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汗盯着对面的大哥，满脸的欣赏、仰慕、钦佩之色。
“我脸上有东西？”
“有！”
“什么？”
“气质！”
大哥哈哈笑了起来。
“特别是大哥刚才那声滚——”大汗想起来不免陶醉：“余味悠长——”
南瓜看了眼大哥，又看了大汗：“小人可以代表两位发火吗？”
大哥不知该如何回答，但大汗知道他的语言风格：“可以，但火气小点，别伤着身体——”
只见南瓜拔腿出去了。
门口哪有人，都被刚才大哥一声虎啸龙吟般的“滚”，全撵楼下去了。
“你们这香春楼，是不是不想开了？！”
“——”楼下众人齐齐地望上来。
“瞧不起爷，是不？”
南瓜嗓门越发大了起来：“觉得爷付不钱，是不？爷刚刚背了几百两银子上来，你们都瞎了狗眼，没看见？”
“——”还要再喊，被大汗用力扯回去了。
只见刚才伺候的妓女噔噔跑上楼，冲进了房间。
腰弯得急了，再加上地板打滑，人便直摔在地上。
挣扎了几下，把着桌拐还是爬起来了。
还没等妓女开口，南瓜发威了：“你们香春楼竟敢如此怠慢我们！”
“你知道他是谁吗？”南瓜扬起手指，直指向大汗。
“不知！”
“你知道他是谁吗？”手指划了个优美的弧线，便转向了大哥，突觉不通礼数，连忙抽回来，放嘴里了。
“不知！”
大汗已经被南瓜折腾的够够的，打断道：“点单吧。”
妓女这才被引入正题，趴地上往前凑了凑，也不知该看着谁，只知道这几位爷看着都不是善茬。
“不知几位爷要点些什么？”
“只一壶烧酒便可。”大哥发话了，还是那副不怒而威的神情。
换来了大汗又一波的崇拜与欣赏。
“爷，啥酒？”
南瓜又急了：“废话，当然是花酒了！”
看着妓女一愣一愣的样子，大哥又淡淡地道：“捡最好的拿吧。”
说是只点酒，其实只是没有主菜，但送酒的小菜会跟着酒配过来，不过是些香豆、花生、肉脯、点心一类的。
南瓜给大家倒了酒。
“大哥刚才的那声滚，我已经默默地记下了，准备回去好好练练，为此，我要敬大哥一杯！”还没等大哥端酒，大汗咣当一口闷了。
“我再敬大哥一杯。”咣当一口又闷了。
“我——”
大哥的手直接伸过来，盖杯子上了，大汗便没咣当成。
“酒虽好，兄弟也不能贪杯。”
“多谢大哥关心，兄弟难得遇到大哥这般人物，过于兴奋，难免失态，见谅，见谅！”大汗咣当一口又闷了一杯。
“这酒太好喝了！”大汗心里道，把嘴角滑下来的一滴悄悄地舔了回去。
而此时的南瓜，既没有看大哥，也没有看大汗。
只是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杯中清冽的烧酒。
明显地，南瓜的眼神越来越凝重。
表情开始从疑惑、不满，再到愤怒，以至扭曲起来。
只听“啪”地一声巨响，南瓜爆发了，拍了桌子，直接把大汗的酒杯拍翻了。
“妈的，来人！”
惊得门口伺候的妓女慌忙进来，也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吓得腿都软了。
“不知道大爷——”
“小爷！”
“小爷，您——”
南瓜啪地又拍了下桌子，怒道：“我且问你，你们这酒是不是花酒？”
“是啊。”
“确定是花酒？”
“确定！”
“那么，花呢？花呢？”
“什么花？”
“花酒里的花！”
“——”妓女大致明白的时候，也是无语的时候。
不过，这越发激起了南瓜的愤怒。
于是，他把自己的酒端了起来，直送到妓女面前。
“你给我仔细瞧瞧，花在何处？花在何处？”
回转身，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肃杀的眼神却又转回到妓女这边。
但声音却因为足够阴沉而低了下来，用着十分缓慢的语调：“不是要求你们必须放一整枝花，也没要求你们放一整朵花，但总该有个花瓣吧。”
“这——”
“这什么这，你们这是卖假酒，欺客知道不？”
妓女扭头看了两眼大哥与大汗，见他们只是直直地盯着南瓜，如旁观者一样淡定自若，却并不说话。
妓女眼睛转了两圈，有些明白了，突然爬起来，冲了出去。
只听得一声尖锐的喊叫：“有人砸场子啊！有人砸场子啊！”
房间里的三人彼此相互看了几眼，最后大家的眼神又都停在了南瓜身上。
大汗扬手给了南瓜脑门一掌：“谁说花酒就得有花！你个白痴！”
老鸨带着一大群妓女龟公上来了，啪地一脚踢在根本就没关的门上：“哪个混蛋说酒里没花的？”
“——”南瓜刚想开口。
只见一篮子花瓣直扣在三人头上，顿时满屋鲜花飞舞，芳香扑鼻。
