之事。

  骆龙骧脚一点地,便飞起一脚直取狼孩,狼孩只得松开手爪。骆龙骧一扯便将那宾客扯开数尺。那人刚才在地府门前徘徊一遭,此时仍惊魂未定,他两眼发直,一时说不出话来。

  四怪大吼一声,先后扑向骆龙骧。

  豹头速度最快,当先扑到。狼孩紧随其后。骆龙骧矮身一矬,已从狼孩和豹头的夹击缝隙中钻过。

  豹头最是敏捷,又反身扑到,骆龙骧身形猛地定住蹲下,豹头“豹子抢食”伸手直抓骆龙骧咽喉,骆龙骧一缠一勾,已搭上豹头手腕,全身凌空荡秋千一般荡开,豹头从未见过如此怪招,被拖得一个趔趄几乎跌倒。

  总算他身手矫捷,拿住身形后右手急提,仗着力大,把骆龙骧整个提起,左手四指并拢,直如尖刀一般刺向骆龙骧小腹。这一招败中求胜,又狠又准,围观宾客中不少人暗暗为骆龙骧捏了一把冷汗。

  骆龙骧顺着豹头一提之势往上急窜,堪堪避过豹头左手的一插,右脚尖在豹头的中庭穴上一点,已闭住豹头的穴道。

  不及豹头倒下,骆龙骧已将豹头架起,在空中转了半个圈,双掌运劲一推一送,豹头直往追至的虎痴迎面撞去。虎痴见豹头硕大的身躯飞至,只得双手接住顺势放下。

  骆龙骧招数连绵攻上,一招“两面三刀”,右掌运劲如风,在虎痴左边劈三掌,右边劈三掌,虎痴急忙招架,但已被迫得手忙脚乱,正待反扑,陡然脚下一痛,右脚已被狠狠的跺了一脚。

  虎痴痛得怪叫一声,“饿虎擒羊势”就要扑上,蓦地怀里多了一物,定睛一看,却是骆龙骧又把穴道被点的豹头塞到他怀中,豹头俨然成了对方一件武器。

  虎痴投鼠忌器,怕伤着兄弟,空有一身虎力,却总碍手碍脚施展不开,只得抱着豹头先退到一边。

  这时熊力追至,巨掌如蒲扇般扫到,骆龙骧顺势扑倒在地让过熊力掌势,这熊力也当真机警,瞪着铜铃般的大眼骨碌碌的瞧着,并不上前追击。

  骆龙骧打了个哈欠,干脆翻过身来呼呼大睡,熊力蹑手蹑脚如野兽捕食般靠上前,正待双手去抓住对方背部衣服,忽然哧溜一下,骆龙骧从熊力的裆部倒退滑过,熊力身材高大,转身不便,他正要转过身来。

  陡然背后风声飒然,骆龙骧“割袍断义”,掌势如刀,嗤的一声响,熊力只觉得裆部凉飕飕的一下,裤裆已被割了长长一道口子。

  原来骆龙骧的师父生性豁达,时常给一些怪招起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开玩笑。这招出其不意从敌人裆部钻过,原本是大大的不雅,他却偏要取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字,名曰:“割袍断义”,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割掉别人的袍袖之类,哪会想到是割别人的裤裆?

  总算骆龙骧不欲伤人,否则熊力早已血溅当场。熊力慌忙用双手死死捂着半边黑魆魆、毛茸茸的屁股,一张原本黑黝黝的脸此刻涨得紫红,他垂首站立,却再也不敢上前进招,生怕手一松便当众出丑。

  众人见这黑大汉霎时间变成一个扭捏的小姑娘,憨态可掬,想笑又不敢笑。

  狼孩瞅准机会,“呜嗷---”的怪叫一声,声如狼嗥,张着白森森的牙齿纵身扑上。骆龙骧抄起一把酒壶吸了一口,猛地转身一口酒水喷到。

  狼孩眼前一阵迷雾,正待伸手去抹,蓦地嘴里多了团软绵绵、滑溜溜的东西,原来骆龙骧乘狼孩张口扑来之势,顺手将半只油鸡塞进狼孩嘴里。

  慌乱中狼孩只觉小腹一痛,小腹已被踹中一脚,这一下痛彻心脾,不免折了锐气,转身便逃。

  骆龙骧双手齐施,两根筷子飞出,噗噗两声,已打中狼孩灵台、魂门二穴。狼孩登时定住,只见他伸腿抬足,仓惶后顾,嘴里还塞着半只油鸡,浑身却动弹不得,宛如石刻木雕一般,只是眼珠还在滴溜溜的转,张皇欲逃的神色跃然脸上。

  那边虎痴终于把豹头安顿在一边,便势如癫虎的猛扑上来。

  骆龙骧与虎痴两人拳来脚往瞬时拆了十余招,这虎痴也非泛泛之辈,刚才被骆龙骧一阵怪招急攻,缚手缚脚施展不开,这时只见他跳高伏低,吼声连连,把一套虎拳打得虎虎生风,也颇具法度。

  其余三怪看得暗暗心惊,方才只道对方用怪招使诈,说到真实拳脚功夫未必及得上自己兄弟四人,现在瞧见骆龙骧拳脚挟风,均想:“即使你一拳我一脚的实打实,自己在他手下又走得了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