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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黄河衙门禁忌(1)


  他说:“我知道,好多人背地里叫我‘铁嘴张’,只认制度不认人,其实哪,大家不知道,我确实是没办法。老黄河上的事情吧,邪乎,好多事情要是说出来,那就是封建迷信,咱们也不敢提呀,对吧?”

  我猛拍他的马屁,说张主任说得太对了,猴子这小子,胎毛还没褪净,啥也不懂。

  他挥挥手,打断我的话,接着说:“打民国刚成立,我就在黄河边上工作,那时候还没有黄委会。咱们这个黄委会吧,最初是国民党在1933年建的,当时的主任是孔祥熙的堂哥孔祥荣。1946年,成立了冀鲁豫黄河故道管理委员会,1949年后,这个冀鲁豫委员会更名为水利部黄河水利委员会,简称黄委会,最开始在开封,后来随省会迁到了郑州,这就是咱们现在的黄委会了。”

  顿了顿,他眯着眼睛继续说:“我现在掐着指头算算,从我进黄委会到现在,一晃,快有四五十年的光景了。这四五十年来,我不知道见了多少黄河上的怪事,黄河上的禁忌,好多事情吧,我也说不上来了,反正有些是我亲自经历过的,有的是酒后的段子,半真半假,真真假假。我今天也就跟你们随便一说,你们也就那么随便一听,这个事情吧,也别对外说。”

  我一听,敢情领导要给我们讲黄河鬼故事,忙把胸脯拍得山响,纷纷表示就算敌人给我上老虎凳,灌辣椒水,使美人计,也绝不向外透露半个字。

  铁嘴张点点头,点了一根烟,一口气吸掉半根,然后给我们讲起来。

  “黄河十年九汛,祸国殃民,所以历代王朝,都将河务之事当做第一要务。这负责整顿黄河的人,就叫河工,负责黄河事务。康熙三十七年(公元1698年),专门设了一个兵种,叫河兵,专门负责黄河防汛。

  “河兵是什么,估计你们都不知道。河兵是一个奇怪的兵种。

  “在大清国,军服胸前都印着字,有的印着‘勇’,有的印着‘兵’,这些字代表了兵种不同。兵是正规军,勇是临时招募的民兵,曾国藩的湘军、团练等印的都是‘勇’字。河兵的军装上印了个‘河’字,这是一个独立且古怪的军营系统。

  “河兵属绿营系统,粮饷为乾隆帝特批,按‘战二守八’(战银每月一两五钱,守银每月一两)的比例分配,河兵可‘由守拔战’而升迁,如因公遇难也可按军功条例抚恤。

  “可以说,河兵待遇是很好的了,但是少有人去。不仅少有人去,就算有人被强行抓丁,征调成河兵了,也要千方百计跑掉。

  “我举个例子。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河兵人数为两千名,三年后只剩下不到八百人了,跑掉死掉了一半多。后来实在不行了,又在嘉庆七年(1802年),紧急从天津和宣化调拨四百人凑数。

  “按说当兵吃粮,扛枪打仗,有什么要跑的,关键是河兵的工作性质不一样。别的兵种是和流寇、盗贼、外夷打交道,河兵和什么打交道?和黄河。

  “确切地说,是和黄河中的邪乎物件。不仅是黄河,就连治理黄河的衙门,都里外透着诡异。

  “就说咱们黄委会吧,在新中国成立前,黄委会内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严禁说‘决口’、‘泡汤’、‘漏水’等字眼,在公文、信件中,也是极力避免出现这些字眼。

  “我举一个极端的例子,那时候都是手抄公文,抄写公文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将公文中‘口’字尽量写小,越小越好,且要将字的四面封死,不能留豁口,若留了口子,那黄河口就堵不严实了!

  “如果哪个人手一抖,不幸将‘口’字写大了,又凑巧没封住口,那么轻则被大骂一顿,重则直接打发他走人了。

  “这是黄委会一个流传了几十年的禁忌。据说,这个规矩已经流传了几百年了。

  “最恪守这个规矩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做了八十三天皇帝的袁世凯。还有一个,就是孔圣人八房的后代孔祥荣,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当时四大家族孔家孔祥熙的堂哥。

  “袁世凯于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任山东河道府,对河务‘赤心任事’‘为国立劳’,笃信黄河神秘风俗。

  “孔祥荣主政黄委会时,正值军阀混战,河务废弛,黄河水患不断。这个孔圣人的后代,非常迷信黄河大王,他在堵口时,要将红布包裹的碗口大小的‘镇海沙’亲自抛到黄河中,还在工地上修建了大王米庙,供奉了黄河中的大王和将军;在贯台堵口时,他又亲迎虎头将军,焚香祭奠黄河大王。不过你还别说,经他这样焚香祭拜之后,黄河水患大减,他也成了造福黄河两岸的孔圣人。

