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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没人可以欺负你,除了我之外


  叶初虽然对人名的记忆力不佳,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在学习上的发挥。

  从一年级开始,除了体育课之外,她门门功课都是年级里的第一名,就连劳技课都不例外。学校每年给她颁发的奖状贴满了整整一墙,班里墙报上的小红花,也总是她的那条遥遥领先,格外显眼。

  刘美丽对此很得瑟,逢人便爱夸奖自己的女儿。

  这其实没什么,做父母的哪个不是天天嘴上挂着自己的孩子,可是问题在于不是谁家的孩子都像叶初那么听话,比如卫家那坏小子,就很让他妈头疼。

  卫北的母亲秦瑶,是镇上重点高中的语文老师,书教得很好,所教的学生不少都考上了名校,唯独自己这个儿子,怎么都教不好。

  秦瑶心里着急啊,眼看儿子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成绩单上的数字一年比一年低,特别是数学成绩比百货大楼清仓大甩卖的价格看起来还惨烈,而她身为老师和母亲,却无能为力。无奈之下,秦瑶只好给儿子请了家教。

  第一个家教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师范生,教了两天就不来了,打了好几次电话去催,吓得人家到最后连听到电话铃声都哆嗦了。

  第二个家教是个经验丰富的退休老教师,碍于面子死撑了半个月,被气得旧病复发去医院了。

  秦瑶得了教训,第三次请了个男老师教儿子数学,这回倒是教足了一个月,但是到第一个月零一天,这个人高马大的男老师被卫北抓的一只蛤蟆给吓回了家,据说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做家教了。

  万般无奈的秦瑶只好放弃了给儿子请家教的念头,重拾起小学数学课本,自己来教。

  各位可千万别小看了小学数学,特别是到了六年级,有些题目没有点基础,连看都看不懂。这不,秦瑶才教了儿子几天,就被一道应用题给难住了,夫妻俩想了半天,谁都没想明白,不得已只好去隔壁问据说是理科科班出身的叶建国。

  叶建国连题目都没看,直接指了指女儿:“叶子做完了。”

  卫家夫妻吃惊不已,问叶初借了作业本,若获至宝地回去研究了一番,悲痛地发现他们俩加起来七十岁的年纪,却还不如一个十二岁的女娃子聪明。秦瑶痛心疾首之余,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她决定让儿子跟着叶家姑娘做作业!

  卫北六年级,头一次被父母逼着和别人一起做作业,对象还是自己的世仇叶超重,坏小子心里特别不爽。

  但是碍于卫东海的鸡毛掸子,他只得就范。

  那天晚上放学,叶初家没人,卫北照旧被老爸逼着去叶家做作业,去的时候叶初的作业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正在理书包。

  卫北过去之后,先是趁着老爸一走,伸手在叶初的头发上揉了个遍,然后才心满意足地打开书包,慢悠悠地翻作业,一边翻还一边念道:“这么多作业,做死人了,叶超重,作业借我抄一下。”

  这小子抄作业抄得还那么正大光明,脸不红心不跳的,叶初却不买他的账,把作业本放进书包里,认真道:“老师说,不许抄作业。”

  “抄一下又不会少根头发,你那么认真干什么呀?”卫小子显然不以为然。

  于是叶初也懒得再说他,而是拿着自己的书包连同作业本,放回了房里。

  卫北一看不行啊,这胖丫头不买自己的账,那这么多作业他可怎么完得成啊,于是跟进房里去拦叶初:“喂,叶超重你别这么固执!”

  “老师说,不许抄作业!”叶初重复了一遍。

  卫小子怒了:“老师说,老师说,老师让你减肥你怎么不减啊!”

  叶初一怔,想了想:“老师没说这个……”

  “管她说没说呢,你就把作业借我一下嘛!”卫北不由分说,作势要抢。

  叶初当然不给:“喂,你再这样我告诉你爸了。”

  “你能不能别张口闭口就我爸我爸啊,你以为我真怕你这么说啊!”这卫家坏小子在学校里混得风生水起,哪个同学不怕他,唯独叶初从来不听他的,非但如此还常常拿他爸要挟他,这也太有损他和平鸽小学校霸的形象了!

