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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什么样的人才是勇士(兰封会战、万家岭大捷)(3)


  岷山的纬度低于金官桥,金官桥守军的左侧背由此暴露。8月29日上午9点,第一兵团司令官薛岳向七十四军军部发来电话命令,让五十一师派一个团占领瑞昌通往岷山的道路,一面观察瑞昌方向的动静,一面掩护金官桥阵地左侧背。

  电话打来的时候,五十一师正在构筑德安外围防御工事,各团驻地较为分散,因此直到下午4点,一五一旅三〇二团才得以出发。

  薛岳在下达命令的时候,判断日军第九师团向岷山派出的兵力不会超过数百人,因此七十四军派出一个团足矣,但是接下来他收到的情报却显示,岷山局势比原来预想的还要严重得多,日军第九师团来者不善,向岷山派出的兵力绝不止区区数百人。

  顾虑到日军第九师团来势汹汹,必将迂回包抄金官桥的后方,薛岳赶紧于下午6点向七十四军追加电令,要求五十一师派一个旅(包括前面的那个团)进占岷山一线。

  按照命令,五十一师派出的一五一旅须于当晚到达岷山,但因为川军退却时溃乱无序,乱哄哄地全都堵在路中央,导致前进部队反而无法快速行进,晚上到达也成了一句空话。

  8月30日上午7点,三〇二团抵达岷山脚下,不过他们晚了一步,日军第九师团约一个大队已先行占领岷山,控制了相应制高点。

  开弓没有回头箭。三〇二团当即发起猛攻,激战四个半小时后,该团占领了岷山脚下的日军阵地。继续朝山上攻击,日军援兵恰好赶到,攻击难度大为增加,一营营长胡立群中弹牺牲,三〇二团也只得回撤待援。

  下午3点,一五一旅旅长周志道亲率旅部及三〇一团到达。从傍晚开始,全旅向岷山攻击前进。

  日军的一〇一师团、一〇六师团久攻不克,很大程度上是缘于彼攻我守,中国军队在山岭上构筑的坚固阵地,令敌人很伤脑筋。现在反过来了,敌守我攻,日军凭借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地以猛烈的火力进行阻击,从而把同样的难题推到了中国军队这一边。

  一五一旅数度接近日军阵地,但都因为拦阻火力过猛而功亏一篑。当天,敌我两军的伤亡数字都在四百以上。

  为解除一五一旅的进攻威胁,8月31日上午7点30分,日军反守为攻,在飞机掩护下,向一五一旅阵地发起冲锋。

  一五一旅一时攻不上山,要守住阵地还不至于有太大问题。日军的三次冲锋,均被一一化解。

  岷山前线的拉锯状况,令薛岳感到有添加兵力的必要。他于午后向七十四军发来命令,要求由王耀武亲率五十一师赴援,以夺取高岭、鹅公包、洪家山等要点。

  旅升到师,这仗有的打了。

  放长线钓大鱼

  王耀武那边刚刚启动,岷山这边就有了好消息:在避过对方的三招之后,一五一旅趁势发动反击,高岭、鹅公包、洪家山这几个要点都拿了下来。

  在一五一旅设定的攻取目标中,还有金龙埂、作云岭,但连续两个昼夜都没能奈何得了它们,旅长周志道不得不另想办法。

  在七十四军到达岷山之前,此处的山岭并不是全部都控制在日军手中,其中花果山就由新十五师某部占领着。到了晚上,周志道除留少数部队守备原阵地外,旅主力全部遣出,并沿着花果山南侧向日军左侧背发起袭击。

  日军也非常警醒,他们其实已经发现了前来夜袭的一五一旅,但起初并没有进行射击。

  日本记者小俣曾在徐州会战时随军采访。有一天晚上他们遭到了中国军队的夜袭,机枪子弹下雨一样飞过来,还有迫击炮弹“啾啾”地划过夜空,显见得来袭者不是一般的小部队。小俣当时慌张到连脚上的鞋都穿颠倒了,可是身边的日军指挥官却很镇定,他下令:“不准射击!”“不许出声!”然后进入阵地的日本兵就真的一声不响、一弹不发。

  一直等到中国军队吹响军号,呐喊着冲锋的时候,指挥官才下达射击命令。那次中国军队的夜袭失败了,天亮后战场上留下了二百多具中国军人的尸体,小俣说:“二百这个数字听听不多,但真正看到二百多具尸体则不得了。”

  是不是沉得住气,决定着军人是否训练有素。日军第九师团的军事素质,是连冈村宁次都加以称赞的,他们不向一五一旅贸然开火,就是要放长线钓大鱼,让对方横尸阵前——不是二百,要更多!

