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新宇帮齐箖拍完新装的成衣效果图,靠在工作台前,看她忙碌。
如果柳安然是多刺的名花,那齐箖就是一朵飞奔的花朵,想看一下她的内心,都很困难。
孟新宇走出工作间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齐箖正在埋头工作,她的马尾胡乱扎着,鬓角飞起很多碎发,远远看去,有些朦胧。
孟新宇一时兴起,他拿出相机,隔着门缝偷偷给齐箖拍了一张照片。
不一会儿,又有人开门进来。
齐箖以为是孟新宇回来了:“你又把什么落下了?”
“落下什么?”
齐箖猛地抬头,夏启正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
“我出去办事,刚好路过,”夏启将手里的一袋零食放在齐箖工作台上,顿了一下,接着说,“正好我妈有件衣服想让你帮忙改改。”
齐箖放下手里的鼠标和铅笔,接过衣服,搭在一旁,问夏启:“公司的事怎么样了?”
夏启点点头,齐箖脸上多了一丝放心:“那就好。”
“之前的项目都捡起来了,跟夏惠集团的,跟你们家的……你就别操心了,又不是你惹的。”夏启宽慰道,“再说我今天来也不是跟你说这个的。”
“那说什么?”
“忘了?才几天啊就忘了?”夏启用玩笑,掩饰着心里的酸涩。
齐箖迷糊地看着夏启。她真的不记得了。
夏启只好向前探过身子,手肘支在桌上,看着齐箖:“上次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啊?什么事?”齐箖微仰着头,睁大眼睛看着夏启,那眼神比清水还要清澈,嘴巴微张,翘着唇瓣,表情无辜得很。忽然,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是……是那个啊……”
齐箖有些不安地转移了目光。
夏启在放映厅里说的话,她都记起来了。
“你说你考虑的,扭头就忘了吧。”
“……”
“那现在考虑吧,我可以等。”
“可是夏启……”齐箖忙不迭地抬起头,面色真诚神情急切,仿佛要吐露压在心里很久的话。夏启看着她,静静地等待下文。
齐箖动了动嘴唇,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可是夏启……你已经等了很多年了,你……你应该明白的……”
一阵沉默,只听见电脑的风扇嗡嗡转动,敞开的窗口,飘来渺远的车行声。
夏启咽了下口水,声音有些沙哑:“我明白……但我一直在等你改变主意。”
齐箖使劲摇头:“你要知道,我绝没有不喜欢你的意思,但我也肯定不是喜欢你,在没有不喜欢和爱之间,有很大的一片空白。”
“那么……你想说什么?”夏启忽然感到疲惫,他撑着桌子站直身子,俯视着齐箖。
“放过我吧,夏启……你会遇到比我更适合的。我连喜欢你都做不到,你何苦要等我。”
齐箖疲惫地用手支着额头,闭上眼睛。
“我考虑一下。”夏启强作平静地说,“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直到工作间的门关上,齐箖才抬起头。
她的脸上是歉意、是内疚,也是释然。
她躺靠在后面的椅背上,觉得刚刚的10分钟时间,比一生还要漫长。
面前的屏幕上,是“风采杯”服装设计大赛的征稿启事,硕大的广告写着:“每个芳香的生命,都是一朵盛放的鲜花,请拿起笔,为我们,添枝加叶。”
齐箖看看屏幕下堆着的一沓纸样,将它们向屏幕的方向推了推,之后拿出剪刀,将面前的这沓图纸全都剪碎了。
之后她抄起电话:“喂,是刘总吗?我是齐箖……哎哎,知道知道……刘总,我想跟你商量个事,今年的风采新秀我不参加了行不行?”
夏启沿着狭长的路,开车回家。
路旁是一丛连着一丛的蔷薇花,在疾驰的车窗外,只留下带状的色彩。
夏启忽然想到齐箖,她也是一朵花,一刻不停地飞奔在路上。从出芽,含苞,到盛放,夏启只能看着,欣赏着,却永远也追不上她。
直到几天后,孟新宇来送照片时,齐箖才想起之前他的那张学生照还躺在她抽屉里。
孟新宇着急离开,齐箖叫住他:“你等一下等一下,我这儿有你东西。”
“什么东西?”
“照片!你上次有张照片拿混了,把你自己的照片给我了。”
“哦,没事,你收着吧,就当我送你的。”孟新宇提了包要走。
“别别别!我一个没成家没对象的单身女子,抽屉里放张男人的照片算怎么回事啊。”齐箖站起来在抽屉里翻找,“你等我半分钟,马上就好。”
孟新宇只好把扯着背包带的手松开点,等着齐箖翻找。
“哎?哪儿去了?昨天还在这儿呢!哎,不是,怎么没了呢?”
“好了别找了,你就自己留着吧,我知道,你把它藏起来了,放心,我不会笑话你的。”孟新宇嬉皮笑脸地说,“我还有事呢,先走了啊!”
“谁稀罕藏你照片啊!看你天天在眼前晃还不够啊?”齐箖气咻咻地抬起头反驳。
孟新宇已经走到门口:“是是,你先找吧,你找到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上来拿。”
说着,人已经出了门。齐箖不满地看着工作间的门关上,不免噘起嘴。
她将办公桌下的抽屉都拖出来,摊在地上,一边翻找照片,一边收拾抽屉。
终于,在一叠图纸里,她找到了照片。
齐箖拿着照片,打算下楼去送给孟新宇。
刚一出工作间,她就被方天华叫住了。
“啊小箖箖,我正想去找你呢,老大让我转告你,你等一下我看看啊……”方天华说着,低头翻看他皱巴巴的小记事本,“嗯,对,老大让我转告你,参加大赛对你的能力和前途都大有好处,但是如果你真的觉得困难,公司也可以等等,等下届再说。”
齐箖点点头:“知道了,谢谢。”之后,她也不管方天华,自顾自地走了。
“你找孟哥吧?”
齐箖刚在17楼的门前站下,一个穿淡绿色西装的小姑娘就从前厅探出头招呼她。
“你怎么知道?”看着小姑娘笑得甜甜的酒窝,齐箖无端生出些许好感。
“我认识你,你在楼上办公,而且上次你……”小姑娘明显顿了一下,“而且上次在电梯里还遇见过你和孟哥一起上楼。”
齐箖本来微笑着倾听,听到小姑娘停了一下,表情也不免僵了僵:不知道她想说的是那次丢人的晕倒,还是之前那次更丢人的厮打。
“对了,我叫小静。孟哥他现在不在,你给他打个电话啊?要不你在这儿等他吧,他应该快回来了。”
“我还是进去等吧,站在这儿感觉自己像只观赏鱼。”齐箖笑笑说。
齐箖的话毫不夸张。
孟新宇所在的贸易公司,秉承“更早更快发现客户”的原则和理念,对外的走廊是整块玻璃。不管谁走到公司门外,都会被看得一清二楚,就像玻璃缸里的金鱼,540度广角观赏。
于是,齐箖走进了孟新宇的办公间。
这是办公隔间组成的一块空间,有大概四五个单人隔间那么大,围绕着四五个电脑桌。
孟新宇的小天地里,有一台电脑,三部电话,一张大表格,各种大小规格的通讯录记事本,还有堆积如山的贸易单。
齐箖的目光顺着一个桌面看向另一个桌面,最后聚焦在一堆缤纷的照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