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芸香，相国公子说可以，你谢谢陆公子，快坐吧！”
凛玉蟾马上拉着芸香示意她入座。
“多谢小姐，多谢陆相国！”
那芸香忙对他们二人都作了一辑表示感谢，方敢打横坐在紧挨着她的左手边。
“郡主真是关爱自己身边的下人那。”
陆克明在一旁看了，从容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壶，给芸香也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说道：“看来，这位丫鬟，应该是郡主最贴心的侍女吧？”
“芸香她不算是下人。”
凛玉蟾马上不满地反驳道：“至少，在我这里不是。她与我自幼一块儿长大，情同姊妹，除了称呼不同，她与我完全平等，只是职业是服侍我罢了。”
“哦？只是职业是服侍你？”
陆克明听了忍不住笑了：“郡主说话真有意思。恕在下愚钝寡闻，请问什么叫做职业呢？”
“就是赖以谋生的营生。”
凛玉蟾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古人哪里知道职业这个词，但是说营生他们就懂了，“比如阁下是一国之相，你的职业就相国啊。所以，芸香她除了服侍我作为营生，也是和我没两样的姑娘，哪里有什么主奴高贵贫贱之分呢？那个词是我胡编乱造的，你不必理会了。总之，芸香和我是平等的。所以，我们总是同吃同住的。”
“原来如此，在下明白了，郡主真是一个古道热心的女子呀！”
陆克明点点头，表示明了，然后他又道：“方才在街道上，我见郡主挺身而出，三言两语便解决了脸鲁莽大汉争钱袋的问题，感到郡主是个有胆有识的姑娘，在下心里十分佩服，郡主啊，你这么正直善良的女子，真是个不让须眉的巾帼奇女子呢！”
“你说刚才的那件事情？呃，别提了。”
凛玉蟾见他突然扯到刚才的事情上了，顿时不由地脸又一红，惭愧地说：“是我一心逞能，不知轻重多管闲事。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后悔。以后没有使众人都信服的把握，我再也不多管这等闲事了。”
“哦？郡主这是何意呀？”
陆克明见她面色羞愧，神色黯然，不像是故意谦虚造作，难免有些不解，“郡主刚才主持了正义，解决了大街上不必要的矛盾，没有什么错呀？如何反而这般沮丧？”
“刚才我只是见人家扭打不决，一时冲动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却忘了我说我嗅觉灵敏众人未必信服。”
凛玉蟾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眼睑低垂地说：“所以，当周围的百姓们要我拿出证明我就是妍香郡主的证据的时候，我才清醒过来：多管闲事爱出头的人，即使做对了九十九件事情，也未必有人说你好。但是稍微有一点点小错，只怕就要被人攻击，沦为众矢之的了。如果我忘了带陛下赐的玉扳指呢？又或者，我把玉扳指丢了呢？那时候我无凭无据的，岂不是要被周围的百姓冲上来当做骗子暴打一顿了吗？再说了，这等民事纠纷，最后总能找到办法的，难不成两个人会一直永无休止的打下去吗？此番是我侥幸，即程了能，又证明了我是郡主的身份，才得以全身而退。以后，我再也不插手这类闲事了。”
“想不到，郡主从这等小事情上，居然想的那么多。”
陆克明正色道：“不过，郡主做的并没有错。你若是不出手阻止，他们或许是不会一直打下去，但是老百姓最看重的，就是自己养家糊口的财产，他们会为了那袋子钱打个头破血流，没准还会闹出人命或者从此两家结下怨仇呢！你的出现，无异于阻止了一场本该会发生的血腥纠纷嘛！郡主本性善良纯真，刚刚还觉得你是一位直爽干练的女中豪杰。如何这会儿突然变得如此唯唯诺诺起来了？”
“女中豪杰？陆公子，你真看得起我，其实，我就是个懦弱胆小的笨蛋罢了。”
凛玉蟾摇摇头，不好意思地坦白道：“不满公子，我很笨很笨的，是全帝京里出了名的傻子郡主，估计公子也应该在那些脂粉丛里听说过关于我小时候的那些蠢事吧？惭愧！惭愧，我如今自己听起来，都觉得面红耳赤，哪里还有些什么女孩子的矜持和尊严哟！所以，在别人面前，我只好厚着脸皮让自己尽量不去想那些过去的事情了。”
“人年幼之时，难免懵懂，会被人误解是傻子也不是没有的事情，更何况，单凭郡主你这几句话上，就足以说明你绝非傻子，甚至比一般女子还要聪慧过人。之是世人看不穿罢了。”
陆克明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冲她一笑，饱含深意地说:“又或者说，郡主太过善于韬光隐晦，成功地掩饰住了自己的才智呢？”
“你的意思，是在夸奖我聪明吗？”