  卫北这么一想,干脆过去明抢。

  六年级的男孩子,小男生的轮廓已经有点出来了,加之卫北本来就长得高,他这样一步步逼过去,叶初终于有点紧张了,于是她把书包抱在怀里,慢慢往后退。

  难得见叶初有这种反应,卫北心里得意,问:“给不给?”

  “不给!”

  “不给是吧?”卫小子坏笑,扑了过去。

  叶初转身要跑,没发现自己已经退到了床边。卫北扑过去没抱着书包,把她给抱了,两人同时失去重心,往床上翻,卫北还特恶劣地伸手去揉她的头发,两个半大的孩子就这么在床上闹成了一片。

  下班回家的刘美丽看到这一幕,张大了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你……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有人的声音,两个孩子都从床上抬起头,卫北先从床上跳下来,恶人先告状:“阿姨,你女儿抢我作业本。”

  “你乱说,明明是我的。”

  “你说是就是啊?不信拿出来看看!”

  “我才不拿出来呢,你要抢的。”叶初还是很聪明的。

  于是卫北又去弄她的头发,眼看两人又要闹起来,总算回过神的刘美丽深深地吸了口气:“好了,别闹了。”她脸色发白,跟平常有些不一样,“这么迟了,我要烧饭了,小北你也该回去吃饭了。”

  卫北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还是能听出刘美丽的逐客令的,朝叶初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之后,那小子便哼着小调走了。

  叶初也朝他做了个鬼脸,把怀里的书包整理好,放回桌上。

  刘美丽看着这一切,心里那是翻江倒海啊!

  她可是过来人。虽然说女儿现在才小学六年级,但是毕竟已经是个要发育的姑娘了。而那卫家小子就更别提了,胳膊上肌肉都快成形了,长得更是白白净净,仪表堂堂,要不是性格太坏,估计小女朋友都该交一打了。

  这姑娘小伙,孤男寡女,可不能再把他们当孩子看了呀!就像今天这事,要她再迟几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思量再三之后,刘美丽决定把这事告诉老公。

  叶建国听了老婆的话之后,也觉得老让这俩孩子在一起不好,但是碍于街坊情面,总不能跟人父母说:“我怕你儿子勾搭我女儿,你们别把儿子再送来做作业了吧?”

  为了这件事,夫妻俩是思前想后,苦恼不已。

  就在叶家夫妇烦恼的时候,身为女儿的叶初却一点儿没有察觉。

  她打小就是个很安静的姑娘,别人欺负她她也不说,别人笑她胖她也无所谓,好像除了吃和学习之外,什么都不关心似的。

  而卫北,正好同她相反,长得不错,体育也好,就是成绩差得可以。由于叶初没给他抄,他完不成作业,不免又被家长老师一顿狠骂,心里嫉恨叶初,就故意在上体育课的时候笑她跑步慢。

  “叶超重,该减肥了!”

  “叶超重,你是在学蜗牛爬吗?”

  ……

  叶初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跑步特别累,被卫北在旁边一烦,没看见前面的石子儿,脚一崴就跌倒了。

  卫北怔了怔,还算有点良心,赶紧上去扶她:“叶超重,你没事……”话说到一半,忽然呆住了,因为他看到叶初的校服裤子上沾着一摊血。

  彼时,卫北还不懂女孩发育会来例假,还以为是自己害她跌倒弄伤了,紧张得要死:“你流血了!我去找老师……”

  “别!”叶初尴尬地摇头,“我去趟厕所,你……你校服借我……”

  卫北没反应过来,见她好像很坚持,只好将校服脱下来给她。

  叶初虽然圆润,但个子不高,穿上卫北宽大的校服,正好遮住自己裤子上的血迹。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这副模样,卫家小子心里有些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就好像有个小爪子在心里痒痒地挠着。

  这事后来过了很久,卫北才在生理卫生书上知道叶初那天是来了例假。那一章被他反复看了很久,书上那对女孩发育的寥寥几笔描写,让他头一次面红耳赤。

  眼看少年的情愫似乎就要那样不知不觉地发芽了,却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旧城改建,他们住的那一片老房子无一例外全部都被划入了改建的范围之中。

