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点,齐箖已经开着车,行驶在路灯昏黄的市区。
她想了半天,最后决定,先到苏文倩家落脚。
苏文倩被电话吵醒,披头散发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塞给齐箖一条浴巾,随手指了指:“自己去洗澡,客房就挨着厨房。”说完,她直接飘回卧室睡觉去了。
齐箖洗完澡,天已经亮了。她拉好窗帘,愉快地躺到客房的床上,掏出手机,给方天华发了一条短信:“亲,‘风采杯’今天最后一天报名,帮我去报一下,然后替我告诉刘总一声,我决定去参赛!”
之后,齐箖关上手机,翻个身,蒙头睡去。
12点不到,齐箖就被苏文倩摇醒了。
“嗯?干吗?”齐箖眯着眼睛坐了起来。窗帘已经被苏文倩拉开,阳光有些刺眼。
“你怎么大半夜的跑我这儿来了?”
齐箖挠挠头,清醒一下,转而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我又从家里跑出来了。”
“干吗啊?你爸又怎么你了?”
“没怎么,我已经决定了,以后不花他一分钱!”
“怎么了这是?”苏文倩揽住齐箖,晃了晃,“你神经坏掉了?”
“你才神经!”齐箖推了苏文倩一把,又认真地说,“小文你知道吗,我越来越觉得,我爸就是一葛朗台,21世纪的葛朗台!”
“那你就是欧也妮呗?”
“我才不是,我也不想是。”
苏文倩松开齐箖,坐到旁边。
“我要自食其力!我要去参加设计大赛,要是能在业内混点名声,以后也好发展。”
“我能帮上什么?”
“能啊。”齐箖指指身下,“床!”
“没问题,你就住我这儿吧,离你们公司也近。”
齐箖抱住苏文倩,狠狠亲一口:“就等你这句话呢!”
周日晚上,齐箖才打开了手机。此时,距离她偷车回城,已经过去22小时了。
手机里只有3条信息。
齐才厚:“回头别忘了把车子送回家,另外,开车注意安全。”
林竹声:“你又跑哪儿去了?不用担心,我们最后叫车回来的。你想回来就给我打电话,你爸最近很少回家。”
孟新宇:“裙子准备得怎么样了?需要我参与意见吗?”
还有2条微信。
夏启:“你手机怎么关机了?还想去你家送东西呢。”
夏莲:“嫂子,我的新车下线了!有空一起去兜风。”
齐箖打算先回家一趟,取些换洗衣物。
家里没有人,齐箖径自回房间收拾东西。
一进屋,就看见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已经被母亲收拾得整整齐齐。
齐箖心里一暖。
要不是因为跟父亲怄气,她还是愿意住在家里。
当齐箖收拾好箱子,环顾四周,检查还有什么东西遗落时,林竹声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门厅,一边换鞋一边问。
“7点多。”
齐箖跟着母亲进了父母的卧室。
卧室大而干净,浅白色的家具泛着光亮,林竹声正弓着背,在茶色的床罩上叠着衣服。
“妈,我差不多该走了。”
“今晚就不在家住了?那你住哪儿?”林竹声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看齐箖。
“我住小文那里,就在黄旗桥附近,离我公司也挺近的。”
“哦……”林竹声低下头,慢慢地点点,继续叠衣服。
听着母亲那长长的尾音,和没能说出口的叹息,齐箖的心里,忽然难过起来。
父亲经常不在家,现在她也搬出去了,家里,就只剩母亲一人了吧!
星期五。
裙子的设计稿出来了。
一份是参赛用的,另一份,是给柳安然的。
孟新宇送来一本柳安然的艺术影集,作为给裙子选颜色的参考。
看着柳安然的影集,齐箖忍不住抬头看看墙上的大镜子。
跟柳安然相比,她长得,是不是有点太简陋了?
为了庆祝设计稿的完成,或是为了庆祝她的自力更生,齐箖理了发。
当她一头短发,戴着卡其色的报童帽进屋时,苏文倩吓了一跳。
“哎你谁啊?!”
“是我啊!”齐箖摘下帽子,做了个鬼脸。
“你疯了啊?!当初是谁哭着喊着非要留头发的!”苏文倩的眉毛都快飞进发际了。
齐箖闷闷地找着借口:“我要开始新生活啊。”
6月10日,黑色星期一。
柳安然从香港回来了。
午休时间,孟新宇和齐箖经过热烈讨论,最终定稿。
孟新宇临走还不忘叮嘱:“你下午没事的时候就把效果图做出来,一定要在下班之前给我,越早越好,千万别忘了。”
说完,他急匆匆走了。
看着半掩的门,齐箖心里悄悄感慨,真是个好男人,真是少见,对女友的喜好,居然了解得这么透彻。但齐箖不知道的是,为了这些,孟新宇吃过多少苦头。
直到4点43分,齐箖才带着彩喷的效果图,出现在孟新宇面前。
“你怎么才来啊祖宗!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孟新宇已经等疯了。
“4点多……”齐箖把图样递给孟新宇,嘟哝着。
“下周三安然过生日,我想提前把裙子给她,回头我把详细尺寸给你。”孟新宇的安排很周密,“现在你马上就走,你要是在这儿被安然撞见,这事就没下文了。”
齐箖连告别都没说,掉头就走。她径直出了孟新宇公司的走廊,就近钻入斜对面的安全通道,步行上楼。
安全通道的门还没有关上,柳安然就翩然走出了电梯。
在孟新宇的桌前坐了不到两分钟,柳安然就指指文件堆,问:
“那是什么?”
顺着柳安然的手指,孟新宇看见,齐箖送来的设计图样,从文件中露出小小的一角。
“哦,那个啊,”孟新宇的额头瞬间黑了,“是设计图样。”
“新做的?我看看。”
柳安然伸手去拿,却被孟新宇扯住了手。
“这个现在不能看哦!得再等两天。”
“有什么不能看的,我要看!”
“不行,现在不行。”
柳安然竖起眉毛,她最讨厌听到“不行”二字。她瞪着孟新宇:“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
“那为什么不让看?这是谁设计的?是不是你们楼上那个?你要是不跟我说清楚,我今天就非看不可!”柳安然伸手去抢。
孟新宇一把拿过文件,有些气急败坏:“说什么啊我说!我就想你生日时候给你个惊喜你至于这样吗!”
柳安然愣住了。
孟新宇从来没这么粗暴过。
孟新宇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一时有些尴尬。
他将文件放回桌上,放缓了语气:“你现在怎么跟河东狮一样,刚认识的时候,你虽然也凶,但还有个底线,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什么时候从河西搬到河东去了?”
他努力说着玩笑,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柳安然似笑非笑地咧咧嘴:“是吗……”接着,她凝视着孟新宇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变了。”
孟新宇一时摸不清柳安然想说什么,只能回视她。
僵持半晌,孟新宇有些心虚,他试图解释:“也许是方式变了……以前我什么都忍着,现在,我只是把想说的说出来了……仅此而已。”
“也许吧。”
柳安然又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文件。
“那么,我过生日那天,就可以看啦?”
“嗯。”孟新宇含糊地回答。
柳安然深深地看了一眼孟新宇,不再说话。
虽然她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敏锐地察觉到,孟新宇变了,对于她,与之前不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