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曜把刘瑾送回学校，告诉他晚上在哪个酒店哪号房吃饭，临走时候刘曜扔给刘瑾一个黑塑料袋。刘瑾接过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五条大中华，一个方盒子估计是手包，还有一些烂七八糟的新衣服什么的。
刘瑾拎着塑料袋到了校门对面的食杂店，食杂店老板跟刘瑾这些学生中比较跳的混的都不错。刘瑾拿出一条大中华，夹在腋下，把东西存在他那，大摇大摆的进了学校。门口的保安都在保安室打牌睡觉，看见刘瑾都点点头根本不管他。
四中是重点中学，封闭式学校，但是对于刘瑾这种学生基本就是：我们校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此时正是上课时间，操场上空荡荡的。刘瑾夹着烟，直接进了教学楼，爬楼梯上到五楼，走到他班主任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请进。”办公室传来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声。
刘瑾推门进去，笑呵呵的看着班主任。刘瑾他的班主任是个语文老师，姓韩。有些发福，长相端正，脾气也很好。这个老师很开明，希望学生自由选择生活，所以对于刘瑾这些学生管教十分宽松，但是对于学习不好又爱玩爱闹的学生，就十分严厉，同时他非常心疼自己这些学生。从教育上来说，他未必是个好老师。但是对于孩子来说，他是够格的老师，亦师亦友。
“呦，这不瑾哥嘛，快坐快坐。”韩老师开玩笑挤兑着刘瑾，刘瑾也没客气，直接拉了个凳子坐在韩老师对面。此时老师都去上课了，办公室没人，刘瑾也很随意的把烟往桌子上一扔。
“老韩，我给你带烟，你还挤兑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刘瑾说。韩老师也没客气，直接拿起烟往自己柜里一扔。韩老师这个人跟其他班主任不一样，一些有求于他的家长学生就是教师节送礼他也不收，但是这些从来没事求他们这些学生，学生家长，送点小礼物出去喝点酒，他也从不拒绝。
“嗬，软中，你行啊，最近生意做的挺好？”韩老师拿起茶杯像喝水，里面却空了。刘瑾马上起身接过茶杯，走到饮水机给老师续了杯热水，放在老师办公桌上。
“最近，还成吧。昨天半夜给汽修那帮人教育了，今天早晨就来找我了。我哥正好回来看我，烟也是他带回来的，你看我啥时候抽这玩意。”刘瑾说着，摸了摸口袋，把那包皱皱巴巴的玉溪掏了出来，先抽出一根烟给老师点上，之后自己点上一根。
“这些事，能避免就避免。别嫌我烦啊，我觉得你好好学习能有大出息，你这天天不来上学，考试都能排到年级前二十，班级前五。你说你，出去混什么社会？你们脑袋还好使知道做生意，能走正道就走正道。”韩老师吹了吹茶水，抿了一口。
“我哥给你打电话给吧？诶，老韩你别摇头啊！他刚跟我唠完这事。你俩肯定是串通好了。莫非，老爷子给你打电话了？”刘瑾抽着烟，皱着眉头。
“你哥给我打了，说你家老爷子让你做个选择。你这态度我大概也懂，你也是明白人，你准备怎么跟你家老爷子那交代？”韩老师抖了抖烟灰。
“我宁愿做灯红酒绿的鬼，也不愿意做平凡生活里的谁。”刘瑾说完，韩老师一口水噗一下喷了出来。刘瑾拿起办公桌上的纸抽，递给老师两张。自己拿起两张纸巾，擦了擦身上的茶水：“老韩你为人师表能不能注意素质，你就拿茶水灌溉祖国的花朵？”
“咳咳……小兔崽子，就你还祖国的花朵？祖国的花朵要像你这样，我们园丁都进去了。你在家就这么聊天不挨揍？”韩老师边笑边拿纸擦着茶水。
“什么你们园丁就进去了？敢情我是有毒物种？没办法，他生气也得挺着，谁让他不管我呢。”刘瑾把烟头按在烟灰缸掐灭，然后继续说：“老韩，听说你们又要涨工资了？请吃饭不？”
“请啊，周六上我家，咱们烧烤，你们带点啤酒饮料，剩下我弄。”老韩还挺愿意跟这帮孩子吃吃饭，喝点酒，扯扯淡。
“妥了！老韩，不是我说你啊，你老大不小了，再熬几年都四十了，长得精神，有学问，条件也不错，要房有房要车有车的，咋还单身？”刘瑾也是真替自己这老师着急，三十来岁了还没有个女朋友。
“这个……老师跟你说啊……良禽择木而栖……”韩老师一说到这就遮遮掩掩，有些尴尬，脸上少有的有些红晕。
