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牧尘转身去架子上拿了几个小玉瓶回来，顺手将一面镜子扔到水里，那溅起的水花霎时扑了沐凝满脸。
“喂，简牧尘，你够了！”沐凝服下简牧尘那颗药丸后，虽然身上红斑未退，但那股折磨她如同被万蚁啮咬的痛苦已然减轻了许多。
再说了，她本就不是个愿意吃亏的性子，此时有了点力气，立即便横眉怒目地瞪向简牧尘。
“叫师父！”简牧尘几步走过来，伸出长指勾住沐凝尖尖的下巴，他气息冷淡，眼神漠然如冰。
“不！”沐凝一扭头，躲开简牧尘的手指，眼眸倔强。
如果是今天以前，沐凝绝对不敢和简牧尘这样说话，他在她心里可是强大到逆天的存在，不论是自身的武力值，还是他手中那足以与朝廷抗衡的势力，都让她眼巴巴地想要凑上去。
因为她明白自己实力的弱小，只有找一座强大的靠山，才能保障她的安全。
所以才有之前她不顾自尊，死皮赖脸地求简牧尘收她为徒的那一幕。
可是今日，当沐凝在宫中步步遇险，被皇后与太后等人狠狠羞辱时，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株低到了尘埃里的杂草，任谁都能在她身上践踏。
这让沐凝很沮丧，但也让她明白了一点，如果自己不强大，靠任何人都是枉然！
就像是今天，她原以为自己找到了简牧尘这样强大的靠山，就可以从此高枕无忧，却没想到，在这世间，皇权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简牧尘再厉害，他也管不到宫中。
沐凝忽然觉得自己那拜师的行为就是一个彻底的笑话，这让她越发沮丧，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在气什么？”简牧尘抬眸，眼神淡漠地望着沐凝，她之前哭泣的样子还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不知为何，今夜他的心似乎有点乱。
“没有！”沐凝闷声道，她密如扇的长睫垂落，先前受不了剧痛时狠咬嘴唇而流出的血都干了。
但是沐凝却也因为简牧尘的这句话而心头一惊，她在生气？
不，这怎么会？
可是，是的，她真的是在生气！
她在气简牧尘没能在她需要他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到，她也气自己的不中用！
只是，她可以气自己，但又有什么资格去生简牧尘的气？
原本就是她死皮赖脸地硬凑上去的，她凭什么要求他对她上心？
“凤惊鸾，你有需要时就来求本座，是你硬要拜师，现在又是在和谁赌气？”简牧尘将沐凝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他眯眼，好看的唇抿紧，嗓音越发严厉了几分，“你当本座是什么，竟敢如此呼之则来挥之即去！”
“我没有！”沐凝抿唇小声道，她突然好想哭。
今天已经是第二个人跟她说这句话了，一个是容楚大妖孽，一个是简大教主，她一个小人物哪有这个本事对这两个人呼来喝去！
简牧尘自与沐凝认识以来，还从不曾用如此严厉的语气与她说话，他见沐凝神情委顿，那一身衣物浸了水，全都贴在了身上，一身雪肤几乎全被红斑覆盖，他冰冷的眸子沉了沉，半晌方才缓了语气，“拿起镜子，看你的脸！”
沐凝不知道简牧尘为什么要她拿镜子，她睁大疑惑的眸子看了看简牧尘，见他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这才慢吞吞地伸手在浴桶里摸出那面铜镜，借着灯火的光芒，她看向镜子里：平淡无奇的小脸，蜡黄的脸色，还有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
