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阴阳两相隔
“爸爸,开门呀,是我回来了!”在二叔的搀扶下,我用力的拍打着铁门上的铁环。
在路上,我一直没有给家里打电话,也没有给马竿打电话,因为我根本不相信马竿所说的话,肯定是母亲想我了所以才叫马竿编了个瞎话把我骗回来的,记得有一次出门儿,由于工作太忙,我一连忙了半个多月才往家打了个电话,母亲接到电话后第一话就是:“你是不是当你妈妈死掉了?”
所以,这次我敢肯定,绝对是马竿这个小子在母亲的要求之下编的瞎话。目的就是让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来。
在‘砰砰砰’的敲门声中,终于我听见了里屋门开的声音,铁门内脚步声音飞快的由远及近。声音很是急促,应该不是父亲的脚步声,父亲左膝有关节炎,走路的时候右脚落地的声音要比左脚大许多,所以,来开门的肯定是我的母亲,我的妈妈!
门闩声响起,当门裂开了一条缝的时候我已经迫不及待的一把将门推开,随即开口叫道:“妈—”可是话一出口,在门后露出的脸庞将我的呼唤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开门的人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不是马竿是谁?
“马竿,我妈呢?我妈呢?”我挣开了二叔搀着我的手,双手抓住马竿的肩膀,死命的摇晃着。
马竿双眼通红的看着我,指了指屋里,却没有说话。
“我妈在屋里?”我大喜过望,‘砰’的一声,一拳打在了马竿的肩膀上:“以后不要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我都快被你吓死了呀!”
随即,我放开马竿,跌跌撞撞的向屋里赶去。激动的心情简直是难以描述,没有经历过生与死的分离痛苦的人肯本不了解我现在的心情。就如同许久出门在外受了许多委屈的孩童一般,我有着太多话要对母亲说!
二叔站在门口,却没有立刻跟随我走进院子。他发现了马竿凄苦的神色,摇了摇头,却说话,随手将马竿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我往屋里冲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马竿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二叔却看见了。他将那个东西接过来后挂在了铁门的门环之上,随即摸了一把泪水,对着身后的俞杰和玉蝶道:“这一路上你们两个倒着班将车开的这么快,都累了吧?进屋喝口热水吧?”
俞杰看了看铁环上悬挂着的东西,却没有迈腿,笑了一下立刻就收敛起来:“不了,叔,我还要立刻赶往济南开会,我现在可不能歇着,要不然依我的性子,累的时候一坐下肯定要就要就不想起来了,所以我就不坐了。”
随后他转身对着玉蝶道:“玉蝶,你是跟我去济南还是要留在这里?”
玉蝶张了张嘴,还没有来的及开口,这个时候突然从屋里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紧接着就听见好像各种瓷器落地摔碎的声音!
“不好!”二叔、马竿、还有玉蝶脸色都齐刷刷的一变,随即向屋里冲去。而俞杰却站在门口,看了看门上挂着的东西,随后叹了一口气,转身走进车里,将车子发动了起来,很快就赶到巷子尽头而后一转弯就再也看不到了。
铁门前面,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仍是那副安静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门上悬挂着的东西随着微风的吹动在左右摇摆着,铁环也随之摇摆着,发出‘咯、咯’的悲戚声音,如果我站在门口的话,肯定会知道门上悬挂的那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那就是哭丧棒么(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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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爸,我是崖子,我回来了,你们看看我呀,我回来了!”我顺着椅子瘫倒在地上,双手抱着父亲的小腿,嘴里喃喃的道,浑身上下瘫痪了一般,已经没有气力张嘴说话了,只是喃喃的、有气无力的呼喊着,尽管感觉自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声音却小的像是蚊子哼哼。
双手已经被茶壶摔碎的瓷片扎的滴滴答答的淌血,而我却似乎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死死的抱着父亲的小腿,似乎这就是我的支柱似的。
听见脚步声响起,我却没有去理会,眼泪?这个时候我的眼睛里面似乎已经没有那个东西了,现在的我,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身上的伤势,忘记了伤势所带来的疼痛,甚至乎连自己的存在也要忘记了,谁来了?谁又走了?关我个鸟事?我嘴里只是念念叨叨的小声叫着:“妈妈,爸爸,妈妈,爸爸,妈妈,爸爸……你们去哪里了?回答我呀!”
眼前闪过一个个人影,这些人影是谁?我只知道这些人影里面没有我的爸爸,也没有我的妈妈,‘都走开,我要找的不是你们!’我吼道。可是这个吼声却无法传出自己的喉咙,而面前的人影却是挥之不去,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脸上猛的一阵剧痛传来,好像是有人在自己的脸上重重的抽了一个耳光,打的我一头栽倒在地上。整个脸庞都热辣辣的生疼,嘴角都隐隐的有血丝渗出,我扭头一看,面前的人,正是二叔。
“回过神儿来了就好,回过神儿就好!”旁边,一双手伸了出来,将我从地上扶起,使我半坐地上。
“回过神儿来?”我一愣,但一抬头,正看见椅子上相拥而坐的两个人,男的六十左右身上穿着六丁开山的米黄色道袍,双眼半睁着,看着面前正坐在他腿上的中年妇女。那妇女却是靠在他的怀里,一只手紧紧的按着他的肩膀,而另一只手,却直直的朝地上伸去。那只手的方向,正是跌落在一旁的电话机。
“爸,妈!”我终于哭出声来:“儿子不孝顺呢,我回来晚了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没有想到,开始只是一位仅仅是去二姨家抓个小鬼而已,再回到家时,全家人却已经是阴阳两隔,永难相见了!
我嘶吼着,泪水混合着血水还有汗水一起而下,老天爷为什么如此的不公平,为什么呀,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啊—————”我突然双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的撕扯着。嘶吼着,似乎要将全部的愤怒、全部的伤心、全部的绝望和不满都要在这一声嘶吼当中发泄出来似的。……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吼了多长时间,嗓子痛了,我在吼,嗓子哑了,我还在吼,喉咙中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可我还是保持着吼的姿势,浑身上下以抽一抽的,嘴巴也张的老大。终于,从嘴里吐出了一口红红的东西吼,我便彻底的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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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哭丧棒,在北方,一般情况下而言在家庭里的长辈去世以后,由他的至亲的男丁将哭丧棒挂于门前,代表着这一家有白事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