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穆之家吃过早饭之后,刘奕刚刚回到家门口,就遇见了匆匆跑来的刘兴弟。刘兴弟是刘裕的女儿,也是刘裕唯一的孩子,比刘奕大几个月。她沉着脸,看上去很不高兴。
刘奕忙问发生了何事。刘兴弟告诉他,刘裕又去赌博了,彻夜未归。早上,刘兴弟找到他,却劝不动。所以,他来找刘奕的奶奶,也只有她能把刘裕叫回来。
刘奕暗暗摇头,刘裕嗜赌的事情,他是听说过的。据说当年他跟京口大户刁逵对赌,输了三万钱,但他还不起,于是被刁逵绑在马桩上毒打。幸好一个叫王谧的人替他还了钱,这才了结此事。现在看来,那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他还是这么不着调。
不过,跟刘裕接触了几天,刘奕倒是挺能理解他的。此时的刘裕已经三十六七岁了,事业上仅仅是个下级军官;家庭上,仅有一个女儿,估计他觉得自己可能没什么奔头了。昨天在何无忌府喝酒的时候,刘裕就流露出了这种消极的想法。
想到这些,刘奕拦住刘兴弟,让她先不要惊动老太太,自己先去劝一劝,如果不行,再让老太太出马也不迟。
刘兴弟同意了,把他带到一个池塘边的长亭附近。那里像是一个赌场,赌徒和看客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不时发出或狂喜或恼怒的声音。刘奕让刘兴弟先回家,但刘兴弟拒绝了,站在远处看着。
刘奕在人群中找到了刘裕。他跪坐在一堆稻草上,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刚刚抛在地上的“五木”。
他们玩的是一种叫“樗蒲”的游戏,类似于后世的大富翁,“五木”就是五根木头,相当于骰子。游戏双方各有六颗棋子,根据五木掷出的点数从起点往终点走,谁的六颗棋子先到达终点,谁就是赢家。
当然,其中还有一些细致的规则。五木能组合出十二种“采”,相当于骰子掷出不同的点数。这十二种采又分为贵采和杂采,贵采有四种,分别叫“卢”、“雉”、“犊”、“白”,其余的是杂采。
棋路上有“坑”和“堑”,棋子一旦落入其中,必须要掷出贵采才能继续移动。其他时候掷出贵采,可以继续拥有游戏权,就像打台球一样,打进了可以继续打,一直到打不进为止。
“啊,哈哈……”刘裕掷出了一个贵采,狂喜不已,之前掉进坑里的一颗棋子终于能继续移动了,而且还能继续下一轮。
看见他这副十足的赌徒模样,任谁也想象不出他能当皇帝。刘奕凑了过去,看着他又掷出一轮。这一次只是个杂采。刘裕思考了片刻,挪动了一子。这里面的考虑其实很复杂,不仅仅是一味地往前走。
下一回合轮到对方了。刘奕趁机问:“赢了还是输了?”
“我能输吗?”刘裕从屁股底下抽出一个袋子用力晃了晃,里面传来铜钱碰撞的哗啦声。
“要不您先回去吃饭,我替您玩一会?”刘奕劝道。
刘裕一愣,拍了拍刘奕的肩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对对面的人说:“不玩了,这局算你赢了。”说着,他从钱袋子里抓出一把钱来粗略的数了数,丢到对方面前。
“不行,赢了钱就想走?”对方显然是输红了眼,想要赢回来。
“你要怎地?”刘裕瞪着眼。
如果说他有什么王霸之气,有些夸张了。但他终究是杀过人饮过血的,那股摄人心魄的杀气还是有的。那人顿时就怂了,但嘴里不饶人:“罢了,以后再找你算账。”
刘裕没有在意,赢了钱,心情不错;更让他高兴的是,刘奕这个义子没有白认。他看得出来,刘奕并不是真得想赌,只是委婉地劝他罢了。相反地,如果刘奕一上来就一副苦口婆心、义正言辞的劝他,他可能早就发火了。
刘兴弟见刘奕果然把父亲劝动了,既高兴又惊讶。
刘裕得意地把钱袋子扔给刘兴弟,道:“拿回去给你母亲,快过年了,让她给你做两身新衣服……对了,给你兄弟也做一身。”
刘兴弟冲刘奕笑了笑,抱着钱袋子跑开了。
刘裕伸了个懒腰,蹲在池塘边洗了把脸,犹豫着要不要把刘奕带回家。当初要收刘奕当义子纯属心血来潮,更不曾带他回家认认门,主要是顾虑妻子臧氏的感受。
思虑了片刻,他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或许可以让刘奕当女婿。但是他很快又摇了摇头。刘怀敬从小到大一直跟他闹别扭,未必会答应。
“娘姥姥的,先试试再说!”刘裕想得头疼,索性也不去想了。站起身来甩了甩手上的水,问刘奕:“道奴,我问你,让兴弟给你当媳妇怎么样?”
“啊?”刘奕顿时愣住了,他从来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况且刘兴弟也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
“怎么,配不上你吗?”
“不……不是……”
“那就这么定了。”
“啊?”
“先别跟你父亲说!”
“哦!”
“哈哈……”刘裕爽朗地笑了起来,勾住刘奕的脖子,“跟我回家。”
刘奕一边走,一边考虑着这件事。这他么是古代,除了正妻之外还可以有妾而且不限数量,即便以后遇到自己喜欢的,也不用做选择题。想通了这件事,他立刻觉得轻松起来。
……
臧氏早就知道了刘裕收义子的事,多心是难免的,但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生不出儿子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罪过。看见刘裕把人带来了,她也只能装作很喜欢。
刘裕让刘兴弟陪刘奕说话,自己跑到柴房跟臧氏解释,他有没有正式收刘奕当义子,而是觉得他更适合当女婿。
臧氏一愣,原本有些压抑的心情好了许多。她探出头去瞄了刘奕一眼,顿时觉得顺眼多了。
“你要是看中了,那就托个媒人先把事情定下来。”说着,刘裕又嘱咐道:“跟媒人要交代清楚,不能去找刘怀敬,要先跟姨母说。”
臧氏当然明白其中的区别,笑道:“知道了。”
另一边,刘奕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刘兴弟说着话,心里却直犯嘀咕。自己违心地答应这门亲事是不是有些太无耻了?可纵观历史,能当皇帝的没有几个不无耻的,刘邦就是个典型,刘裕也好不到哪儿去。
再说,刘兴弟也才十六岁,身材、相貌或许还有成长的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