大汗本就对花粉过敏，这下子，连打了十几个喷嚏才止住。
花雨散去，终于露出大汗那张转过来的黑脸。
老鸨脸色突然便从狰狞，急转成柔和，再转成笑脸，三阶段在眨眼之间完成。
“唉哟，原来是田公子啊，听闻您跟奴家开玩笑，奴家也就过来配合一下，为各位公子添些乐子。你们慢用、慢用。”一边推搡着后面的人，一边回头使脸色。
只听得老鸨在外面大声宣布：“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以后所有的酒里，都给我加上花，那才是名符其实的花酒。这行业搞了几千年了，怎么这么大一个漏子，竟没人发现。”
三人经这一折腾，还没喘口气。
只见老鸨带着两个妓女又进来了。
“实在对不住各位，我给各位新添两壶酒，放了花瓣的真正的花酒。”一边瞅着大家问道：“不知是哪位公子发现了花酒没花的问题，并提出这么好的建议？”
南瓜举手了：“我——”
“您真是好眼力，几千来，没有一个客人发现过花酒里面没花，却被你发现了，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老鸨转手从一名妓女捧着的铜制托盘里取了个红纸封，双手递给了南瓜：“这是本楼的贵宾贴，凭此贴来香春楼消费，全部五折，有效期一年。”
南瓜表现得诚惶诚恐，也双手接了。
老鸨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南瓜见大汗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连忙把贵宾贴递了过去。
“干啥？”
“给少爷您！”
“本少爷要它做甚？”
“来香春楼五折喝花酒。”
“你不知道本少爷对花过敏吗？”
“——”南瓜无语了。
大汗扬手要打，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这一句话，从此以后，花酒里便都有花了，而本少爷又不能喝有花的酒，所以便再也没有花酒可喝了。”
大哥在旁边，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南瓜垂着头，瞟了眼大哥，低声道：“见笑了。”
大哥一边乐着，一边自顾自的饮起酒来，还刻意取了刚送的放了花瓣的酒，一边品，一边道：“你还别说，这真的花酒喝起来就是不一样。”
伸手拍了拍南瓜：“小兄弟，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啊。”
“见笑了。”南瓜仍垂着头，低着声。他感觉到自己好象出了点问题，但又不知问题出在哪儿，难道真的如公子所说，花酒里不一定非得有花。
即便花酒里可以没花，有了花的花酒岂不更好。
“兄弟还请教大哥尊姓大名。”大汗把注意力终又回到气宇非凡的大哥身上。
“如有缘再聚，定当相告。”
“——”大汗没听太懂，还要再问，被南瓜拉了拉衣角。
大汗正在与大哥套近乎的时候，被南瓜打断，十分不满：“何事？”
“那个——”
“那个什么？”
南瓜终于忍不住了，给他翻译了一遍：“少爷，大哥人家跟你说的意思是，下次有机会再见面的话，再给你说他的名字。”
“这样啊——”
突然扬手又给了南瓜一掌，被南瓜见机躲开了：“你以为本少爷不明白吗，我只是在大哥面前表现的低调一些，时刻保持着谦虚的姿态。”
大哥十分优雅地站起身来。
“大哥要走？”大汗也要站起来，被大哥按住了。
“你们不用起身，我先告辞。”言罢，长袖带起一股混着花瓣的香风，走了出去。
南瓜看着大汗，叹了口气：“少爷，没事还是多读点书吧。依我看，这位大哥根本就是嫌弃你没文化。”
接着又道：“有句诗你听过吗？”
“说来听听。”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说的就是大哥这种人。”南瓜带着无比崇拜的眼神看着空空的房门口，仿佛那儿还定格着大哥儒雅的背影。
看着大汗有点愣愣的样子，南瓜问道：“又不懂了吧？”
“多读点书吧，兄弟。”南瓜拍了拍大汗，起身背着装了银子布包，突突突地下楼了。
留下大汗还在自言自语：“真该读点书了，妈的，现在连南瓜都瞧不起我。”
突然大汗拔起腿，冲到门外，哪还有南瓜的影子，只急得跺脚：“南瓜，你个小混蛋，还没付钱呢！还有你的贵宾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