凛玉蟾被他冰冷犀利的目光看得有些莫名地不自在，只感觉好像他的眼光就是一把利剑，一下子直刺到自己内心深处去了。
但是很快她就高兴起来了，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尖说：“虽然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觉得你就是在肯定我聪明不是傻子，谢谢你对我的认可，公子，你果然有眼光呢！我最喜欢人家夸奖我聪明了！以后请继续关注我夸奖我！”
“噗！”
陆克明听到这里，忍不住噗笑出声来，指着她道：“郡主你呀！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哪有姑娘家主动说喜欢被人夸奖的？真是一点都不谦虚哇你！”
“嘿嘿，我不喜欢太虚假了，喜欢就是喜欢呀！”
凛玉蟾嘿嘿一笑，一旁的芸香虽然不敢胡乱插嘴，却也忍不住轻声掩口胡卢地笑起来，自家小姐真是，行事说话总那么出人意料。但是却很有趣，透着淳朴的童趣天真。
“几位客官让你们久等啦！菜来了！”
这时候店小二端着许多佳肴走进来了，那芸香见了，忙起身要去接菜。
“哎呦！这位姑娘，您是客官，哪里能让您干这个呀！小的亲自来。”
店小二见她与陆克明两个人同席而坐，还以为她是有些身份的哪家闺秀，自然不敢让她插手，笑呵呵地把身子灵活往旁边一闪，就稳稳地托着满满的菜盘子躲开了她伸过来的手，然后从陆克明的右手边把托盘里的菜一一摆上桌子来。
只见那些菜，有野驼蹄，鹿唇，豹胎、松鼠桂鱼、鲍鱼海参三鲜汤等等许多美味可口的菜肴，全都满满的很实惠。
山珍海味的很快就热气腾腾地摆满了一桌子。
“几位客官，您们慢用。”
店小二上完菜，留下一壶美酒，就笑着拿了托盘，随手点亮了挂在墙壁上的满堂红，然后走出去了。
凛玉蟾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因为是临窗，所以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外面天空都变得深蓝黝黑，几颗繁星点点闪烁，黑漆漆的房舍屋檐下，是一条被无数灯火照得通亮发红的大街，街道上人来人往，摆摊子的，闲逛的，骑马坐轿，红男绿女；都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郡主，且尝尝这家酒店自己酿造的美酒桃花蜜。”
陆克明端起酒壶，给她的酒杯里倒了一杯，同时也顺手给芸香倒了一杯。
只见里面满满的淡红色液体，在烛光照射下水晶一般透亮，一股淡淡的桃花清香扑鼻而来。
“好香啊！”
凛玉蟾尝了尝，原来那酒并不烈，却像是酒精汽水，甜甜的，不怎么呛人。
“这个酒真好喝，甜甜的。陆公子，这种酒里除了桃花的香味，我觉得还有些许淡淡的梅花幽香，又透着无根之水的清绝，是不是里面还有梅花和雨水什么的呢？”
她越品越有味，忍不住一口气喝光了问道。
“不愧是妍香郡主呀，你果然灵验。这是用桃花花蕊里的雨水配合着红梅花的花蕊、积年梅花上的雪水酿造而成的。”
陆克明含笑点点头，放下酒杯。
“嘿嘿，这叫馋猫鼻子灵嘛。”
凛玉蟾被他夸奖的不好意思，嘿嘿一笑掩饰着自己的难为情说：“我这个人，贪吃很馋，所以鼻子就比较灵验些。”
“哈哈，郡主真是有意思。”
陆克明见她如此坦率自嘲，意外之余难免对她产生了好感，于是轻轻晃动着手里的酒杯，半开玩笑似的说：“不满郡主说，其实我也很馋。只是鼻子远不如郡主那么灵验罢了。”
他们正闲聊间，却听得窗外大街上的楼下一阵喧哗，只见原来是张皓骑着一匹白马，从这里经过。他的出现，引得路边许多女子都纷纷驻足侧目，一个个口里惊声呼道：“快看！帝京第一美男子来了！”
“龙骧将军！看这里哇！”
有的姑娘似乎觉得不过瘾，见张皓依旧不理不睬的模样，于是索性把手里拿着的果子等物争先往他那里抛去，看得凛玉蟾忍不住趴在窗户嘿嘿自笑：“这帮姑娘，幸好手里没有西瓜、榴莲什么的，要是用那种东西去砸，只怕龙骧将军要被打成猪头咯！”
“哈，原来是张家兄弟啊！我那老弟真是走到哪里都会引起轰动哇！”
陆克明听见动静，也起身靠着窗户看，忍俊不禁地说：“到底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她们再这般砸下去，只怕我那兄弟可要吃不消了。”
说完，他冲下面朗声喊道：“张皓兄弟，我在这里！上来一起吃酒吧？”
“陆相？”
张皓听见他的呼唤，提抬头看见是陆克明在上面，惊喜地停下了马，当然，他也看见了一旁的凛玉蟾，不由地先是微微一愣，不过他还是跃下马背，牵着马走到那百味斋门前。
“哟！张将军！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里面请！”
