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齐箖回神,柳安然已经擦着她的肩膀出了回廊,走向轿车。
柳志和年轻男人也走了出来。
“放心吧柳总,我们会直接给您转账,这两天就会派人把业务底单送到您公司去。”
齐箖打量着这个毕恭毕敬的男人,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个别墅,一定是抵押资产里最先被收回的部分,而柳安然,不光是罪魁祸首,还要趁机买下夏家的别墅,来泄心头怨恨。
“怎么样齐小姐,回去的路挺远的,要我载你一程吗?”柳安然扶着车门,站在阳光下。
齐箖回过头。
“安然,你朋友?”柳志一边坐进车里,一边问。
“算是吧,我们见过几次。”
齐箖冷冷地看着柳安然。
柳安然得意地笑笑,晃晃手里的钥匙。
齐箖将牙咬得紧紧的,看着柳安然锁上别墅大门,钻进车里绝尘而去。
只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别墅门口。
八点半。
齐箖沿着林荫路走着,回城区的路上,几乎没有汽车,更别提出租车。
正走着,一辆车停在身边。
车窗里露出一张一眼难忘的美颜,是夏莲的女发型师,“发烧友”沙龙里的那个女人。
刘芳,很普通的名字,却有着惊人的相貌。
“齐小姐,你想走回城吗?”女人问。
“啊……我……”
“我载你一程吧!”女人伸手打开车门,让齐箖坐进车里。
齐箖回城后的第一件事,是去找夏莲。
“你来找我哥?”夏莲几乎是吼着问。
齐箖喊不过车床的吼声,只好拼命点头。
夏莲掏出手机,写了几行字递给齐箖。
“我哥现在情绪很糟,如果你不怕热脸贴冷屁股,可以到德文路‘明春’茶社去。”
齐箖认真地看了两遍,把手机还给夏莲,挥挥手,跨出车间大门,到路口拦出租车去了。
夏莲见齐箖走远,自己也走出车间,拨通了夏启的电话。
“哥,我嫂子奔你那儿去了。我给你两分钟时间,你仔细听好:愚人节那天我去嫂子公司,在停车场碰见她和柳志的女儿……”
德文路在一片小区的后墙外,安静少人,茶社暗棕色的牌匾,上面是绿色的“明春”。
看着牌匾,齐箖眼前飘过一片明媚的绿色茶园。
见到夏启,齐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吗?所有事都是柳志的女儿干的!”
夏启在浓重的烟雾中点点头。
“你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夏启又点点头,哑着嗓子开口:“刚刚。”
齐箖看了看桌面,一壶茶,两个茶碗,烟蒂满满的烟灰缸,齐箖皱皱眉:“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夏启没有回答,他抬起头看着齐箖:“你来干什么?”
夏启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齐箖。
人生可以有失败,可以有低谷,但这低谷,怎能让齐箖看见?
夏启按灭了烟,拿起上衣,站了起来:“走吧,我们出去转转,顺便透透气。”
“是应该透透气,你都要把自己塞成烟缸了。”齐箖皱着眉,跟着夏启出了小小的包间。
夏启走在前面,他嘴角苦涩的笑痕,齐箖没能看见。
穿过摆放着高山流水盆景的大厅,夏启径直向右边的小廊拐去。
齐箖疑惑地看看左手边,大门明明在那边。
等追上夏启,齐箖才发现,小廊的尽头,是茶社的后门,出去便是运河。
夏启把上衣搭在手上,走进了阳光里。
他们沉默着,一前一后地走过成排的柳树,不知过了多久,夏启开口了。
“你来干什么?”
两人又走过3棵柳树。
齐箖终于开口了:“抽烟太多不好。”
话一出口,齐箖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她从没听过、更没说过如此没营养的话。
其实她很歉疚,因为自己的裙子,因为一对莫名其妙的倒霉男女,让夏启劳心劳神,如果那天她不和柳安然厮打,夏莲也不会动手,柳志就不会推迟合作,就不会发生现在这些……
但她不知从何说起。
就这样,沉默了好一阵。
久到齐箖已经忘了走过了多少棵柳树,久到齐箖只知道跟在夏启后面,机械地迈着双腿。
河边的风藏着水汽,打在脸上,齐箖忽然有种悲凉的感觉,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仿佛察觉到齐箖的善感,夏启在两棵柳树间,停住脚步,慢慢说:“其实我没什么……”
齐箖也站住,抬头看看他:“没什么?”
夏启点点头。
齐箖不甘示弱:“可你已经把这二十几年欠的烟都抽了。”
“那又怎么样?”夏启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两棵树,长势相反地倾斜着。
“你!”齐箖一时语塞。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劝你省省力气,奇风死不了,至于柳安然,柳志,或是你爸爸,这些商业上的事,你根本不用知道。”
夏启的口气很平淡,表情也是冷冷的。
他低头看看表,说:“我得走了,回公司一趟。”
“今天是周末,你周日不上班。”
夏启淡淡地看向齐箖:“我得再看看合同——明天要跟你爸签的那份。”
齐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什么啊!在他们眼里,公司!公司!所有的事都比她重要,不管是父亲,还是这个一心想娶自己的男人,只有商业、合作、盈亏、损益,才是他们心里最重要的。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齐箖心里升起一片悲凉,她用力地、倔强地摇摇头:“我自己会走。”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迈开大步,走开了。
看着齐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夏启终于深深叹了口气,又翻出一支烟,点燃了。
晚上十点半。
齐箖回家时,书房的门半掩着,里面传出齐才厚不耐烦的声音:“都说八百遍了!就这条件爱签不签!以后也别再说我对他们奇风落井下石!行了就这样,他不睡我还睡呢!”
齐才厚不耐烦地挂掉电话,抬头见齐箖脸色阴郁地站在书房门口,蹭一下站起来:“箖箖回来了?不提前说一声呢,我好去接你。”
“你又把夏启怎么了?”齐箖冷冰冰地问。
“我?夏启?我能把他怎么样,我都要被气死了!箖箖我跟你说,条件谈不妥可不是我一方面的责任,你别老觉得我算计他们家。”
“你是没算计!可是爸,你这么做的时候想过我吗?我现在夹在你们中间受双份的气!”
“怎么了?夏启他们欺负你了?”齐才厚从书桌后走出来。
“还用得着夏启他们欺负吗?你就够我把脸皮撕掉三层了!我这几天怎么过的你问过吗!知道吗!”
“不是,箖箖……”
“你一天天挣钱挣钱,这么多年你管过这个家吗?你管过我吗?”齐箖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有些发抖地冲齐才厚嚷,“你知道我妈为什么不回家吗?知道为什么她不愿意回家吗?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个家!随便哪个澡堂子都比这破地方暖和!”
齐才厚一直和颜悦色,直到说到林竹声,他突然翻脸。
“臭丫头,我告诉你,别有的没的都往上扯!我工作挣钱和你妈有一毛钱关系?我挣钱就不管家了?你妈不在的时候我让你挨过饿吗?”
“那有什么用!我吃了什么几点睡的你问过吗?就像现在,你干了不是人的事我出去遭人白眼你管过吗?”
齐才厚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咚一声砸在写字台上:“我怎么不干人事了!我他妈干的都是正经买卖!”
齐箖先是一愣,继而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说:“好,好!正经买卖!奸诈薄情!齐才厚,你就干你的正经买卖,你就自己在这儿烂着吧!”
说着,齐箖冲出书房,一头撞进卧室,打开衣柜,拖出旅行箱扔到床上,气疯了一样往里面塞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