“老韩你就扯吧！你是不是还想说好饭不怕晚？你咋不说你等你八十了找个十八的小妹妹？”刘瑾跟韩老师开着玩笑，说的韩老师羞愧难当。
“滚滚滚，别在这烦我！那什么没下课呢，别回班里，你在学校里转转吧，我要备课了。”韩老师翻了个白眼，开始撵人了，刘瑾哈哈大笑，推开门扬长而去。
刘瑾在楼里晃悠一圈，最后决定去室外公共厕所看看有没有逃课抽烟的学生，一起扯扯淡，聊聊天。到了室外公共厕所门口，发现里面一片安静。就在刘瑾转身要走的的时候，他往厕所里扫了一眼，发现自己班级的萧云鹤蹲在厕所角落里。刘瑾决定进去看看，他刚进去，萧云鹤一下紧张的站了起来说：“瑾哥，你回来了。”
萧云鹤长得比较瘦，个子不高，学习不好不坏，人也比较老实。班级有很多比较淘气和混的学生，经常让他帮着写作业，跑跑腿什么的。刘瑾看不过去这些事，也只是说两句就算了。他不常在学校，所以也不想参与学校里的破事。以往萧云鹤被这些人欺负，也是笑呵呵的，今天有点不同。
萧云鹤的校服上都是脚印，脸上还挂着淤青，嘴角和鼻孔都有干固的血迹。
“云鹤，怎么回事？班里那些人打你了？”刘瑾看见了，有点生气的问。刘瑾虽然是个混混，但是非常反感欺负老实人这种事。
很多年后，刘瑾在最喜欢的一个作家的一本小说里看到这样一句话，后来他找了一位书法爱好者，把这句话写在纸上，装裱以后挂在了墙上，那句话是：真正的强者，愿意以弱者的自由为边界。
“没有没有。谢谢瑾哥，一直这么照顾我，真不是他们。”萧云鹤跟刘瑾说话，还是有些紧张，但是因为刘瑾在学校的时候很照顾他，而且刘瑾在学校的时候，不允许班里和班外的人欺负他。萧云鹤是个懦弱的人，但是他也非常感激刘瑾对他的尊重，刘瑾不在的时候，他经常帮刘瑾擦桌子，刘瑾也知道，所以有时候会让那些经常欺负他的同学给他买点零食。
“会抽烟么？”刘瑾再一次把皱皱巴巴的玉溪掏出来，里面只剩两颗烟，刘瑾自己叼上一根，点燃，然后另一根递给萧云鹤。
萧云鹤愣了一下，然后接过了烟。刘瑾要给他点烟，他死活不让，最后刘瑾瞪了他一眼，他终于没有再纠结，刘瑾给他点燃。萧云鹤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咳了两下，依然顺畅的吐出了烟雾。
“第一次抽烟？”刘瑾问。
“瑾哥，我第一次抽烟。”说着，萧云鹤又猛吸了一口，然后吐出烟雾。有些人，有些事生来就会。
“心情舒服点没，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刘瑾拍了拍萧云鹤的肩膀，然后吸了一口烟。
“瑾哥，你喜欢过女生么？”萧云鹤思索了一会，说了这么一句，有点莫名其妙的刘瑾点了点头。然后刘瑾马上意识到了什么，歪着头，等待下文。
在萧云鹤的叙述中，刘瑾终于明白了。萧云鹤喜欢上你一个高三的女生，而萧云鹤最近实在忍不住了，给这个女生写了个情书。这个女生的男朋友是个高三的混混，女生直接拿着情书给她男朋友看了，这个男的的小弟们拿着这情书在学校到处念。在下课时，女生的男朋友给萧云鹤从班级里叫出来，在走廊里当着那女生的面，和几个狐朋狗友给萧云鹤一通羞辱。然后逼着萧云鹤当众跪着大声念他的情书，萧云鹤念到一半实在受不了这种羞辱，哭了，把情书撕碎了扔在地上。然后几个人把萧云鹤拉到男厕所，以萧云鹤不给他们面子为由，一顿毒打。
“什么特么东西？哪个班的？我去看看。云鹤，你现在，什么想法？”刘瑾歪着头，看萧云鹤。
“瑾哥，我不想给父母添麻烦。但是，这次我真想杀了他们！我喜欢她有什么错？！他们凭什么那么对我？！……瑾哥，对不起，我不应该跟你吼。”说着，萧云鹤眼眶通红。
“没事，云鹤没什么，我不在意这些。我知道你孝顺，但是这个社会，很多时候是弱肉强食的。我希望你像个男人一样，以牙还牙。我不是让你用暴力解决一切问题，我是希望你能够捍卫自己男人的尊严。”刘瑾说完顿了顿，吸了一口烟。“像当个爷们，一会把脸洗干净，把身上弄干净，亲手把这事处理了。出了多大的事，只要没出人命就行，我扛着。要么，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咱们认识一场，你叫我两年哥了，当哥的把这事帮你处理了。我在外面等你到下课，你自己选吧。”
说完刘瑾就走了出去，在萧云鹤眼里，那天刘瑾走出去的背影，是那么耀眼。
人这辈子，第一根烟是别人给的，后面的路，是自己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