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容梓涵,你不但赶我走,你还要把我从你的生命中彻底抹去!”傅昀放弃了一贯的和煦笑容,看着我的眼睛流露出一种深切的悲伤,就好像带着无尽委屈。当然,委屈什么的一定是我的错觉!
所以……
他在指责我?
想到这种可能,我的心又是一揪,三十余载的夫妻生活,或许他因为我的愚笨和平庸而对我失望,疏远,但却从未对我多有指责。而现在,他却抛去赖以维持地虚伪假笑,指责我。
原来我已经让他这么失望了吗?连最后那点客套也要被抹去了吗?……
我顿时慌了神,哆哆嗦嗦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
我仿佛突然间回到三十岁那年,因为我的愚昧被人欺骗签下不可挽回的合同,给傅昀的生意带来重创,我也是这样,除了道歉,除了一昧的道歉,我什么都做不了。
周围的环境瞬间变成那个会议室,围着我的人走马观花似地男男女女变换着面孔,却无一例外不对我冷嘲热讽。
“蠢笨如你,平庸如你,根本没有站在傅昀身旁的资格。”高傲如她,我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假借工作之便与我的丈夫牵扯在了一起。
“他需要的是智商高绝行事果断的商界女强人,亦或是美貌逼人拥有众多粉丝的娱乐圈明星,……但绝不是你,容梓涵。你根本配不上我儿子!”衣着华丽,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的美貌夫人站在高高的楼梯上对我冷笑,参加酒会的人们惊讶地交头接耳。
“傅太太,你看,你只会给傅先生带来麻烦,而我,却可以帮他招揽到价值过亿的合同。你又何必死死占着傅家大奶奶的位置不放呢?如果我是你,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貌美如花的女子微笑对我,那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嘲讽笑容。
“你退出吧,容小姐,傅先生身边的位置不是你能够胜任的。这么多年,你难道还认不清楚现实吗?”依旧是那貌美如花的女子,只是那表面的客气已经被骄傲取代,连一声傅太太也懒得说了。
我浑身颤抖着看她温柔抚摸自己的隆起的腹部,看她变魔术一般变出一个尚在襁褓中孩子对我冷笑:“你看,这孩子像不像傅先生?这是他的孩子啊……我们才是一家人。”
“不!傅昀!傅昀!”心顿时失去停跳一般冰凉,我终于忍不住失声大喊起来,抛却了一贯辛苦维持的冷静自持,一如当年的疯狂。
“你来干什么?”华美的厅堂中,傅昀站在衣冠楚楚的人群中,微笑着说着与表情极不相符的话,眼神冰冷。
“傅昀……”我的疯狂顿时被冷水尽数浇泼干净,只能讷讷无言。
“这里不适合你,容梓涵。”傅昀的微笑就像在对一个走错了房间的保洁大婶那样包容,却带着令我彻骨的深寒,将我伪装的坚强与淡定击得粉碎。
“我……”踌躇着,“对不起。我,我马上回去。”我溃不成军,只得节节败退。
……
“妈。你何必呢?这样的人,你又何苦念念不忘?我跟他早就没有关系了。”高大俊逸的青年满脸不认同。
“祐涵,求求你,算妈求求你了。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爸啊!”我满目悲伤地祈求自己的儿子,“别人都不管他了,只有你了,只有你了。”你别恨他,是我,是我站在了不该站的位置,一段孽缘连累了你和祐梓,你们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要我说当初你就不该把他带回来!让他死了最好!”高大俊逸的青年沉声说道,忿忿不平地转身离开。
“祐涵!祐涵!”我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挂在左手输液的吊针针管一阵摇晃。
“我答应了。不过就是点钱,让他吊在医院半死不活也挺好!”青年的背影顿了顿,满带怒气而又无奈地说:“妈,照顾好自己。你也想想我,想想祐梓!别再去看他了。”
“祐涵……”谢谢你,谢谢你。我双手捂着脸,泣不成声。
……
“哭什么?”熟悉的声音带着清朗的笑意从耳边传来。
我惊讶的抬起头来,引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俊的少年面孔,眼尾上挑形如桃花的双眼带着温和笑意,挺傲的鼻梁,微抿的薄唇,……真是一张出众的脸!
“擦擦吧。”面对我的沉默,少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递给我一张叠成方形的银色真丝手绢。我下意识接了过去,柔滑的面料触感好得不可思议,这是我从来接触不起的消费水平。
一定很贵吧!我在心里惊叹,一时间倒是忘了伤心。
“别人欺负你,你只是躲在角落里哭不是什么有出息的事。”少年站直了身子,面容因为背光而掩在阴影中,“你要自己去反抗。明的不行,就来暗的。知道吗?”
我有些懵懂的看着少年突然变得阴冷狠厉的声线,不知所措。
“算了,你早点回家吧。”似乎觉得自己太多管闲事了,少年有些懊丧地转开话题,随意看了我一眼,转身走进停在酒店门口黑色轿车之中。清瘦颀长的背影在我泪眼模糊的视线中拉得很长,一瘸一拐的步伐却出乎意料地沉稳。
“矿谈得怎么样?”少年清朗的声音在空气中轻轻地传来。
“哈哈,谈下来了。这可是爸爸给你老婆本。”酒店门口被人们送出来的中年男人笑得爽朗,拉开车门的同时还不忘对车内的少年打趣,引来大人们的一阵会心的笑声。
车子很快驶离了我的视线。躲在一旁的我默默从石狮身后走出来,待人群散去后轻轻走过去唤了一声:“叔叔。”
“梓涵?你还等在这里啊。”送完客人的容泰和泛着油光的脸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略微皱着眉头看着我。
“叔叔,我……”我有些瑟缩地后退了一小步,心里知道他一定在想我身上的这件衣服是从哪里来的,昂贵而又眼熟。那是婶婶给我的,是瑶瑶穿剩下不要的“旧”衣服,但看上去还是很新。这样的衣服,家里还有很多。
“好了好了。这是一千块钱,你拿着,快回去吧,别让你奶奶知道了。更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吗?”容泰和摇了摇头,不在看我,低头从皮夹里数出十张红钞一把塞在我手上,然后在酒店经理的簇拥下急匆匆地转身进了酒店,不容我再多说半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