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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入世


安青玉懵懵懂懂的爬进了马车里,一揭开竹帘,这才发现里面满满当当做了六个小孩儿。

因为安青玉揭开竹帘的缘故,马车里的光线忽亮,那六个孩子的视线齐齐看向安青玉,没等安青玉反应过来,身后已经有人推了她一把,将她推进了车里,竹帘重新落了下来。

安青玉呆呆的,靠里坐的一个小姑娘挪了挪屁股,给安青玉留出一个不大的空位,安青玉扒拉过去坐好,歇了口气,这才抬起眉眼打量起这几个小孩儿——

马车里是左右两行长椅,左右各坐了三人,右边因为安青玉的加入所以变成了四人,左边坐了三个男孩子,右边坐着一个男孩和包括安青玉在内的四个女孩儿。

这几个小孩年龄各异,两个女孩都是十一二岁的样子,梳着两个包子头,男孩有一个看起来特别大的,估摸着至少有十四岁,其他都是十岁左右的样子。

大家都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车里气氛怪怪的,只有坐在安青玉对面的一个小男孩神情带着几分雀跃,这是车里最小的一个孩子,安青玉看他那胖墩墩的模样,估摸着他应该只有七八岁。

安青玉心里不禁腹诽,看这群小屁孩穿的都是普通的粗布衣裳,有的还缀着补丁,他们应该都是从穷苦百姓家里出来的,鹰眼男和刚才那个美男找这些小屁孩来干嘛?

可是因为大家都不吭声,安青玉被这种压抑的气氛影响,也不敢做声,只自己低着头胡思乱想。

安青玉低着头正乱想着,一双小短腿轻轻的踢了一下自己,安青玉抬起头来,就看见对面的小胖孩正对着她露出一个亲切得露骨的笑容。

安青玉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小胖孩倒是先出声了,不过他的声音很轻很小:“姐姐,你家是哪个村的呀?”

安青玉看了看其他人,他们都没什么表情。

安青玉小心的回答道:“我不是从村里来的,我家就住这山里头。”

“噢,我家是河东村的。”小胖孩说道。

安青玉点了点头。

对话进行到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必要再进行下去了。可是小胖孩似乎一路上都憋坏了,他忍了忍,实在忍不住,过了一会儿又找安青玉闲聊。

“姐姐,你知道大哥哥们要把我们带去哪里吗?”

安青玉摇了摇头。

“那姐姐为什么会跟着大哥哥们呀?”

安青玉的脑海里浮现出鹰眼男的狰狞面孔,心里颤了颤,心道我这是被强迫的啊被强迫的啊强迫的啊……其实原本是可以拒绝的吧,只是无力反抗罢了,连句整话都说不出口啊!

“姐姐想不想娘亲啊?我现在好想我阿娘啊。”

小胖孩说完这句话,安青玉发现马车里其他几个孩子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大家的头似乎埋得更低了,马车里的气氛隐隐有些凄苦起来。

可是小胖孩恍若未觉,继续说道:“可是阿娘让我乖乖的,我要听阿娘的话。阿娘说了,以后跟着这些大哥哥们学本事,就会有饭吃,阿娘还说了,好多人家的小孩想去都去不成呢,可是因为我很乖,所以阿娘拼命的求这些哥哥们,他们才同意收下我的,姐姐你可真好运,以后我们一起学本事吧!”

安青玉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咽了回去。

原来这孩子是被他娘给卖了啊……

安青玉感觉到坐在她身边的女孩儿身体抖了抖,安青玉瞥了一眼,发现她眼眶都红了。

不会吧,这些全都是被爹娘卖掉的?!

——可是,这不对劲啊,我看那鹰眼男和美男似乎来头不小,不至于会做这种人牙子的行当吧?

安青玉顿感困惑!如果这些人真是人牙子,那她还真要考虑看看要不要找个机会跳下马车。

安青玉这儿愁眉不展,小胖孩还以为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马上又说道:“姐姐我没有骗你哦,哥哥们对我们可好了,姐姐你看,这么大的马车,姐姐以前肯定没坐过吧,哥哥们说,只要乖乖的跟他们走,学好本事还能骑马,还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做大事,成为一个厉害的男子汉。”

安青玉扯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低声回道:“我又不做男子汉……”

安青玉身边的女孩儿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忽然“哇”的一声!女孩儿双手捂脸哭了起来!

“阿采,你别伤心……你这样哭,你娘知道也会难过的。”另一个女孩出言安慰道。

“呜呜呜……我不伤心……”这个叫阿采女孩一边抽噎一边说道,“我为什么要伤心呢,我走了,弟弟就能吃饱饭了,爹爹的病也能找大夫医治了,我不伤心……我才不伤心呢……呜呜呜呜……”

安青玉扶额,这算是睁眼说瞎话吗?明明都伤心得肝儿颤了,还说自己不伤心呢。

没想到安慰阿采的那个女孩,安慰安慰着,自己的眼眶也跟着红了,泪水跟不要钱一样往下落,“阿采,你能这样想才好,以后我们出息了,说不定还会有机会回家看看……只是……只是我姥姥已经七十高龄了,我怕是……怕是再没有机会孝敬她老人家了……呜呜呜呜呜……”

