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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芙蓉鱼和知耻勇


  次日大早,方一勺从被褥里钻出来,见沈勇还在睡,就伸手推他。

  “嗯?”沈勇翻了个身。

  “相公。”方一勺继续推,“起了,我们出门吧?”

  “唔?”沈勇半梦半醒的,迷迷糊糊问,“去哪儿啊?”

  “去找个人。”方一勺道,“叫莫凡堂的。”

  “什么麻烦汤啊?”沈勇困惑地眨眨眼,“又是新菜啊?”

  “你就知道吃。”方一勺伸手掐住他鼻子,道,“起啦,爹爹昨天告诉我的,说沈杰的功夫就是莫凡堂教的。”

  放一勺的话说完,沈勇倒是没动静了,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方一勺,觉也像是醒了,问,“然后呢?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一勺道,“爹爹的意思像是想让你去跟高人学功夫吧。”

  沈勇微微皱眉,翻了个身蒙头盖被,“不去。”

  方一勺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沈勇只是不喜欢念书,学武什么的他会很愿意去呢,没想到他竟然不想去,而且好像还有些不高兴。

  “相公?你不想学呀?”方一勺伸手摇摇他,“学了功夫就不怕人欺负了。”

  “不去。”沈勇倒是耍起小孩子脾气来。

  方一勺眯眼睛,“干嘛不去?不去不做饭给你吃。”

  沈勇又闷了一会儿,掀开被子,看方一勺,“为什么一定要去?”

  方一勺眨眨眼,“学功夫啊,按照爹爹的说法,那个莫凡堂应该是个世外高人吧,跟他学学能耐,以后不让人欺负呗,再说了,有一技之长傍身总归是好的。”

  沈勇叹了口气坐起来,道,“你也想我以后能出人头地,跟爹爹一样好啊?我不是那块料。”

  方一勺听后,有些不解,“你这样挺好啊,我没说你不好,这跟练功夫有啥关系?”

  沈勇听后看了看方一勺,问,“你真觉得我没有不好?”

  “是啊。”方一勺摸着下巴想了想,道,“没什么不好的,就是总说自己是恶霸不好。”

  沈勇盘腿坐好了,看方一勺,道,“哦……那就去学好了,现在走么?”

  方一勺听得有些想笑,挨着他坐在被褥上面,问,“相公,那你刚刚干嘛不想去学?”

  沈勇想了想,道,“男人干嘛非要文武双全,有才有功名才有人喜欢?”

  方一勺愣了愣。

  “这跟女人非得才貌双全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才嫁得出去,有什么分别?”沈勇有些不满地道,“这世上才多少文武双全和才貌无双的?凭什么我沈勇的老子是沈一博,我就要跟他一样好?”

  方一勺听完后,盯着沈勇看了一会儿,最后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腮帮子,道,“嗯,我知道了,咱们不学了。”

  沈勇倒是有些吃惊了,问方一勺,“你不怕我一辈子都游手好闲的?”

  “你哪有。”方一勺笑眯眯道,“人么,又不是为别人活的,文武双全、文武单全、文武不全都不要紧,咱还有其他优点呢。”

  沈勇听后,微微笑了笑,道,“那是你小丫头没见识,等你长大些,就不会这样想了,正经丫头都不喜欢游手好闲的。”

  方一勺闷闷地笑了起来,道,“相公是笨蛋。”

  沈勇瞪了她一眼。

  方一勺双手托着下巴,道,“你跟爹爹闹脾气呢?”

  “没。”沈勇也双手托下巴,道,“他就想我文采能跟他一样好,然后功夫跟沈杰似的,日后跟他一样考功名做大官,忙忙碌碌一辈子,然后再生一个更好的儿子……儿子再生儿子……就这样代代相传的,我们沈家就光耀门楣了。”

  “嗯。”方一勺歪着脑袋看他,问,“那你呢?你希望怎么样”?

  沈勇用一根手指头戳着地面,道,“我不知道,我没想过,不过我不想按着他帮我想的那样过日子。”

  “为什么?”方一勺问,“有人帮你想好了不是很好么?”