  一五一旅一接近敌方阵地,日军的轻重机枪就扫射起来,接着是手雷、迫击炮、小钢炮(即超轻型迫击炮,又叫掷弹筒),一时间,枪弹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将夜袭官兵裹挟了进去。

  夜袭变成了屠杀,一五一旅伤亡不轻。不过这支部队并不是那种一打就退、一打就垮的鱼腩,类似的惊险场面也不知遇到过多少回,他们马上就地转入攻坚。

  日军好像是捡到了便宜,但别忘了,此类便宜,是要等对手离得最近时才能实施的,换句话说,它也同时缩短了进攻方的进攻距离,增加了攻击得手的可能性。

  一五一旅彻夜冲杀,到拂晓前,金龙埂、作云岭相继克复,捎带着,关帝庙、屏风坳等地也被乘胜攻占。

  这是一份不错的成绩单,上面有许多血染的名字:在夜袭战中,三营营长翟玉本壮烈殉职,六百余官兵伤亡。

  岷山已成为敌我双方关注和争夺的焦点。日军向岷山大举增援,兵力达到了一个旅团,就后来缴获的文件来看,所部不仅包括第九师团,还有第一〇六师团加入,总之是把附近能够召集的都尽可能召集了过来。

  9月1日,日军在飞机掩护下,向一五一旅阵地发动了立体进攻。

  从淞沪会战中后期开始,日军便掌握着几乎所有战场上的制空权,用中国士兵的话来说,平时空中只见“膏药旗”,不见“青天白日”,也就是一架中国军队的飞机都看不着。

  中国军队不仅缺乏制空权,而且也没有什么防空设备,各部队均无高射炮,这使得日机可以肆无忌惮地降低飞行高度。所谓立体进攻,就是在其步兵进攻之前,让飞机在中方阵地上空轮番实施低空飞行,寻找到目标后投掷炸弹并用机关枪进行扫射。

  如果能够及时分散隐蔽,日机的杀伤力并不大,最多不过对前线士兵的心理和士气有些影响,而且类似情况遇到多了,中国军队也积累出较为成熟的应对经验:当日机肆虐时,阵地上仅留警备部队,其余全部伪装隐蔽起来。日机不能老是轰炸,一旦他们的步兵逼近中方阵地,为免误伤自己人,就只能暂时偃旗息鼓。

  通常,在日军步兵进入阵地前三四百米至一百五十米范围时,就是守军最好的反击时机,可以集中轻重机枪和步枪,依靠炽盛火力来击退敌人。一五一旅正是运用这一经验挫败了日军的进攻。

  正面攻防进入相持阶段,日军只能寻找中国军队其他方面的薄弱点。上午11点,他们向新十五师发动猛攻。新十五师属川军一部,作战能力很弱,其阵地被一举突破。

  阵地丢了倒也罢了,更糟糕的是,日军在尾追新十五师的过程中,顺藤摸瓜,将一五一旅阵地也截成了数段。

  日军发起全线总攻,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至黄昏前,日军攻势更猛。经过反复冲杀,三〇一团团附罗恒阵亡于鹅公包。见部队伤亡太大,一五一旅于当晚后撤进行防守。

  就在一五一旅陷入苦战之际,王耀武其实已率一五三旅就位,在接到命令后,一五三旅星夜急行,拂晓前即已到达东岭附近。之所以不能及时前来增援,乃是遭到了敌机轰炸,无法实施大范围行军。

  三〇六团的一个营曾奉命攻击日军侧背,以协助一五一旅的正面攻防战,但日军凭险据守,激战至天黑,进攻部队仍无成效。

  把五十一师全部调了上去,结果仍然只能退守,这让第一兵团总部大感紧张。

  薛岳一边收缩金官桥防线两翼,重新构造两翼钩形阵地,一边让七十四军全部开往岷山作战。

  已升任军团长但仍兼七十四军军长的俞济时向王耀武下达指示,令五十一师固守原阵地,俟五十八师到达后,再协力攻击当面之敌。

  救人须救彻

  擂台上你一拳我一脚打到正酣的时候,人家可不会等你找齐帮手再重新开局,他只会趁你支持不住的时候一脚踢你下台。

  9月2日拂晓过后,日军集中四门山炮轰击五十一师阵地,阵地立刻被笼罩在滚滚硝烟之中。在山炮的掩护下,日军千余步兵发起冲锋,前后共冲锋三次,尤以上午九点至十点间冲得最猛。其间日军曾突入一座叫山背后山的阵地,但还没等立住阵脚,五十一师就从四面八方发起反击,重新将阵地夺了回来。

  此时在进攻日军背后,兵力还在不断增强,据估计已达到半个师团,五十一师防线随时有承受不住的危险。日军当然不只为五十一师而来,他们是要借此威胁南浔线侧翼,对金官桥防线实施包抄。为了防备万一,第一兵团总部下令金官桥守军向“黄老门线”(指岷山到黄老门一带防线)转移,同时严令七十四军负起掩护责任。薛岳在电话中对俞济时说:“你要再向后退,使前方部队撤下来,我就军法从事!”

