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到华夏来？你的家人呢？”李思途强忍住自己的笑意，逼着自己转移了话题。
但爱丽丝却因此沉默了，她思索了良久，叹了一口气。
“吾身患重病，无人能解其因，治其根，曾有一位长辈，告知吾东方最神秘的国家为华夏，历史悠远，让吾前来，寻找医治的方法。至于家人——”爱丽丝慢慢地说着，在提到家人两个字时，不知道为何，她的脸上带着沉痛与内疚。
“吾不愿多说。”
“哦，这样啊。”李思途感觉气氛有点沉重，没想到这样一个女孩居然有重病在身，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病，但她在自己的国家不能医治，甚至不惜大老远地跑到华夏来，想来也是很严重的疑难杂症吧。
而她的家人……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那……你的病治好了吗？”李思途抬头看着她，他也并不认为自己能为她做什么，凭他那浅薄的知识，难道还能比得上别人一个国家的医生？
爱丽丝摇了摇头，她轻轻抚摸着手上的曼陀沙华，脸上、眼中满是不属于一名少女应该有的忧伤，甚至有一丝泪光浮动。
在这样的年龄，她本应该在校园里，受到万人追捧，快乐生活的吧。
微风撩起她的雪白的发丝，她的身子微微蜷缩着，像是在担惊受怕什么一般，孤独得就像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
这幅模样，这样的表情，让李思途想起了曾经，顾落儿被变种人袭击时，露出的让人心疼的表情。
她其实......挺孤独的吧。
李思途忍不住将她与顾落儿对比起来，同样的是绝美的容颜，爱丽丝此刻柔弱的模样像极了顾落儿，但两人又完全不像，这些混乱的情绪在李思途的脑中缠绕着，一会儿跳出了顾落儿的脸，一会儿又跳出爱丽丝的脸。
两个完全不同的女孩，就这样在他的脑中交织着，让他有些混乱。
顾落儿是那种，整天脸上都挂着发自内心的温暖笑意，但你永远猜不到她在想什么的女孩，她真心待人的同时，也有着自己的心事，越是神秘，越是让人想亲近。
而爱丽丝呢，反而给人一种心思全部表露在脸上的感觉，她不屑于去隐藏情绪，或者说她压根没有想过要隐藏，内疚就是内疚，悲伤就是悲伤，她藏不住，也转移不了，只能等着这样的情绪慢慢淡去，明明什么都懂，但心思却仿佛一个孩子，一个经历了世间沧桑的孩子，对，还有一些中二病。
李思途一直没有看见过她开心的表情，她一直都一副淡漠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针对这个世界，还是在针对自己，就像是，一个没有心里寄托的人，无根的浮萍——
李思途并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但想来也不会是愉快的事情更多，虽然接触的时间不多，但那就是爱丽丝给李思途带来的直观感受。
“别……”李思途张了张嘴，他想告诉她，别再露出这样的表情了，但脑中顾落儿的脸一闪而过，还是没有说出口，仿佛只要说出这句话，就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会离开。
他到嘴边的话一转，站起来坚定地看着她，“以后，如果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事情，我会帮你的！只要你愿意来找我！我一定不会推辞！”
“为什么？”爱丽丝抬起头看着他，声音带着些许哭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突然伤心起来，只是一直孤身一人，突然遇见个这样的男人，说什么要帮她，心里有点酸酸的。
认识的人，可都认为她是恶魔啊！
“我们才认识多久，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这样说话就挺好了，之前那样多累啊。”李思途笑了笑，爱丽丝脸上红了红，她像那样说话自然只是她的喜好而已，当然这种事情她也不好意思开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想了想啊，你连我这个素不相识的人，都愿意来保护我，虽然我们俩才认识了没多久，但是呢，我觉得跟你很合得来，嗯……应该算是——”
李思途想了半天，没有想出个合适的词，他俩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保护者与被保护者？弱势群体和强势群体？
李思途挠了挠头，一个很少拿来形容别人的用词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他觉得此时似乎没有更合适的词语能够表达目前的情况了。
“朋友！”他猛地一拍大腿，笑了起来，“我俩是朋友对吧！朋友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
“朋友？”爱丽丝喃喃地念着这个词语，脸上的表情既有些惊喜，又带着担忧，她反复地念叨着这个有些陌生的词语，虽然听到过无数次，但从她的心里，似乎还是第一次去认认真真地理解它的含义。
但是想了很久，还是不明白。
爱丽丝看着李思途的脸，想笑笑，但是她很久没有笑过了，反而憋出了一副比哭还丑的表情，她只能无奈地放弃了脸上的动作，“可是……我从来没有过朋友，朋友是什么呢？成为朋友之后我又应该做什么？”
听见她这句话，李思途心里有些抽搐，从来没有交过朋友，这是什么样的成长才能说出这句话啊，他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不少，表情少有地十分郑重起来。
“朋友，就是对彼此真诚，在对方有困难的时候要给予帮助，在对方伤心难过的时候安慰对方，一辈子都不得背叛对方，相互关心，彼此信赖，最重要的是——”
李思途温柔地看着她，这一条，算是给你的特例吧。
“让彼此，永远不会感到孤独寂寞。”
他郑重地说出这句话，就像是发自内心的誓言，李思途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如此庄重的情绪，或许是因为她那让人不忍心去破坏的美丽，也许是因为在李思途的心中，在成为荒者之后，她是第一个跟自己相同立场的人，或许是，自己曾经，也有着跟她相同的感觉——全世界，似乎只剩自己一个人的孤独。
萤火虫围绕在两人的身边，光芒照耀在李思途的脸上，爱丽丝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表情，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承诺，李思途的话，居然让她的内心剧烈地波动起来。
“让彼此永远不会感到孤独寂寞。”她嘴里喃喃地念着，像是丢了魂一般，但李思途却注意到，她那本淡漠空洞的眼神中，居然散发出异样的光彩，那本来就十分漂亮的红色眸子变得更加灵动起来，仿佛被注入了活力。
“我们是朋友吗？”爱丽丝从石头上朝着李思途倾了倾身子，脸上全是兴奋，随后那兴奋迅速熄灭下来，她低了低头，将身子坐回去，那双红色的眸子却还是直直地看着他，里面有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兴奋、期待、自卑、担忧。
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居然让爱丽丝反应如此，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有这样复杂的情绪，但那似乎也不重要了，所以他更加郑重地点了点头，“对，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
爱丽丝愣了愣，她的嘴咧了咧，似乎在实验什么一般，但始终没有开心地笑起来，只是在嘴角勾勒起一丝弧度。
但即使是那样，也很美，纯洁无瑕，仿佛天使。
李思途的眼神迷离了起来，他有些痴了，跟着傻笑了起来。
月光下，两人静静地看着湖面，他们没有说话，只是这样安静地坐着，但在这异样的安静中，彼此却并不觉得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