  也就是说,他们要搬家了。

  房子要拆了,这正中刘美丽下怀。

  要知道,她和老公两人正担心着自己的女儿会不会被卫家小子带坏呢,这以后的日子那么长,离他们最近的只有一所初中,男孩女孩老这么朝夕相处下去,迟早要出事。

  现在可好了,房子要拆了,不用再和卫家做邻居了,烦恼也就自然消失了,所以刘美丽是非常赞同这次拆迁的,甚至还作为居民代表,出面劝钉子户配合。

  在刘美丽的大力协助下,附近唯一一家钉子户——养鸡的韩老太终于同意搬家了。

  之后几个月,陆陆续续有住户搬了出去,政府给安排的住处离老城区不远,虽然不远却和以往他们住的环境有很大的区别,是小区式建筑,有物业、有绿化,甚至还准备了停车场。

  叶家也携家带狗地搬进了小区,头一次住这样的住宅区,刘美丽很高兴。出去一打听,得知那卫北和他爸妈也搬了,新家虽然还是同一个小区的,但是隔着好几幢房子呢,再也不用过那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女儿的清白总算是保住了。

  家里同样高兴的还有阿宝,那狗小子高兴地在楼下的绿地里滚来滚去,汪汪乱叫,仿佛也在庆祝自己总算坚守住了老爸的嘱托,把叶初给守住了。

  可怜的刘美丽和阿宝,他们怎么知道有些缘分即使隔着千山万水都还能相见,又何况是隔着几栋房子呢?

  这不,叶初念初中了,开学第一天就在走廊里碰到了迎面走来的卫北。

  这是两人整整一个暑假之后的第一次碰面,卫北心里紧张极了,直愣愣地盯着一脸奇怪的叶初,张了张口,竟然不知道说什么。眼看陷入了尴尬,他心一急,竟然说出了一句严重影响他校霸形象的话。

  他说:“你还记得我吗?”

  这话一出口,卫北恨不得扇自己嘴巴子,可是他要是知道叶初接下来会说什么,他估计就直接从这儿跳下去了。

  叶初也盯着卫北好一会儿,由于双方都忙着搬家,他们已经一个暑假没打过照面了。也就是这么一个短短的暑假,这小子完全长开了,个头高了一大截不说,脸上的轮廓都出来了,由于打了一暑假的球,人黑了不少,宽大的球衣难以掩盖胳膊上成形的肌肉,唯独那张脸还有几分以前稚气未脱的模样。

  鉴于卫北以上这些改变,叶初一下子没认出他来,等盯了好一会儿,盯得对方脸都快红了,她才赫然想起来,这就是那个一直欺负她的卫家坏小子。可是就光记得他姓卫了,究竟是卫东、卫南、卫西,还是卫北,实在搞不清了。

  叶初想了想,带着试探性的口吻问:“卫……东?”

  卫北那微红的脸,一下子就变得煞白。

  叶初一看他脸色不对劲儿,赶紧改口:“卫南?”

  卫北的脸从煞白变成了铁青。

  叶初郁闷了,怎么还错啊?于是她叫道:“卫西?”

  这下,卫北那脸直接就成了黑色,还没等叶初开口再猜,他伸手往叶初脑门上一推,恶狠狠地说道:“走开,超重妹,你不知道你体积那么大挡着路了吗?”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叶初在那儿摸着脑门,一肚子委屈。

  这怎么能怪她呢?谁让他名字取那么怪啊,要是叫卫右,她猜两次就能猜到了……

  说起来,卫北也算个悲剧,身为一代小霸王,欺负了一个女孩子整整六年,欺负到后来,连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喜欢她了,对方却连自己的名字都还没有记住,这是怎样寂寞如雪的人生啊!

  几乎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卫北的自尊心受到了深深的打击,差一点儿就消沉了。

  但是几分钟后,当他无精打采地走进教室的时候,他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因为他看见教室最前面的桌子边坐着个女孩,一头短发,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老师给她的点名册,正在帮忙点到。

  她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对视,叶初说:“喂,你过来签一下到。”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有一点点失落,但更多的是兴奋,卫北走过去照惯例揉了下叶初的头发,坏笑道:“叶超重,我怎么这么倒霉又跟你一个班啊?”

