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吃喝完毕,便继续起程,行不远便是一处小集。小集上有我们的一个货主,大伙儿交了部分货物给他,收了银子,货主留我们在他家中盘桓两日。第三日我们整拾车马又再起行。
这一程可比之前的路难行了许多,我们走在一羊肠小径上,越走越是陡峭,道上全是细碎的石块。我们走走停停,走过一个山坳,前方忽然豁然开朗,原来是一条大河,河水湍急,虽正值隆冬,却未见冰封。
那羊肠小道便悬在大河一侧的山腰处,走在我们前面的是一老者,年纪约莫五六十岁,提着一杆硕大的烟杆,那烟杆金光灿然,似乎便是用黄金打造而成。
他正吞云吐雾,烟斗仿佛一个小火炉一般,正吸得好不惬意。他身旁是一个劲装汉子,一身的短打衣裳,腰间悬着一根短棍。
那劲装汉子道:‘封兄,几年不见,老哥的功夫是越加精深了,小弟是万万不及啊!’
老者道:‘老夫年纪大了,越来越不中用是真,怎比得上老弟你风华正茂?’
劲装汉子呵呵一笑,说道:‘那点子是何来头?夏老二在信中说得十万火急,却又语焉不详。’
老者道:‘估计是硬爪子,否则夏老二也不会同时约咱哥儿俩。嘿嘿,其实只消老弟你一人出马,天底下哪还有摆不平的点子?!’
劲装汉子道:‘老哥过誉了,兄弟何克能当!’
我心想这两人好大的口气,却不知是何来头?
只听见劲装汉子又道:‘封老哥,咱们比赛一程脚力如何?瞧瞧谁先到山顶。’
老者道:‘老弟可考较起老哥哥的功夫来啦,好好好,老哥唯有献丑了。’
劲装汉子呵呵一笑,迈开大步便向前蹿出,老者紧随其后,不徐不疾,偶尔还吸上一两口烟。
两人竟不走山间小道,一路的在山石丛林间纵行跳跃,径直爬上山去。
我们的马队停了下来,一来是让牲口稍事休息,好养足气力翻过这座山,二来我们也好奇两人比赛脚力到底谁赢。
不一刻,劲装汉子脸上红透,显是全力施为,老者吸烟的次数也越来越频,有时一口还未吸完,便迫不及待的再吸一口,他口中吸烟,脚下却丝毫不见懈怠。劲装汉子跑得快,他便跟得快,劲装汉子跑得慢,他便跟得慢,两人总是不即不离。
遇到树丛或大块的岩石,劲装汉子如猿猴般一点一荡便越过,那老者却是如灰鹤般凌空跃过。
忽然老者在劲装汉子的肩头一搭,劲装汉子前进的势头当即一滞,老者道:‘留神,树丛后面有古怪!’
劲装汉子猛地警觉,双掌在胸前一挫,老者朗声道:‘树后面的好朋友,有何见教不妨现身,鬼鬼祟祟的躲在那儿见不得光么?’
树后那人哈哈大笑,身形一闪便跃了出来,原来是一名道人。
老者和劲装汉子一见,哎呀一声,上前抱住那道人,一个道:‘小弟可想煞道兄了。’
另一人道:‘老哥当真不减当年啊!’
那道人说道:‘小弟早到一步,想跟哥儿俩开个玩笑,不想却被封大哥识破。’
三人原来是认识的,三人边说边往山上攀登而去。
我隐隐觉得那天晚上定有事情发生。
我们的马队顺着那羊肠小道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又小心翼翼的过了一道极其险要的断崖,便是那‘鹰嘴崖’了。冯老大说过了‘鹰嘴崖’便是‘老爷庙’。
我心中忽然想起那文士模样的汉子曾提起过‘老爷庙’这个地方。
我们又行数里,始终不见人家,转过一个山坳,眼前是一座破落的山神庙。
冯老大说道:‘前面更加荒凉,咱们今晚只好在这庙中寄宿一晚了。’我们都说只好如此。
大伙走近那山神庙,只见破壁残垣蛛网密布,庙门半掩半开,显是废弃了许久。
大家推门鱼贯而入,我只觉一股霉味扑面而至,令人掩鼻不忍闻。
我们又到庙外折了些枯枝,撩开层层蛛网,在庙堂中央生起了火堆。烟火总算驱走了些怪味,后来我们把货物卸下,骡马系在庙门前,大家围着火堆坐下,又各自拿了些干粮出来吃了。
到了傍晚时分,太阳将要下山,我推说闹肚子要到外面解大手,便独自一人出了庙门。那会儿我好奇心重,总喜欢瞧热闹,心想今晚此处定有一场恶斗,定要好生瞧瞧。
果不然,我刚走出半里地,便见不远的山岗处几个人影嗖嗖掠过,其后分别隐藏在大树上、草丛里,其中一人仿佛还在地上挖掘着什么,后来又盖上泥土。
我大气也不敢出,蹑手蹑脚的摸了过去,在一丛大大的草丛中躲了起来,准备瞧热闹。
其时夜幕将至,然而尚有微霞在天,目之所及仍可瞧见不远处的物事。
忽然两名汉子一前一后追着过来,前面的汉子边跑边喊救命,后面的汉子提刀穷追不舍,前面的汉子道:‘大哥我都把银子给你了,你就不能饶在下一条性命?’
后面的汉子道:‘他NN的,老子不杀人灭口这银子能花得安心吗?’他手上单刀向前面的汉子急砍,前面那汉子自然而然的挥手一架,咔嚓一声,他的一条臂膀便整个卸了下来。我几乎失声惊呼出来,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颗心突突乱跳。
行凶汉子一刀得手,第二刀便向对方当头砍落。忽然当的一声,行凶汉子手上的单刀不知被甚物事打得飞了出去。
这时人影一闪,一人出现在眼前。此人头戴斗笠,我瞧他一身农夫打扮,依稀认出便是那日在酒馆见过的煞神。只听见他说道:‘夺人钱财则已,何必多伤人命!’
那行凶汉子转身便逃,断臂汉子浑身鲜血,他大概见有人相救,此时便再也支撑不住,向后便倒。
戴斗笠汉子上前伸手去扶,蓦地咔嚓一声,一个硕大的铁夹夹住戴斗笠汉子的右脚,断臂汉子骨碌碌的滚开丈余。
便在此时,阴暗处闪出十数人,将戴斗笠汉子团团围住。我咋眼一看,在场的有那文士打扮的汉子、之前在小道上遇见的劲装汉子、老者、道人均在其列。
其中一人道:‘尹天仇,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嘿嘿!’这时我方知道戴斗笠的汉子叫尹天仇,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嫉恶如仇’尹大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