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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哥哥(3)


  陆彦回先上车,他上车之后,我也跟着他想要坐在后面,他却面无表情,只看着我说:“坐到前面去。”

  不用多想我也明白,他的怒气已经压抑很久了,方才当着众人的面没有表现出来,实则内心已经翻腾不息了。

  老李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又下意识地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后面的陆彦回,默默地启动了车子,一路开得很平稳。

  经过市中心的湖边时,陆彦回忽然开口:“停车。”老李瞬时踩下刹车。陆彦回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我想了想,也下了车。陆彦回靠着栏杆,背对着我,他在抽烟。

  抽完了一根烟,他把烟头狠狠地摁在身边的垃圾箱上面,又点了一根。我脑子一热,从他唇边抢过来,放在嘴里吸了一口,又慢慢吐出来。

  这时,他才看了我一眼,把手慢慢地放在我的脖子上。他的手不知为何那么凉,让我浑身一战。刚开始他还没使劲儿,只是靠着我说:“你花招那么多,我倒要看看,这一次还要怎么求我原谅你。以前是装可怜、装乖巧,现在换套路了?改成装忧郁?告诉我你不是故意的?是迫不得已?嗯?”

  我呛到了,低声咳了好几下,才憋出几个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你忘了吗?”

  “我知道你讨厌许至,怎么敢让你知道,你要是知道了,哪里肯轻易让他帮忙?可是陆彦回,你不肯帮忙治好我哥,我自己总得拿主意,你不要不讲道理。”

  “医生是许至帮你找的,医院是许至帮你安排的,这么不清不白、丢人现眼的事你竟然也有胆子做,还顶着陆太太的名声,你还嫌不够给我丢脸吗?”

  “你要是嫌我丢人,大可以把我踹了,打发我滚得远远的,又不肯跟我离婚,为什么?”

  “离婚?”他手上的劲儿更大了,几乎是掐着我的脖子说,“你这算盘打得太好,如今你哥治好了,你又跟许至旧情复燃了,想着我厌恶了你,会让你滚,正好遂了你的意是不是?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被他掐得喘不过气,话都说不出来,他这才慢慢放开我的脖子,不满足地说:“对了何桑,你可能不知道,许至最近和陆劲走得挺近的。他还真不是省油的灯,我越是讨厌什么,他越要搅和进去。你最好给他提点儿醒,别太过分了,逼得我收拾他。好不容易攀着女人的腰爬上去,跌下来那得多惨!”

  我心里有些害怕,他是那种说得出做得出的人,万一他真的对许至动手,也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可是我明白,如果此时我反应过激,他一定会更加生气,只好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他是什么下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跟他联系,不过是因为他能帮上我哥的忙。如今手术也做了,难道我还管他以后怎么过?”

  陆彦回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你这话说得好,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总算聪明了一回。”

  如今我在他身边久了,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学了一二,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他应该不复之前那般生气了,想了想又使了点儿小性子:“你别拐着弯骂人,我不乐意听你说这话。你生我的气也好,该解释的我都解释过了,信不信由你,只是以后别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我受不起。”一边说着,我一边甩开他往车上走。他还是没动。我让老李把车窗打开,对着他喊:“你到底走不走?我明天上班又该迟到了!”

  他这才慢悠悠地上车,这件事到底没有再提。

  我回去的时候,看到脖子上青紫一片,手指的印痕隐约可辨,一看就是下了狠劲儿。

  我对着镜子暗骂一句:“畜生!”

  早上起床,我想起来一件事,就对他说:“对了,你能不能打一笔钱给许至?”

  趁他发火之前我赶紧把话说完:“我不喜欢欠人家的。这次他帮了忙,还有他朋友的酬金,总得给人家。我没有钱,你先帮我垫着。”

  他挑挑眉毛,看着我:“你不是不喜欢欠人家钱吗?跟我要干什么?”