  见叶初没理他,他继续道:“你不会又要当班长吧?去减肥吧,否则影响我们班整体形象!”

  叶初白了他一眼。

  事情还真让卫北给猜对了,基于叶初小学成绩单上好到惊人的教师评价,老师决定让她做班里的临时班长,暂时负责起这个新集体的班委工作。

  初中不比小学,孩子们不管是在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悄悄发生着改变,女生们的话题更多的转向打扮和男生,而男生们也开始在私下偷偷议论漂亮的女生和年轻的女老师。

  叶初班里正好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老师,江菲,英语老师,刚进入教育行业没多久,为人腼腆温柔,就连训人都是叉着腰细声细气的,完全没有一点儿威慑力。

  班里的学生都很喜欢江老师,特别是男生,一到英语课就特别积极,以至于菁南初中新一届的初一五班学生的英语成绩都出奇的好,班主任宋长青也特别高兴,每次学校排名出来,都笑得跟弥勒佛似的。

  按理说,有这样一个老师在,应该是皆大欢喜的。可是就在第一个学期过去没多久,有一天江老师忽然不来上课了,那节英语课,宋长青黑着脸上了讲台,手里拿着一封信。

  “今天这节英语课,我要查清楚一件事。”宋长青把手里的信啪一下甩在讲台上,厉声道,“我倒要看看,我们班究竟是哪个学生不好好学习,就知道瞎想,竟然把情书写到老师头上来了。”

  没错,他们班也不知道哪个意乱情迷的小男孩给江老师写了封热情洋溢、错字百出的情书,吓得刚教书的江菲愣是没敢来班里,一个电话告到了宋老师那里。得知此事的宋长青分外气愤,于是便来班里寻找罪魁祸首。

  宋长青这一句话下去,班里孩子们的反应各不相同,女生们窃窃私语,讨论着究竟是哪个人,而男生们大多都是低头不语,估计这其中不少都是喜欢江老师的。

  “不许小声说话!”宋长青喊了句,“昨天晚上放学,谁去过江老师的办公室?”

  宋长青都这么问了,就算去过也不敢举手啊,班里零零散散地举起了几只女生的手。

  “都不说是不是?”宋老师指着前排一个女生,“你说,看到谁去过?”

  那女生被吓傻了眼,愣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不说是吧?你,你来说!”宋老师又指了另一个男生。

  那男生先是一阵支支吾吾,后来被逼得急了,就指了指教室后面:“我……我看到……卫北……去过……”

  卫北此时正在教室最后一排打瞌睡,宋长青过去啪地把信放在桌上,他惊醒过来,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师,你干吗啊?”他小子天不怕地不怕,面对严厉的宋长青倒也不紧张。

  “问我干什么?要问问你自己!”宋长青指着情书问,“这是不是你写的?”

  卫北看到封粉色信封的信,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差点没喷出来:“报告老师,我选信封的品位不会这么差。”

  这时候他还在插科打诨,宋长青自然怒了:“少打岔!昨天你去江老师的办公室干什么了?”

  “背单词啊,没背出。”卫北耸肩。

  “背单词?你是不是写了信偷偷放进江老师的包里了?”

  “怎么可能啊?”卫北终于被激怒了,“我没事写什么信啊,那么老的女老师,谁看得上啊!”

  此话一出,全班仰慕江老师的男生都怒了,也不知谁喊了声:

  “你不喜欢江老师,那你喜欢谁啊?”

  “我喜欢谁关你屁事啊!”

  “你不说就是心虚!”

  两人随即吵了起来,看起来都要动手了。

  “好了,都给我安静!”宋长青喝止了两人的吵架,回过头来问卫北,“卫北,你老实说,究竟是不是你?”

  “不是。”卫北斩钉截铁道。

  跟他吵架那男生还不罢休,继续问:“你不喜欢江老师,那你喜欢谁啊?”

  “我喜欢她!”

  卫北手指一伸,全班都安静了,几乎所有同学的目光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叶初坐在那儿,一脸迷茫地眨巴着眼睛。

  卫北说:“我喜欢她!”