门里马上有个跑堂的伙计迎出来，笑嘻嘻地接过他的马，接着，又迎出来两个小伙计，乐呵呵地把他让进门去。
大街上那些姑娘虽然热情，但是好歹还算矜持，没有跟着一起冲进酒楼去，张皓算是临时解脱了。
“陆公子，你好像和这位张将军感情很好呢！”
凛玉蟾见两人如此有默契，遂而想到他们都是同朝为官的，于是笑道；“这可算得上是将相和了。”
说话间，那张皓已经跟着领路的店小二走了上来，拨开门上的珠帘，大步迈进。
芸香一见，觉得自己更不应该坐着了，索性站起来。
“原来郡主也在呀，张皓这厢有礼了。”
张皓看见凛玉蟾，先对她唱了一诺，然后笑着对一旁的陆克明道：“陆相啊，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郡主？”
“刚刚认识啊。”
陆克明也笑了。
一旁的凛玉蟾见芸香忐忑不安，于是拉拉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但是自幼被严格的等级制度教育出来的芸香哪里平静得下来？
她只得红着脸，弯腰在凛玉蟾耳边低声道：“小姐，奴婢还得回去给你收拾收拾房间呢，大晚上我们主仆俩都不在府里，只怕不是个事，所以奴婢恳请先走一步。”
“呃……既然如此，那好吧。”
凛玉蟾有些愧疚地看看她，最后想想没有别的什么好办法，只得点头答应。
那芸香如逢大赦，马起身对陆克明等作别道：“两位大人，奴婢先告退了。”
陆克明对此也不挽留，莞尔一笑，表示默许。一旁的张皓用奇怪的目光望着她急匆匆地离去。
也许是感到背后有张皓一直盯着她看，芸香走到门口很不自然地被一旁的门框给撞了一下，凛玉蟾心疼地急忙站起来，张了张嘴，却始终没喊出来，默默地目送她略带狼狈地拐过门口不见了。
“张将军呀，你看你把我家害羞的芸香给吓跑了。”
凛玉蟾收回目光，略带责备地抱怨道。
“啊？”
张皓在一旁错愕地看看她，陆克明听了哈哈大笑，对他道：“张皓兄弟，虽然你刚来再让你下去有些不厚道。但是你既然把人家小姑娘吓跑了，就罚你快去追她，护送她到凛府吧！芸香姑娘太腼腆了，看见你来她就不好意思呆下去了。”
“芸香？是刚才那位姑娘吗？”
张皓听了也不推辞，于是很干脆地点点头道：“既如此，那我还是去护送她一程吧。失陪了。”
说着，他对凛玉蟾和陆克明一抱拳，就转身快步追了出去。
却说那芸香离开百味斋，走在灯火辉煌的大街上，忍不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石灯笼把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被照的发红发亮的大街上，仿佛一个无奈的感叹号。
阵阵夜风吹来，她感到很舒服，摸摸脸蛋，才发现又热又烫。
“呼！”
她停在路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低语道：“做奴婢的到底是奴婢呀！看见贵人多了，就很不好意思了。”
“芸香姑娘！芸香姑娘！”
后面远远地传来一个男子急切地呼唤，她转过头去一看，只见伴随着阵阵马蹄声，张皓骑着白马赶了上来。
“将军大人？您是在叫我吗？”
芸香难以置信地停住脚步，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芸香姑娘，我正是要找你啊。”
张皓在她身边停住马，对她弯腰伸手笑道：“来，把手给我，我送你回府。”
“哎？”
芸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龙骧将军说要送我回家？我只是一个下人啊，他问什么要送我一个下人呢？这不是太屈尊了吗？
“别哎了，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夜晚独自回去呢！”
张皓见她傻愣愣地呆住了，只得主动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拉，把她抱上马背，然后让她侧身坐在前面，一拉缰绳道：“芸香姑娘，请坐稳当了！驾！”
芸香坐在他怀里，只感觉自己脸上发烧一般的火热，一种莫名的幸福感和不安领她的心跟着这疾驰的马蹄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道路两旁，无数盏灯笼流星一般划向后面，把她的心都搅乱了。
偶尔路边上有几个眼尖的女子，看见了张皓之后都一个个激动愤怒地嚷嚷道：“快看！张皓马背上居然有个女人！”
“那个女的是谁家小姐？这么讨厌！”
“也许是个歌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