沐凝更加疑惑，她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毫无异样！
简牧尘这厮到底要她看什么？
“咦？怎么会这样？”刚伸出手，沐凝顿时就是一愣，她看看自己布满了红斑的手臂，又看看镜中连丝红痕都没有的小脸。
“为什么脸上没起红斑？”沐凝难以置信，她使劲地捏了捏自己的脸蛋，顿时震惊地发现那铜镜中的小脸依然蜡黄，根本就没有因为她的力道留下任何痕迹。
简牧尘看着全身浸泡在药汤中的少女那目瞪口呆的样子，眸子眯成了一条缝隙，沉思不语。
“难道是假脸？”沐凝捏了又捏，还拿着镜子往脖子下照。
她早发现自己的脖子和脸上的皮肤蜡黄无光泽，但身上的肌肤却又白又嫩，似乎掐一下就能出水。
沐凝也不是没怀疑过，但她摸遍了脖子和脸蛋，也没找到哪里有破绽，就连脖子上皮肤颜色变化的地方，也严丝合缝的，任她搓了半天都没起个皱褶。
“是人皮面具！”简牧尘忽然伸手抓住沐凝那双正不停揉着她自己小脸的手，沉声道：“别乱动！”
说罢，他拿起一旁的几个小玉瓶，倒出一些颜色或是透明或是乳白的液体，大掌一搓，然后毫不客气地就往沐凝脸上揉去。
沐凝只感觉自己的脸在简大教主手中变成了皮球，揉来揉去搓圆捏扁得几乎要变形，她眼中沉了火气，刚想发作，忽然想起简牧尘方才的那番话。
霎时间，沐凝清丽的眼中光芒骤变，最终还是沉淀下去。
算了，她忍！
谁叫她有求于人呢！
沐凝鼓起嘴巴，怒瞪眼前气息冰冷的男人，心中暗自想到：哼，简牧尘你等着，总有一天爷要翻身做主，到时候就等着看爷怎么蹂躏简大教主您吧！
简牧尘将沐凝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他神色不变，只是眼底却有不露痕迹的笑容闪过。
只是，如果简大教主知道沐凝此刻心中正在考虑着要怎么蹂躏他，不知他还能否笑得出来。
简牧尘将药水抹在沐凝脸上，细细查看了她脸上的皮肤，然后从她左脸下方靠近耳垂的地方轻轻掀起。
沐凝的心顿时扑通扑通狂跳起来，她双目炯炯地盯着简牧尘，一脸的希冀。
“一定要是美人啊！”沐凝嘴巴里叽里咕噜地祈祷着。
简牧尘睇了沐凝一眼，动作不停。
然而，就在他即将要将那张人皮面具缓缓揭开的刹那，沐凝忽然感觉脸上像是被无数钢针扎过，痛得她顿时惊呼出声：“啊，痛！”
简牧尘也在此时发现了不对劲，他的动作立刻停下，手心里已然涂了药膏直接往沐凝已经被揭开的左边脸颊抹去。
“这张人皮面具应当是直接从凤惊鸾脸上扒下来的，经过特别的药水浸泡，已经与你的脸融为一体！”待到沐凝神情缓和下来，简牧尘方才沉声道。
“啊，那怎么办？难道我要永远顶着她的脸吗？”沐凝摸了摸脸颊，被掀起的部分又贴合了回去，她不由苦了脸。
可是，只要一想起刚刚她就像是正在经历被活活扒皮的痛苦，那样的痛，让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无妨，我会给你调好药水！”简牧尘看向沐凝的眼神有些怪异。
他转身出去了。
“主子？”落影从黑暗中走出，在简牧尘身旁站定，眼中带着忧虑。
“何事？”简牧尘收回手，炙热如火的目光也被冰霜覆盖。
“那个，凤三小姐……”落影似乎有些犹豫，“主子不是说她有可能是凤神族传人吗？可是……”
“可是什么？”简牧尘负手而立，他与沐凝的事只有很少几人知晓，而这几人都是他信任的人。
“主子，如果凤三小姐是凤神族的月女，她不是应该百毒不侵的吗？”落影实在不放心，主子所中的蛊毒不能再拖了，这么多年来，他们寻遍了天下，也找不齐解蛊所需的药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却因为今夜凤惊鸾中毒一事让他们再次心生疑窦。
“她不是中毒！”简牧尘没有多说，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