  话音刚落,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在了叶初身上。

  叶初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有点蒙,怔怔地盯着卫北。两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很久。就在所有人都期待着事情会怎样发展的时候,叶初转了个身,转回位置上,开始翻书继续做练习。

  事件的女主角一转身,众人的目光又挪回了卫北身上。

  卫家小子这下才总算有些尴尬,嘴里嘟囔了句:“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说罢自顾自地坐回位置上,又开始睡觉。

  可怜那做了十几年老师的宋长青,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人都呆住了,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良久才缓过神,悻悻地挥了挥手:

  “好了好了,都做作业。”从而结束了这次无比尴尬且状况百出的自习课。

  最后,这次情书事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但是,叶初却因此而出名了。

  说实话,这镇子本来就不大,初中班里很多同学都是一起念过小学的校友,没听过卫北大名的人还真不多。如今这众人印象中无法无天的小霸王竟然当着全班同学和老师的面,说喜欢叶初,她这是想不出名都难。

  叶初被卫北欺负惯了,只当他这是欺负人的新花样,没往深处想,可别人却不这么想。几乎是一夜之间,所有同学看叶初的眼光都很怪,大家对她的态度也悄悄发生了改变。

  以前,她由于成绩好,又是班长,班里的男生对她都挺尊敬的。现在可好,卫北那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男生跟她说话的态度都变了。

  “班长,你先别催我交作业啊,你们家卫北交了吗?”

  “他一定没交吧?班长你可不能徇私情哦!”

  “就是,可别区别对待呀!”

  瞧这一个个挤眉弄眼的小子,说的话三句不离卫北,实在教人无可奈何。

  就在叶初不知该如何对付他们的时候,事情的始作俑者卫北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把手里的作业本往桌上一撂,道:“都给我闭嘴,看清楚老子交了。”说完看也没看叶初一眼,就管自个儿回位子睡觉去了。

  留下几个男生面面相觑,全都暧昧地笑起来,乖乖地把做好的作业交到了叶初手里。

  拿着那一摞交齐了的作业本,叶初都愣了,这可是他们班从开学以来交得最齐的一次美术作业了啊!那完全没有存在感的美术老师要是知道这事,估计感动得都能哭出来。

  她一边感叹着,一边抱着本子出教室,被迎面走来的人狠狠撞了一下。

  叶初站定,抬头去看撞她那人,就看到同班一个女生朝她白了一眼。

  没错,叶初不但出名了,还破天荒地树了情敌,这情敌可不止一两个,凡是班里对卫北有意思的女生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有几个长得漂亮的见了她,一副“他凭什么喜欢你”的表情,教她很是头疼。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个月,严重影响了班长的威慑力。作为班主任,宋长青终于看不下去了。

  那天放学,他故意找了个借口把叶初留下来,假装随意地问:

  “叶初啊,你觉得这班长当得还习惯吗?”

  叶初想了想,点点头:“嗯,没什么问题。”

  “可是听说最近有些同学好像不服你哦。”

  “有吗?”叶初完全没注意到这些细节问题,还道,“班里最近搞活动,同学们都挺配合的呀,以前不愿意参加集体活动的几个男生难得很积极,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面对叶初如此反应,宋长青有点尴尬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她说卫北的事情,想了想,宋长青说:“那卫北呢?”

  卫北?叶初不知道老师为什么忽然会问起他,想了想,就说:

  “还好吧,最近他作业都交了。”瞧,这已经是对他最高的评价了。

  宋老师干咳了两声:“这个……他没做别的事?”

  叶初更纳闷了,想了好久,这才想起来卫北今天中午的时候好像有跟隔壁班几个坏学生起过冲突。对方好像笑话他什么了,他要过去跟人干架,幸亏当时她在场,就顺手给拉住了:“老师说,不能在学校里打架。”

  “关你什么事啊,叶超重!”卫北嘴里嘟囔着,朝教室外瞪了一眼,没出去。再后来上课铃就响了,那几个坏学生也就上课去了,还真没再发生过什么事情。

  于是叶初摇了摇头,道:“没事,都挺好的。”

  宋长青见实在是问不下去了,也只好作罢,毕竟班里虽然有个别女生对班长有意见,但大多数人都还是挺服她的,特别在卫北当众宣布喜欢叶初之后,班里的男生都特别听班长的话,说起来叶初现在还真是“黑白两道”通吃了。

  “那没事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宋老师挥了挥手,没再继续问下去。

  从老师办公室里出来,班里已经没人了,叶初收拾好东西下楼,背着书包回家,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忽然看见公园旁的栅栏下灰头土脸地蹲着个人。

  她走过去的时候,瞟了眼,赫然发现蹲着的人竟然是卫北,脸上好像还带着伤。

  叶初想直接走过去,想想又觉得这样不符合她班长的身份,于是放下脚步,走过去问:“喂,你怎么了?”