两人彼此倾诉着,不由得抱头痛哭起来。

安青玉扫了一眼其他几个男孩子,虽然年龄有大有小,但是都不约而同的红了眼眶,只是隐忍着不掉泪罢了。

小胖孩看见别人哭了,自己也不由得瘪了瘪嘴,泪珠子说掉就掉,他可怜巴巴的看着安青玉,说道:“姐姐,我想我阿娘……我也想我姥姥……呜呜呜呜!!!……”

小胖孩哭声很大,那两女孩是抽噎着轻声哭啼,这小胖孩则是大声的哭号!马车里被他们几个渲染的一阵愁云惨淡。

安青玉觉得很是无语。

马车速度慢了下来,车帘子忽地被揭开,露出鹰眼男的脸。

他用极度冰寒的眼神扫了一圈——小胖孩声音立即小了一大半,但仍旧止不住的抽噎。

木子骁很快就发现马车里只有安青玉没哭,不但没哭,表情还很纠结。

“怎么回事?”

只有区区四个字,可安青玉却觉得心惊肉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个男人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心理本能的害怕他。

木子骁的语气凉凉的,加上他冰块一样的面孔,立马给马车里的温度降了一大半。因为安青玉一直埋着头不吭声,他又问了一遍:“小女娃儿,怎么回事?”

安青玉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其实说她那叫抬头也怪勉强的,也就是把头稍微提了提吧,安青玉小声说道:“什……什么……怎么回事……”

木子骁冷着脸狠狠的盯了安青玉一会,盯得安青玉汗毛全炸开了,他才放下车帘子。声音在马车外响起:“都收声了,要哭等到了地方再哭去。”

这句话声音平平,语气也淡淡,可是里面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好了,大家都别哭了,能跟着大人是我们的福分,这样哭哭啼啼的也不像样儿。”年纪稍大的男孩出声了,他擦了擦眼角,声音低低的。说完之后又看向小胖孩,“小胖,你忘了你答应你娘的话了?你说了你不会哭,还会听大人的话。”

“衡大哥……我不哭了。”小胖孩儿揉揉眼,板着脸严肃说道,“我再也不哭了,我会很乖!”

安青玉心里倒是一乐,这小胖孩还真叫小胖啊?

她轻轻踢了小胖孩一下,笑眯眯问道:“你叫小胖?”

小胖孩认真的点点头,“我叫肖胖,姐姐叫什么?”

“我姓安,名青玉。”

“玉姐姐。”小胖乖巧的喊了一声。

安青玉从布兜里掏出来一些野果子塞给他吃,她想了想,觉得不好只分给一个人,就又多掏出来一些,零零碎碎分给车里其他几个孩子。

大家纷纷落落的说了谢谢,车里那种伤感的气氛总算和缓了些。

刚才那个叫衡大哥最先出言:“我叫魏衡,我们几个都是河上村的,小胖是河东村的。”他又指了指跟安青玉坐在一排的三个人,“他们几个都是临溪村的,离我们河上村和河东村远一些。”

接着,大家都彼此介绍了一番,互相攀谈起来。

有人聊天,时间自然也就不那么难捱了,马车咕噜噜向前行驶,不知道去往何方。

车队一路赶了七八天,安青玉觉得这行人挺着急的,除了晚上过夜,白天几乎都不歇,等到了目的地时,拉车的马都瘦了一大圈。

马车最后抵达的地方,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山庄——牌匾上四个大字,云水山庄。

山庄四周山水环绕,景色怡人,远处可以看见大片竹林,空气中还能闻到淡淡花香,真是个好地方。

等到安青玉一众小孩下了马车时,鹰眼男和美男都不在了,只剩一群黑衣劲装大汉。

没有等待太长时间,从山庄大门里出来了两个壮汉,张罗着把这群小屁孩带进山庄。

壮汉长得不太好看,脸上不是横肉就是伤疤,安青玉迫于壮汉的气场,低头闷走不敢吭声。

一路走的都是侧门小路,大约是不想惊动山庄主人。

约莫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来到一扇半圆拱门,壮汉推门而入,安青玉眼前一亮。

只见一片绿意盎然的竹林,晚霞洒落,从那重重的绿叶的斡隙中透过点点金斑,竹林中映出一缕一缕的透明的淡紫色薄光。一条石子小道蜿蜒直至那薄光深处,安青玉走在这石子小道上,心里莫名的觉得分外宁静。

看来,这里是个灵气逼人的山水宝地啊!居然有安人心神的作用。

安青玉默默跟着队伍,心里觉得这一趟简直占了大便宜,如果能在这个地方住下来,就算吸收不了精气,光是这山水宝地的灵气就大大有助于修行。就是不知道,这是要去干嘛呢……

竹林很美,还有怪石与不知名的花草在其中错落有致。大家在竹林小道里走了一会,来到一片绿荫空地,四周围绕着数十间竹屋——竹屋都搭建得很漂亮,一层或双层,边上种满幽草白兰,布置得极为雅致。

“莫先生。”两名壮汉忽然弯了腰,声音无比的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