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郡的战斗对于渔阳来说是个机遇。r
正是因为燕人的进攻,才让石赵国朝野内外好像将渔阳忘却,甚至连渔阳出兵将上谷郡打下来这件事情,最终也被搁置在一边。r
坐拥两座大城,再加上已经在扩建的北平城,冉闵自问现在已经小有实力,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运作。r
时间慢慢滑进六月,皎阳似火的日子,辽西已经有整整一个月的光景没有下雨了,在这个时代,一个月没有下雨是要命的,尤其是在那些远离大江大河的地区,没有浇灌的庄稼,今年基本上就别想再有收成了。r
除开渔阳和上谷这两个已经不属于石赵统治的城市之外,整个辽西地区遍布来自邺城的税务官。照理说辽西地区的税务应该由本地的税务官来完成,可是在三个月之前,冉闵一封奏折送去邺城,在奏折中,冉闵再三强调辽西地区缺乏民政官员,无法有效的组织税赋,希望朝廷能够协助。r
老实说,看到冉闵这封奏折,朝廷里不少官员都偷偷的笑出声来,收税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冉闵这个蠢货,竟然将如此大好的机会拱手送给别人,别人又岂会有不答应的道理。为了争夺辽西地区税务官的名额,朝廷中的一些大佬差点就大打出手了。r
对于冉闵上奏朝廷要官员的决定,卢谌自然是不好多说什么的,虽然他自觉能率领辽西地区的民政官完成收税的工作,但他也知道,今年的税赋,怕是不怎么好收的。r
等到北海战役开始,朝廷的税赋再次暴增,什么兵丁税、戈武税、保家税等等花头名目的税赋一下来,原本就已经不堪重负的辽西百姓,顿时哭爹叫娘,家中所剩无多的一些值钱货,都被残酷无情的税务官抢走,甚至于一些家庭不得不卖儿卖女,以应付越来越残酷的税赋。r
在这方面,冉闵倒是下令开仓赈济,用他的话说就是:地方不能跟中央对抗,但是他作为地方父母官,也理应照顾治内百姓的生活,开仓赈灾是他的本职工作,可朝廷派来的税务官要收税,却也不是他能够阻止的。r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冉闵此时的所作所为不啻再生父母,而石赵朝廷在普通百姓的心中,那已经是臭不可闻。在一些偏远而民风剽悍的地方,甚至有民众联合起来殴打税务官的事情发生,只不过冉闵对这种事情一向是睁只眼闭只眼,好像根本不知道一般。r
整个辽西的军事力量都控制在冉闵手中,只要冉闵不开口,那些挨了打的税务官,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来保护自己,想要报仇的话,就必须要掂量掂量,自己身边的那些狗腿子能不能战胜一个民风彪悍的村子。r
而只要有一个地方发生类似的情况之后,马上就会有一些神神秘秘的人进入村子,这些神秘人不仅会给村民们提供一些生活补给,他们还会一车又一车的向村民们送去——武器!r
是的,武器,不是削尖的竹竿也不是磨利的锄头,而是真真正正的武器,环首刀、长矛、弓箭甚至还有盔甲和强弩。r
有了这些武器,加上彪悍的民风,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辽西地区的百姓们已经在一点点的发生着改变,很多地方已经不再接受朝廷的管辖,朝廷派过去的民政官,甚至连村子大门都进不了,更不用说那些可恶的税务官了。r
这天,卢谌顶着烈日来到镇守府面见冉闵。r
看着面前那张紧张而又疲倦的面容,冉闵心中升起一丝歉疚来。r
“卢大人,请坐请坐!”r
“谢镇守大人。”卢谌一拱手,半边屁股落在凳子上,却是不敢坐的太舒服。他知道冉闵没有闲工夫跟他磨牙齿,故而客套之后就直奔主题,将现今辽西的情况大概的说了一遍。r
就目前看来已经不再接受朝廷命令的区域,加在一起已经有占了超过辽西总区域十分之一的面积,若是再算上渔阳和上谷两个区域,恐怕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区域不受到朝廷的控制了。r