  卫北抬起头,眼角有块青,嘴唇还破了一块,不过眼神照旧张扬:“还不是因为你!”他瞪了她一眼,嘴里不服气地喃喃,“我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超重妹,我瞎了眼了……”

  叶初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就问:“你打架输了啊?”

  “开玩笑,我卫北打架从来没有输过!”他跌跌撞撞地扶着栅栏站起来,血丝从破了的嘴唇渗进嘴里,一阵腥味,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叶初皱了皱眉头:“你打输了也不能随地乱吐痰啊。”

  “都说我没输!”卫北有些恼怒,“是那个王大头自己带了几个人堵我,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呸!”他说得满嘴血腥味儿,又要朝地上吐唾沫。叶初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你别吐了,输了就输了……”

  卫北都快抓狂了:“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都说了没输,我……”他想发怒,抬眼看到叶初有些肉肉的手上拿着粉色的手帕,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自己,不知怎么的,愣是气不起来。

  他狠狠接过她手里的手帕,胡乱擦了擦嘴角,嘴里喃喃道:

  “我没输,我只是衣服破了……”

  叶初一怔,仔细看了看,果然卫北的衣服被扯脱线了一块,半个肩都露出来了。

  “我生日我妈给我买的,我怕她难过……”卫北小声解释。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叶初心里想,其实这个姓卫的小子也没有那么坏吧?至少对他妈还算孝顺。

  于是她说:“我妈还在店里,你要不要过去补一下?”

  “哦。”卫北点了点头,“你陪我一起去。”注意,这可是个祈使句。

  叶初摇头:“我妈让我早点回家……”

  “你是班长。”卫北打断她。

  班长怎么了?叶初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班长就要关心同学。”卫北很认真地说。

  这……有关系吗?还没等她回过神,卫北已经长手长脚地过去,一把拎住她的书包扣,把她给一道拎了过去。

  刘美丽打死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还和卫家小子有瓜葛,而且还带着对方到自己店里来补衣服,顿时有些紧张女儿。

  不过碍于以前的街坊情面,她没表现出来,让卫北把衣服脱下来。

  当时已经快夏天了,卫北只穿了件单衣,衣服一脱出来,刘美丽赶紧支开女儿:“叶子,去里面帮妈妈烧水。”

  “哦。”叶初点头进去。

  “我也去。”卫北跟进去。

  “哎!”刘美丽赶紧叫住他,“你进去干什么呀?那个……里面小,叶子一个人就够了……”

  “没事,我进去帮帮忙。”卫北说完,就跟着叶初一起走了进去。

  留下刘美丽在那儿差点抽自己嘴巴子:让你嘴贱!让你嘴贱!

  就在刘美丽还在为自己究竟该不该也进去苦恼的时候,叶初已经打了一壶水,卫北走过去,要接她手里的水:“我来。”

  “我妈让我烧水,你进来干什么?”叶初还不肯。

  不过卫北毕竟是个男生,力气也大,两人推搡了一会儿,他很快就把水壶从叶初手里抢了过来,抢过来了还不甘心,嘴里唠叨着:“最烦你们女人婆婆妈妈了,都说我来了,还不好意思……”

  谁不好意思了啊?叶初都囧了。

  这个时候,卫北已经蹲着插好了电水壶的插头,要站起来。

  这里屋本来就不大,叶初的体积又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反正他站起来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对到了叶初的脸。

  那是第一次,他们的脸靠得那么近,他能看到她圆圆的脸上,不带一丝瑕疵的皮肤,嫩得像剥了壳的鸡蛋,睫毛在眼窝边扫出一片阴影,眨巴了两下,小男生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那个……”他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想凑得更近,“我……”

