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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她也不知道孩子还能活多久,她祈求上天仁慈,她跪在菩萨面前,磕得头破血流,她吃斋念佛,她做尽善事,就是想为孩子积福。

然而天地无情,万物为刍狗,老天爷并没有大发善心,满天神佛只是睁着无情冰冷的双眸,默默注视着苦难深重的人间,他们太忙,他们忙着享受香火供奉,他们忙着降下天灾,所以无暇倾听一个痛苦母亲的祷告。

疲惫地闭上双眼,感受着湿凉的清风吹拂在脸上,听着虫鸣蛙叫,闻着荷叶的清香,此刻的她什么都不去想,天地虽大,但却好像只剩她一人,恣意畅快。

然而很快,她就睁开了双眸,因为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一双湛蓝的眼眸,那么冰冷,像极渊冰川一般让她浑身发冷,又像烈火岩浆般炙热得似要灼烧掉她的灵魂。

不知为何,最近她梦见过去的事情越发频繁,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吓得骤然惊醒。

一想起那个男人,宋晓心脏瞬间抽紧,早已结疤的地方却好像忽然暴露在空气中,被夜风撕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她本打算带着孩子漂洋过海,但没想到肚子里的孩子竟会身中剧毒,如今只能续命,根本不能经历长途跋涉的辛苦。

她知道这毒是母体带来的,但她不知道这笔账该同谁算,怀上心儿他们之前,她就觉得身体不对劲,但她没想到自己余毒未清,若她早知现在,也许当初真会如帝轩所愿,喝下堕胎药。

而她所中的毒据太医说是寸骨散,在她体内已有三年之久,按理说,中毒之人应该活不过三个月,她活到现在,那只有一种解释,那便用一种毒来压制这种毒。

只是不知为何,压制寸骨散的那种毒被人化解了,所以她体内的毒素才会发作。

宋晓静静地听太医分析,冷静地说出她还中过一种毒,可能正是多种毒素在体内彼此抵消,那寸骨散才会再次抬头。

如此说来,她最该恨的便是帝辰,可他早已经死了,甚至连座坟墓都没有,她又该怎么找他报仇。

整件事情中,那派出漳毒双怪劫杀她的人,也是罪不可恕,若不是她中了那怪人的毒,寸骨散也不是失去制衡重新发作,今日她的心儿也不必受那么多苦。

若让她找到此人,必将他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但追其源头,那个人也难辞其咎,若不是他,她不会遍体鳞伤,若不是她,她不会被帝辰喂毒,若不是他,她不会前往东苍,更不会再次中毒,若不是他死死纠缠,若不是他强取豪夺,她不会怀上让她心碎的一对孩子,更不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然而即便明知他是那样的人,明知他冷酷无情,她还是爱上了他,所以最大的错,其实在于她。

他们都是罪孽深重之人,所以上苍要惩罚他们,让他们的孩子来承担他们的过错。

想到这里,宋晓仰望着皎洁的明月,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有冷风灌进去。

他当初不要她的孩子,究竟是因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还是纯粹只是不想耽搁他的千秋大业?

只是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他们本该是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却因为老天的捉弄,他们一次次被命运捆绑,相互折磨,相互伤害,她失身失心,最终换来了这种结果。

听说在她离开的第二天,他就纳了四妃,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忽然好想笑,嘲笑自己的愚蠢,嘲笑自己的不死心。

他薄情,她知道,他后宫佳丽三千,她也知道,他说他为她守身三年,她信了,虽然她并不指望她走后,他还能做到守身如玉,只是才第二天,他就纳妃封嫔,她真的好心寒。

从那一刻起,她就决定,这个人她不会再爱了,因为他不配。

只是最近反常的梦境,让她心中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在梦里,她不仅梦到帝轩,她还梦到好人寨的一干弟兄,她梦到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她梦到流离失所,枯骨成堆。

她拜托宇文谦玉打听外界的消息,她怕帝轩真的对付好人寨,然而他每次都宽慰她,说大溯铁蹄并未跨越三水河,如今西面仍然是安全的。

她相信他,所以也就不再过问,她当初其实打算带着好人寨的父老乡亲一起离开的,如今天下大乱,她不放心将他们留下。

但人算不如天算,她倒在血泊中,被宇文谦玉的人找到,来到南离,再也没离开过,隔着千山万水,她根本打听不到他们的消息。

萧衍他们的毒解了吗?梁叔的风湿还是经常发作吗?还有没她的监督,二牛那群兔崽子肯定不会好好念书。

不知不觉思绪渐渐飘远了,飘过温暖的南疆,飘过繁华的中京,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座开满山花的大山。

在那里,她度过了最快乐的时光,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流血牺牲,没有刺杀暗算,她活了两世,却只在那里当了一次普通人。

她多想带着心儿回到那里,她知道,就算他们看到心儿的眼睛,知道她的父亲是谁,也会接纳她们,会保护她们。只有在那里,心儿才能快乐成长。

明月渐渐升高,不知不觉她已在这里独坐了一个时辰,夜风有些冷了,她搓了搓手,摧了捶发麻的腿,正打算回去时,墙角处竟然传来一声异响。

宋晓警惕地靠近围墙,只听“砰”地一声,一道黑影顿时从墙上落下,跌进了茂密的灌木丛中。

“是谁!”听见来人哎哟哎哟地叫唤,宋晓皱着眉头,沉声发问。

这个时候,心乐居已经落锁,王府的人都知道这个规矩,翻墙而入的人绝对不是王府的人,只是听动静,来人身手并不敏捷,若真意图不轨,倒也不大像。

“是本太子。”东方飏从地上爬起来,被灌木的枝丫扎到,又是一阵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