这种局面让卢谌非常担心,虽说他并不是一个坚定的石赵朝廷拥护者,但他现在的老板可是冉闵,一个辽西镇守。卢谌不敢去猜测,当冉闵知道这样一个真实的情况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态度。r
“哦,是这样啊!”r
冉闵脸上的神情仍旧没有发生半点变化,只是点头道:“卢大人辛苦了,这个事情我已经知道了!”r
说完这句话,冉闵立刻闭口不言,他这种态度,让卢谌的一颗心顿时沉入深渊,“镇守大人,目前这些民变若是不能及时扑灭,到时候整个辽西都会陷入混乱当中,即便镇守大人您过去有功,但朝廷里不少人可是盯着您现在的位子,只要皇上那里稍微有些松动,怕不是就有无数的人会落井下石...”r
实际上卢谌深知道冉闵对辽西镇守这个职务的重视,故而才会从这个角度向冉闵提出,在他看来,冉闵应该会关心自己的帽子,甚至不仅仅是帽子,连带着还有他的身家性命。r
然而等他巴拉巴拉的把话说尽,冉闵脸上的神情却好像是没有半点变化,仍旧是那般笑眯眯的,通俗点说就是“不紧张”。r
“咳咳,镇守大人,看来是卑职我太心急了...”卢谌一脸的不甘心,却又不好说什么,他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儿,想当初冉闵刚刚到河间府的时候,那可真真是杀人不见血。r
“卢大人您看您说到哪里去了,我没说这事儿我不急啊,其实我就是想听听您的心里话,若是朝廷真不要我做这个辽西镇守了,您会怎么办?”一边说话,冉闵一边两眼死死地盯着卢谌,那眼神犀利的,活像是两把刀子。r
即便以卢谌这种久经风霜的老人家,也是顶不住这眼神,别过眼神道:“卑职自然是....自然是...自然是...”r
“自然是听皇上的?”r
冉闵替卢谌接上后面的话,那声音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冷意,好像数九寒天里的冰柱子一般。r
“不是!不是!”r
不知为何,卢谌的一颗心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好像下一秒钟,就会有一柄锋利的刀子,砍在他的颈脖上一般。r
“不是?不是那又是什么呢?卢大人啊,辽西的情况,你知道的比我清楚,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是什么原因导致辽西变成目前这种局面的?难道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呢?”冉闵继续逼问道。r
这会儿卢谌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道:“是朝廷,是朝廷的横征暴敛,以至于我辽西民不聊生,民不聊生啊。”这会儿卢谌倒是说的实话,心里话。只不过他这心里话,完全是被冉闵逼着说出来的,从刚刚冉闵的神态语气来看,卢谌知道自己要是不这样说,恐怕在冉闵倒霉之前,自己就会倒霉,大大的倒霉了。r
听了卢谌的回答,冉闵终于微微点头,“看来卢大人还知道事情的根源在哪里,既然卢大人知道根源,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决眼下的难题呢?”r
冉闵这是将事情越说越离谱了!刚刚卢谌已经将辽西的民变推到了朝廷身上,冉闵反过来要让卢谌找出能够从根源上解决民变的法子,岂不就是在暗示着造反?r
一想到“造反”这两个字,卢谌那真是肠子都青了。去官罢职也就是活的艰苦一些,他卢谌一家不是没有艰苦过,可若是造反,成功了,卢谌知道有“鸟尽弓藏”这样一个成语,不成功,还有个律法叫“诛灭十族”。r
左右为难,卢谌完全茫然了,以他的智慧,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接着冉闵的话说下去,只能坐在那里不住的擦着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浑身上下颤颤兢兢。要说冉闵这一年在辽西的举措诡异,卢谌不是不知道,生性胆小的他,从来都是只有服从的份。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