  “叶子,水烧了没有啊!”刘美丽在外头大喊大叫。

  “烧了!”叶初应了声,没管在旁边早已进入状态的卫北,咚咚咚地跑了出去。

  “烧你个头!”卫北踢了脚水壶,灰头土脸地跟了出去。

  卫北的衣服最后还是叶初他妈给补好的。

  衣服虽然补好了,但卫北打架的事情还是没能瞒过家长,卫东海回家见儿子这张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气得又要去拿鸡毛掸子,幸亏被秦瑶给拦了下来。

  “算了算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再打也没用了!”尽管总嫌儿子不争气,不过秦瑶还是很心疼这宝贝儿子的。

  “这小子啊,迟早叫你给宠出问题来!”卫东海骂了句,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了手。

  “不会的,我的孩子我清楚,不会有事的……”

  很显然,秦瑶低估了自己儿子的战斗力,第二天,就有家长到学校把卫北给告了。

  来学校告状的是前天晚上跟卫北打架的王懿的爸爸王建,这个王建是个做建筑生意的暴发户,早年在道上混过,为人蛮横不讲理。他儿子王懿在学校里绰号王大头,跟他爹一个德行,在学校里横行霸道。

  这不,王大头听说卫北以前在小学里称霸一方,心里不爽了,带着几个跟班去挑衅他,五个人把他围起来,笑他喜欢班里的猪妹。

  这话要是听在叶初耳朵里,估计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当着卫北的面这么说,摆明了就是找死。卫小子怒了,一个对五个,把那王大头打得像个猪头。王建见自己的儿子吃亏了,于是就来大闹办公室,让学校给卫北处分。

  这事一直闹了好几天,校方领导虽然知道这王懿也不是什么好学生,但是碍于对方家长有钱有势,顶不住压力,只好妥协,准备派人打电话通知卫北家长处分的事。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区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叶初他们住的那个镇子,由于前些日子旧城改造给划成了城区,原来的乡政府现在成了区政府,就在这交接最乱的时候,上头忽然接到匿名信,说是原镇长韩某贪污受贿,情况严重。市里领导接到信后很是重视,派了纪检委的人下来调查情况,这一查果然查出问题了。

  原来那韩某一直在暗地里进行着贪污受贿的勾当,如今东窗事发,韩某认罪收监,区长之位空了出来,为了稳定民心,原来的副手自然而然就被扶正了。

  被扶正的区长姓苏,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上任之后迅速扫清了原区长的残余部下,将自己的人一个个都提拔了上去,这其中就有卫北的父亲卫东海。

  卫东海在苏区长下头默默无闻地干了快十年的助理,如今总算有了出头之日。几乎是一夜之间,卫北那小子就从一个没什么家庭背景的毛孩子,向高干子弟发展了。这事很快就传到了校方的耳朵里。

  校方领导不淡定了,再一打听,那王建好像因为区长受贿案被牵连了,顿时急了。

  这不,卫东海早上才接到学校通知,说要给他儿子处分,下午行政处就派人笑呵呵地上门来赔不是了,总算是把卫北那小子的屁股从他爸的鸡毛掸子下救了下来。

  这件事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被传了出去,在学校的八卦网里迅速传播,被说得神乎其神。大家谣传卫北有个当官的爹,势力大得很,连校长都怕他。

  其实哪有那么夸张,只不过是校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而已,但是卫北的身份却被渲染上了一层高干子弟的神秘色彩,学校里更没人敢去惹他了。

  时间一晃到了初二下半学期。

  眼看要升初三面对中考了,课业压力都大了很多,学校老师为了提前给学生们体验一把初三的紧张氛围,特意增加了作业的分量。

  叶初有个习惯,喜欢在学校做一半作业再回家。

  那天,作业有些多,她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快暗了,教学楼里没几个人,她从楼梯上走下去,转了个弯,差点就撞到了站在楼梯口的卫北。

  当时,那小子正背着个单肩包,手里拿着球,一身臭汗。

  叶初问:“喂,你怎么还不回家?”

  “关你什么事?”卫北嗤了一声,把球装进书包里。好小子!

