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一流满心疑惑,问周围仆人都言说不曾见有人来过。
他躺在床上,心想定然是今天去丽春院喝花酒的举动激起了某位百姓的不满,这才会有如此现象的发生。
他心想,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在京城就是因为这个被贬了三级,如今同样的事又发生了。
旋即念头一转,那能怪我吗?
穿越回来就在妓院里,还是人家姑娘的闺房里,还是闺房的香床上,还前一天夜里早不做晚不做地来了个春梦!
他又想起墙上的那张纸条,心想明日定要重整旗鼓,好好做官。
嗯,明天。今天就这样吧。费一流想着,满意地进入了梦乡。
路知府汇报完,慌慌张张跑到丽春院来接按察使周比,心想商量一下这费一流突然认真起来了,又该怎么对付。
周比边穿衣边道:“诶,这谁也?”
“周大人,卑职是久安的路知府啊,大人昨晚没有睡好吗?”路知府火急火燎的,怎么过了一夜都和变了个人似的。
周比仰着脑袋,边系纽扣边冲李四邺说:“哦,原来是路知府,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个卑职啊?”
“卑职就是卑职啊,”路知府心内如焚,“哦,就是指低微的职位,是州县以下的官对上司的自称。”
周比提着靴子:“你帮我解释解释,卑职应该天还不亮(其实早已日上三竿),就叮叮当当地跑过来打扰上司的梦境吗?”
“卑职不该。”
“你一个知府,不待在府衙,治理属县的百姓,处理决讼赋税。堂堂知府,放弃自己的本职,跑到这里来,跑到这丽春院来,终日里缠在本官身边,怎么为民谋福啊?你给我解释解释!”
路知府侧立一旁,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卑职不敢。”
路知府走到街上,心里真是烦得慌,这都什么事啊?
自己没有过硬的后台,自幼寒窗苦读,多年赶考,好些年才得以和费一流一同中了进士。
因为朝中无人,被封在久安府治下的疙瘩县,听疙瘩县这个土不拉几的县名,能有几分油水可捞?
这也算了,毕竟读了这么多年的四书五经,谁不想为官清廉?政绩斐然?
可还没有上任,白天里刚刚领了皇上和吏部的安排,夜深人静就被一个太监单独召见,话里话外想要勒索钱财,借机中饱私囊。
路知府,那个时候还应该叫路知县,准确地说是路准知县,那时一心想着为官清廉,能有什么钱财?
过几天启程离开京城的时候,那个太监却又乘着送行的机会,恐吓要挟:“如不厚礼相送,小心你的前程与性命!”
路准知县向无私人积蓄,又不敢得罪皇帝身边的太监。
没办法,只好冒着危险动用了派给疙瘩县的救济银。
谁知道那疙瘩县地处久安府的东南,挨着北直隶河南,三地交界,治安贼乱。
治下有个疙瘩关,要紧的是疙瘩关旁边还有个聚众起义的鬼狼山,号称四鬼八狼,效仿着《水浒传》中山东的梁山好汉的做法,愣是在山西的东部挂出个“替天行道”的大旗!
路知县在这疙瘩县的这几年,那真是和鬼狼山的匪徒们结下了梁子。
做下了什么亏心的事,那可真是不知什么时候家里的墙上就被填上了纸条的警告。
路知县真想也跑到鬼狼山贴个条子,“不是兄弟我不好是这世道不干净容不得我那样做人”。
好不容易,乘着前几任巡按御史来查访的时候,路知县动尽了歪心思送礼:
一是得顾忌朝廷的制度,不能太明目张胆;
二是得顾及巡按御史的品味,有些权欲熏天的大贪官,一般的礼物还看不上眼;
三是得顾及不能被鬼狼山的匪徒发现。他甚至想到了用貂皮把尿壶装饰起来,把缎褥铺在厕所里。
终于,才熬到了路知府。
路知府越想越生气,这时只见他的夫人迎面走来,他说道:“怎么不在家好好地待着,跑到这街上抛头露面,你身为知府夫人,不能不讲体统。什么身份就得做什么样的事,别人怎么做你就得怎么做,体统,懂不懂啊,体统!”
路夫人却没有注意到路知府的不同,她扭着腰撞到路知府怀中,嗔怪道:“你娶我的时候不是说好了不再进妓院吗?可你昨晚上怎么又进了丽春院了?你给我解释解释嘛!”
路知府一听道“你给我解释解释”,顿时头皮发麻,他一把推开,怒不可遏地大叫道:“解释个屁!滚!”
路夫人哭哭啼啼地跑走了,他看着路夫人的身影,突然又感觉似乎说错了什么,但是他又小声地说道:“屁!解释个屁!”
再说费一流这天,像模像样地照刷问卷,督查盘点仓库、税粮、户口、均平赋役,查看钱粮有无亏欠,而这一天下来,却并没有发现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
天色渐晚,费一流从桌子旁站起来,夸张地伸个懒腰,心想今天还不错,也算是对的起这身官服了。
李四邺早些时候说出去办事,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
他换了便服,走到庭院中来,走到大街上去,想要看一下这大明王朝的世态人情,不知不觉间,他就来到了一处歌舞升平的所在,正是丽春院。
费一流羞红了脸,怎么又来到这个地方了?正在这时,有人从后面拍他的肩膀。
他的心里突然紧张,自己身为巡按御史,居然叫人在妓馆门口撞见了。
他转过身来,原来是王五常。
王五常通身的气派,倒是与之前的相士装扮不同:
他头上戴着缨子帽,身穿紫羊绒鹤氅,脚下粉底皂靴;手里摇着洒金川扇。好一个儒雅的商人!
子曾经曰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王五常与费一流、李四邺在直隶山西河南三地交界的客店度过了一个夜晚后,第二日,费一流与李四邺前去上任之时,王五常便先辞别了,不想在这里又碰见了。
费一流道:“啊,兄弟,好久不见你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