  “不仅黄委会如此,时任河南省主席的刘峙更是躬身护送黄河大王入水(被收录进上海书店1992年版的《中州轶闻》中)。

  “你也许会说刘峙是个愚蠢且迷信的贪官。其实不然。

  “刘峙是民国时期少有的好官,不抽,不喝,不赌,不嫖,也不讲排场。他历任黄埔军校教官,是蒋介石的五虎上将之一,也是一个河南人敬重的好官。

  “他很重视教育,主政期间修建了河南体育场,还有河南大学标志性的礼堂。他调离河南时,仅在郑州一地,就有两万多人为他送行。

  “抗战胜利后,刘峙由南阳抵漯河主持第五战区受降仪式,沿途百姓到处摆香案,燃爆竹,夹道欢呼。”

  “不过,”他看着我们两个,悠悠地说道,“你们两个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人都迷信老黄河的禁忌?那所谓的黄河大王,又都是迷信吗?还是那句话,这古黄河里的事情吧,说不清。”

  说完这些,他不断摇头叹息,接着讲了些黄河怪事,听得我一惊一乍的,后来从黄委会走出来,回头看看那栋不起眼的老房子,都觉得脚心底下直冒冷气,都知道这黄河邪乎,谁也没想到连黄河的衙门都那么邪乎!

  回家后,我闲着没事,在家翻看我父亲留下的一堆旧笔记,笔记上全是黄河水位、黄河水流大小等数据,一点儿意思没有,我胡乱翻到一页,发现那里用红笔写了一段话:“天降龙二,有雌雄,孔甲不能食,未得豢龙氏。陶唐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孔甲赐之姓曰御龙氏,受豕韦之后。龙一雌死,以食夏后。夏后使求,惧而迁去。”——《史记·夏本纪》

  要是从前,我肯定觉得这话是放屁,什么龙不龙的,统统都是封建社会的孝子贤孙们在作怪!但是经过三门峡这次经历后,我渐渐开始接受,黄河中确实存在着这样那样的古怪生物,尤其是上河村那个古怪的码头,花岗岩上那层滑溜溜的黏液究竟是什么水下生物留下的,我怎么也搞不清楚。

  不过我也有些奇怪,父亲这样一个务实老实的河沿溜子,怎么也会对龙感兴趣,还专门记在了工作笔记上?

  我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越看越扯淡,这故事竟然说有人会养龙,这龙怎么样?你每天要喂它吃什么,那么大个,要把它喂养在哪里?

  我摇摇头,把笔记丢在一边,躺在床上无聊地看着天花板,看着看着,我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当时我们在上河村遇到老支书,朱颜对老支书说的是“患农事,我们来了。”

  我当时以为老支书的名字应该是“患农事”,当时那个时代,好多人为了表示拥护革命,都纷纷改成了红且专的名字,我当时想当然地以为,老支书是想装成一心担忧农业生产,才起的这个名字。其实你只要用脚后跟就能想明白,上河村是个渔村,渔村不事生产,还搞个狗屁农事呀!

  其实朱颜当时称呼老支书的三个字,并不是“患农事”,而是“豢龙氏”。

  豢龙氏,就是古代传说中能驯养龙的古老家族!

  他娘的,我一直觉得上河村古里古怪的,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上河村村民竟然是豢龙氏后人!难怪他们要住在那样一个荒凉偏僻的地方,隐藏在群山大水之间,原来竟然偷偷在黄河中养龙!

  我当时看到的那个古怪的码头,那个深得邪门的黄河水潭,原来就是用来养龙的!我们见到老村长时,他手里端着盆,应该就是在给龙抛食,难怪大雾中有个巨大的黑影,码头的花岗岩上有一层厚厚的黏液,原来都是它在作怪!

  我越想越觉得上河村深不可测,按照老村长的说法,他们是从唐朝就迁过来的,难道说他们已经在那里养了一千多年的龙了?!

  再想想,那个神秘的老村长,呆头呆脑的大脑壳,甚至是装疯卖傻的孙傻子,他说的好多话都仿佛大有深意,只是我当时根本听不出来。

  这个村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们怎么会在黄河里养龙?孙傻子手里那个带血的军帽又是谁的?大脑壳当时说的保佑村子的圣物又是什么?

  我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最后抱着那本日记倒在床上睡着了。

  过了几天,我们就出发了。

  临走前,母亲告诉我,我父亲临走前跟她说了一句话。

  我忙问她:“什么话?”

  她说:“你父亲失踪前一天,好像有什么预感,但是他什么都没对我说,最后在睡觉前说了一声,要是你这次回来,让我告诉你,以后谁也不能相信。”

  我一下愣住了:“谁也不能相信?”

  我母亲坚定地点点头,说:“对,他的意思是,所有人,包括我和你爸爸,你都不能相信!”

  我吃惊地张大了口,连亲娘老子都不能相信,这也太邪门了吧!