  背着个空书包回家,就光装球了,让他爹知道,估计该骂生个儿子不如生个球了。

  叶初见他这态度,也没在意,绕开他就走,才走了没几步,卫家小子就在后头跟上来了。

  “叶超重,你每天背这么多书回家,都不嫌重啊?”

  你以为是你吗?就光背个球!叶初没理他,只顾自己走。

  卫北见她不答理自己,就在那儿自言自语:“也是,你这么胖,肯定比别人力气大……哎,你那书有多重啊?给我拎拎看!”

  他说着,很不客气地就上去拎叶初背上的书包。

  叶初还记得老妈对自己的教诲,别离卫家小子太近,于是就扯着书包带子不让他拿。

  两人你拉我拽的,忽然从旁边蹿出几个黑影,把他们给围住了。

  叶初一怔,等回过神的时候,卫北已经挡在了她前面。

  “王大头,你干什么?”

  没错,这来搅事的,正是卫北在学校的死敌,当初被他打过的王懿。这王懿自从老爸行贿被抓之后,心理就有点极端了,一直把卫北当成假想敌,好几次想找人收拾他都没成功,今天总算逮到了机会。

  “臭小子,带女朋友回家啊?”王懿的气焰很嚣张。

  卫北张开手,把叶初护在身后,他年纪虽不大,但一双眼睛却很犀利,盯着人的时候,像某种夜行的野兽。

  “藏什么藏啊,女朋友长这么丑,给我们看我们还不看呢!”

  王懿说了句,旁边几个小跟班都笑了起来。

  卫北当即就怒了:“王大头,你再说一遍!”

  王懿停住笑,挑衅地看着他:“我说你眼光差,找个女朋友像头猪……哎哟!”话没说完,王懿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拳头。再看卫北,一双眼睛盯着他,跟要吃人似的。

  对方全傻眼了,没想到卫北势单力薄还会先动手。片刻的分神之后,他们一窝蜂地全拥了上去。

  叶初只觉得自己被狠狠推了一把,跌坐在地上,抬起头的时候,卫北已经被四个小子围着打了。对方人多势众,卫北有些寡不敌众。

  “喂,你们别打了!”叶初从地上站起来,在旁边认真地劝,“老师说,不能打架的……”

  “胖妹,你别插手!”刚挨了打的王懿在旁边观战,很不客气地拉住要上前去劝的叶初。

  他的动作很粗鲁,抓得叶初的胳膊生疼,叶初眉头一皱,没多想就一口咬了下去。

  这一口咬得真狠,只听一声惨叫,在那儿围攻卫北的几个坏孩子都停了下来。趁着这个机会,卫北突出重围,抓起叶初的手,拔腿就跑。

  两人跑了很久很久,等停下来的时候,都气喘吁吁的。

  卫北把叶初拉到自行车棚的阴影里,探出脑袋往后看了一下,确定对方没追上来,这才松了口气,回头去看叶初,可怜的孩子运动细胞没他发达,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圆圆的脸红彤彤的,大大的眼睛不停眨着,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两人相互盯着对方,同时扑哧一下笑了。

  这是卫北第一次看到叶初对他笑,这姑娘平时的表情很单一,欺负她的时候顶多皱下眉,跟她讲笑话她也好像没有笑点,永远那么波澜不兴,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但是她现在在笑,笑得那么自然,在昏黄的路灯底下,像个天使。

  少男少女,豆蔻年华,很久很久以后,卫北回想起这一幕,仍然只能用“天使”这个词来形容当时他对她的感觉。

  此情此景,卫小子忽然想到了电影里的那些英雄,带着自己的女人逃过敌人的追杀,然后互相拥抱着亲吻。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伟大了,像个男人了,该做点有气魄的事了。于是他学着电影里主角们的样子,伸手去钩叶初的脖子。

  事实证明,他不是电影里的英雄,看上的也不是电影里美丽性感的女主角,他看上的只是个迟钝还有点超重的胖姑娘而已。

  “哎呀,太迟了,我妈喊我回家吃饭呢。”叶初自言自语地说完,噔噔噔地跑出了车棚,跑到一半还停下来回过头,朝他喊,“你洗把脸再回家啊,你爸知道你打架,会打你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留卫北一个人僵着脸站在那儿,手还保持着举在半空中的动作呢,表情……很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