  救火须救灭,救人须救彻。现在俞济时所面对的问题,不单单是掩护,而是得把岷山日军全部驱除出去,这样后撤的金官桥守军才能拥有最大程度的安全感。在五十八师到达前沿后,七十四军重新调整了部署,开始发动全面反击。

  从9月2日下午起,五十一师在西,五十八师在东,同时向当面之敌发起进攻。这是考验七十四军整体战斗力的重要时刻,能不能啃下硬骨头,皆在此一举。

  四周群山到处回荡着敌我双方的枪炮声,战斗毫无间歇地持续着。在进攻中,七十四军一次次与敌军短兵相接,咬住了就抵死不放,双方阵形因此犬牙交错,空中俯视的日机想上前帮忙都插不上手。

  经两昼夜鏖战,9月3日,七十四军终于占领岷山,确保了“黄老门线”的完整。岷山之敌除被消灭的部分外,其余皆向瑞昌退却。

  在岷山战役中,七十四军共缴获轻机枪五挺、小钢炮五门,战刀二十三把,步枪一百余支,“武运长久”旗数十面。另外,还俘虏了两名日本兵。

  抗日战场上,缴到日军武器的数量一般都不会多,这是因为日军即使败退,也不会轻易把完整的枪支和尸体丢弃在战场上。中国军队有不杀俘虏的禁令,规定凡上交俘虏,可奖励二百元,但在战场上却很难捉到活的。曾有九名日本兵被围在庐山的山洞里,天亮后搜查,发现他们已在毁枪之后集体自杀,其中一个重伤未死,问什么都瞪着眼不理,也不愿被抬走。刚刚经历过血战的士兵往往内心都充满着仇恨,见这名日本兵如此顽固,就干脆补上一刺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假如不谎报战果,单就一支部队而言,如此数量的战利品和俘虏已经很可观了。七十四军尽管是逐次投入兵力,但从始至终都未惜工本,战役结束,五十一师共伤亡军官一百六十余人、士兵两千余人,五十八师共伤亡军官七十余人、士兵八百余人。

  在金官桥守军退到“黄老门线”后,原先与之对峙的日军一〇六师团也进逼“黄老门线”阵地,并猛攻不止。第一兵团总部由此认为“黄老门线”还不够巩固,于是决定将整体防线后移至德安以北的“乌石门线”。

  中国军队退一步,日军一〇六师团就进一步,他们占领了“乌石门线”前的马回岭。马回岭是一座三面环山的小盆地,守军在盆沿部署有重机枪阵地,其最大射程足能打到马回岭,此外火炮也能射到它的前沿。换句话说,第一兵团凭借有利地形,以步炮火力在马回岭构成了数道严密的火力网。

  地障就是兵力,险要就是武器。日军一〇六师团看似一着不让,其实反而让自己陷入了被动。由于害怕遭到火力攻击,日军白天总是躲在工事里不出来,就连从马回岭到黄老门这一段,也只敢乘坐坦克装甲车来去。

  都跟精锐搭不上边

  “现在的日本人不像从前那样难打了。”英国记者阿特丽深入赣北战场采访,她随机访问了几个参加过台儿庄战役的老兵,这些老兵都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句话。

  将领们也大多持有相同看法。曾指挥过南口战役、台儿庄战役的汤恩伯根据切身体会,给侵华日军划定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南口战役的时候(与淞沪战役同一时期),日本人作战像狮子似的;第二阶段是台儿庄战役的时候,日本人依旧是冲锋陷阵的一把好手,只不过稍稍挫了一点儿威;现在则明显没有几个月前那么凶猛了,甚至于产生了无心作战的情绪。

  厌战和反战,都是在战争旷日持久的情况下必然产生的一种心理反应,尤其是在道义上完全站不住脚的侵略战争中,士兵所背负的精神压力更大,也更容易消极和厌倦。中国军队在赣北战场上缴获了许多日军的信件和日记簿,粤军将领李汉魂向阿特丽出示了其中的一本。那是一名日军大尉所写的,里面还夹杂着一张他的全家福。

  从日记上看,这名大尉是个良心未泯的人。从登陆上海起,他就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并惊骇于同伴们的残忍。在日本国内,他无疑是个好人,既是好丈夫,还是好儿子和好父亲,但当他拿着枪踏上异域,干的却全是杀人放火的勾当。尽管他也认为“我们是应该不择手段地争取胜利”,可是内心仍然感到十分痛苦:“我为什么,又为谁犯这罪行呢?我只好心里明白,因为我不敢从嘴上说出来。”

  若是战争打得顺风顺水并很快结束,那倒还罢了,现实情况却是,在进入赣北战场后,恶战、苦战接连不断。有一天晚上,在浓黑的夜色中,大尉所在的部队与中国军队大打肉搏战,结果“损失异常重大”。仅隔两天,一颗炮弹落在他的旁边,差点就把他给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