  “你要是不给,我哪来的钱,欠你的总比欠别人的好。你要是不肯,那我只好另想办法了。”

  “你如今用我的钱倒是从来不手软,要是哪天我心情不好让你还回来,还不有你哭的?”话是这么说,不过,他的心情显然好了很多。

  才不过几个小时,我到学校时,就接到了许至的电话。他有些嘲讽地开口:“何桑,你就这么急着要跟我划清界限?这十万块钱从陆彦回的账上打给我是什么意思?你是存心往我心窝子上捅刀子是吗?”

  我心里有些酸楚,却还是生硬地开口:“这话怎么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我哪能让你贴钱。”

  “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手。我告诉你何桑,我不会就此罢休的,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亲口承认,你爱的人还是我!”

  “你别这样,真的没必要。许至,你一向是冷静智慧的,如今怎么反倒糊涂了?对了,听说你最近跟陆劲走得挺近的?”

  他“哼”了一声:“我还真是小瞧你了,怎么,陆彦回连这样的事情都告诉你?突然把话题岔到这里做什么,难道是他派你来当说客的?”

  “许至,跟谁都没有关系,我是以个人的立场来劝你,最好别惹他。”

  许至沉默数秒,才挂了电话。

  陆彦回变得更忙了,回来得也比较晚,应酬很多,一般都不回来吃饭。我哥出院后,石膏还没有卸下来,我问他恢复得如何,他说感觉很好,也算是让我比较安心了。

  我那个开音乐学校的朋友是最会做生意的,音乐学校让她赚足了第一桶金,这几年攒了不少钱,她又看到了之外的商机,盘下了黄金地段的一整层写字楼,开了一家高级女子会所。

  试营业才一个月,就吸引了不少客人。她开业,我送了一块貔貅祝她生意兴隆,她非要回送我一张会所的年卡。

  对于做美容这种事,我其实不热衷,不过还是收下了,想着没事无聊的时候去放松一下,谁知道会在那里碰到不愿意见到的人。

  跟肖锦玲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她结婚的时候,她和许至站在一起,那天上了浓妆,到底掩盖住了脸上的纹路,不觉得显老。

  这一次在会所碰到,我们都换上了这里的衣服,没想到会在一个房间里。她先看到我,客气地打招呼:“这不是桑桑吗?好巧啊,在这里都能碰到你。”

  我也笑起来:“可不是巧吗?玲姨最近可好?”

  “还不就是老样子。”我们并排躺着,因为美容师在准备材料,我就先侧过脸跟她讲话。她早我一段时间来,此时已经闭着眼睛开始做脸,我看到她的脖子和脸中间有一道分明的“鸿沟”,之上保养得还算好。

  即使平日里再上心,皮肤的松弛、蜡黄都还是无法隐藏的,这是岁月所赋予的巨大力量。

  年龄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我又忍不住想到许至。跟这么老的女人在一起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个时候,我脑中忽然跃入一个词语:味同嚼蜡。

  往往这样的婚姻可悲的总不会是一个人,许至可悲,肖锦玲自然也很可悲。

  她显然是沉醉在这年轻男人给自己布置的花哨的陷阱里,有些无法自拔。按摩师给她做背部瑜伽的时候,肖锦玲看着我说:“桑桑啊,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也不戴点儿首饰?我看你脖子和手腕上都是空空的。彦回也真是的,怎么就不晓得给你买了戴啊。”

  一个人忽然说起一件事,总有她的道理,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她的手腕,果然,戴着一个卡地亚的经典玫瑰金镶钻手镯。一个富足的女人这样有些刻意地显摆,自然不是为了炫耀她的财富,对于肖锦玲来说,一个镯子再普通不过,看来是希望我深究一下。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不过还是出于礼貌回了一句:“玲姨的镯子很经典啊。”

  “哦,这个啊,许至送给我的。我其实不爱戴这种款式,不过他非让我戴着,说是特意给我买的,我拗不过他。”

  “你们的感情真好啊。”

  “还可以吧。”

  她比我先做完了美容,却坐在一边等我,其实我倒是希望她先走,不过显然肖锦玲并没有这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