  我母亲也搞不懂我父亲的意思,但是她说:“这个事情吧,我也觉得奇怪,但是你爸爸都这样说了,总有他的理由。反正你就听着,没有坏处!”

  我点了点头,把这句话认真放在了心里,转身离开了。

  这次一共有三个人,除了我和猴子,带队的就是黄晓丽。

  黄晓丽却丝毫没提那天的事情,大大方方互相介绍了一下,然后交代了这次的任务。

  大家都是年轻人,没多久就熟悉了。大家边走边聊,我也好奇地问她,这黄河流得好好的,为什么每年都要挖它。还有这黄河怎么越挖越堵,每年都要决口子。

  她说,黄河是一条东西流向的长河,全长5464千米,呈几字形,西起青海省巴颜喀拉山脉的雅拉达泽峰,贯穿青海、四川、甘肃、宁夏、内蒙古、陕西、山西、河南、山东九个省、自治区,最后注入渤海。黄河从青海出来后,在黄土高原上裹挟了大量泥沙,这些泥沙沉淀到了黄河下游,越积越多,甚至黄河有些河床比城墙还要高,黄河就成了悬河。这就是黄河为什么总改道,破坏力也大大超过任何一条河的原因。

  猴子也问她,黄河古道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黄晓丽说,黄河决堤后,黄河就不会再走从前的河道,会按照新开辟的河道走。从前那条河道就被废弃了,被称为黄河古道,也叫黄河故道。黄河古道虽然不过黄河了,但是古道里淤积了好多泥沙,指不定哪天下了大雨,雨水倒灌进河道中,又会引起水灾。所以在黄河枯水季,黄委会要组织当地农民清淤,就是将河底下的淤泥清出来,堆在河堤上,这叫“扒河”,也叫“挖河”。

  这“挖河”看似简单,其实每次挖河都会挖出来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俗话说“十年黄河九年灾”,黄河滚滚而来,淹没了多少良田、人畜、古墓甚至是整座古城,所以每次清淤都会遇到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听得目瞪口呆,还真没想过这黄河底下还有那么多好东西,又想起大脑壳也说过,黄河滩上常常会冲出一些古怪的东西。想到这儿,我也叹了口气,想着大脑壳不知道有没有从大水中跑出来。

  我又想着,这次去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我父亲当年失踪的地方,看着茫茫黄河,又觉得前路漫漫,满目苦楚,不由得又叹息了一次。

  我们这次去的地方,地名很古,叫做芈。当地人说,这“芈”字本为楚国国姓,他们这一支的祖先本为楚国贵族,被御赐了国姓,后来这姓演变成了“姜”、“熊”、“景”等姓,这里的原住民也多为这几个姓氏。芈地颇有古风,好烈酒,轻文尚武,民风彪悍,孩子少读书的,爱习武,满地黄土上,一队队孩子手持柳木棍,在那儿互相切磋,大人就是再穷,等孩子大了,都要卖粮打酒,请当地的拳师教孩子几手拳脚功夫。

  黄晓丽说,这里是典型的老黄河边上的村子,多风沙、盐碱、涝灾、洼地,被称为“老碱窝”。“老碱窝”碱性极大,什么作物都不生长,一年生不了一季粮食,种什么都不行。新中国成立前,每到青黄不接时,“老碱窝”经常整个村子集体出去逃荒讨饭。

  我们直接找了当地的生产队长,生产队长拍着胸脯保证,说万物生长靠太阳,广大农民就是靠党的领导,既然领导们发话了,他们一定保质保量完成任务!没几天,大队就抽调了一批人,在河滩的高地上挖了个半米多深的坑,里面铺上稻草,上面搭上三脚架,盖上苇席和油毡,点了盏昏暗的马灯,搭建起了河工工棚。河堤上插满彩旗,拉上电线,在一棵老柳树上支起了高音喇叭,喇叭里不断播放着:

  大海航行靠舵手

  万物生长靠太阳

  …………

  喇叭筒子一响,那个时代特有的轰轰烈烈的气氛就出来了,我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集体劳动,心中也有些兴奋,和猴子在下面帮着老乡推独轮车运泥,指挥指挥,也有些劳动光荣的成就感。结果忙了几天,累得头晕脚软,腰都直不起来,一直到吃饭时,才能休息一下。我们吃的是大锅饭,菜是一大锅漂着几片菜叶的胡辣汤,饭就是玉米面窝窝,当地人称为“黄金塔”。

  我见条件太艰苦,还挺不好意思,结果他们反倒劝我,说有“黄金塔”吃,有胡辣汤喝,家里还有婆娘等着,这日子还图什么呢。他们说,以前的窝头是把玉米芯剥出来,将里面的瓤磨成面粉,用那个蒸窝头吃,那东西又苦又涩,有时候还掺了红薯叶子,咽下去一口,恨不得能把嗓子拉出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