  “那有什么好的?”沈勇小声嘀咕了一句,叹了口气站起来拍拍屁股,道,“算了,想了也没用,去学功夫吧,下次再遇到那三个小子就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说完,往院子里跑,边对方一勺说,“娘子,我早上想吃甜的。”

  “好。”方一勺点点头,“我做桂花芝麻汤圆给你吃。”

  沈勇美滋滋洗漱去了,方一勺则是托着下巴发呆,良久才微微皱起了眉头,歪着头想心思。

  院子里,沈勇用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洗脸,边洗边哆嗦,甩甩头。水珠子挂在他额前硬邦邦的头发上,被清晨的阳光一照,金灿灿的。沈勇给自己泼了两把水,再用一块干帕子狠狠地擦了一把……清风一吹,他痛快地长出了一口气。

  方一勺在房间里见了他的举动,微笑了起来,也跑出去,学着他的样子用凉水洗脸,冻得哆嗦了两下,再用湿漉漉的手心拍拍脸颊,觉得神清气爽。

  转脸,方一勺对沈勇道,“相公,去学功夫吧!”

  沈勇看看她,就见方一勺弯弯的眉眼对着他笑。

  “嗯。”沈勇点了点头,“吃完饭去。”

  方一勺欢欢喜喜地拉着他去厨房做汤圆了。

  后院的门口,正巧经过的沈杰靠在墙边,单手摸着下巴,抬头看着天上的云彩出神,随后,他摇了摇头,溜达去沈一博的院子了。

  院子里,沈一博正在打太极。

  “大人。”沈杰走到他身边。

  “嗯?”沈一博正在做一招转身十字腿,随口问,“勇儿他们起了没?”

  “起了。”沈杰点点头,又叫了一声,“大人。”

  “嗯?”沈一博见沈杰似乎有话要说,就来了个弯弓射虎式,抬眼看他,却见沈杰笑了笑,对他道,“教子无方。”

  沈一博一个趔趄,差点没闪了腰,抬眼看沈杰,问,“什么?”

  沈杰抬头看天,“今天吃汤圆。”

  沈一博叹气,“你究竟想说什么啊?”

  沈杰摇摇头,“唉……不说也罢。”说完,转身晃晃悠悠走了。

  沈一博被他弄了个一头雾水,心说,沈杰怎么了?教子无方……别是沈勇又干什么坏事了?

  想到这里,沈一博转身就往厨房去了。

  厨房里头,方一勺正在做汤圆呢,第一锅已经煮好,盛了两碗,让沈勇给他娘送去。

  沈一博到了厨房门口,见方一勺正在忙碌,沈勇不在,就缓步走了进去。

  “爹,早!”方一勺准备下第二锅,道,“一会儿就有得吃了。”

  “好。”沈勇点点头,又道“一勺啊,爹问你件事情。”。

  “嗯。”方一勺点了点头,看沈一博,“爹爹什么事?”

  “勇儿最近几天怎么样?”沈一博问,“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方一勺微微皱眉,问“爹,为什么那么问啊?”

  “呃……”沈一博想,方一勺也不是外人,就道,“刚刚沈杰突然跑我这儿来了,说我教子无方,我就想会不会是勇儿又闯祸了?”

  方一勺愣了愣,随后笑了起来,并不说话。

  “笑什么?”沈一博不解地问,“勇儿真闯祸了?”

  方一勺用大勺子将圆滚滚的汤圆盛出来,放到碗里,道,“爹爹,这汤圆可好呢。”

  沈一博凑过去看了看,笑问,“怎么有大有小?”

  方一勺笑,“大汤圆,大滋味,皮薄馅儿多芝麻香。小汤圆,小滋味,皮厚馅儿少江米糯。甜汤圆儿,咸汤圆儿,甜鲜香糯是团圆。”

  沈一博笑着接过一碗,舀起一勺尝了尝,道,“嗯,一勺啊,再给我来些小的,大的太甜倒牙,小的刚刚好,咸的也要。”

  “那怎么行?”方一勺不给盛,“规定了,一个大的配一个小的,吃了甜的不准吃咸的。”

  沈一博一愣,问,“还有这种规矩?谁定的啊?”

  “汤圆他爹啊。”方一勺回答。

  “咳咳。”沈一博好险被汤圆噎住,吃惊地问,“汤圆还有爹?”

  “可不是。”方一勺道,“汤圆他爹可不讲理了,自己是汤圆,就不准儿子做圆子,自己豆沙馅儿,就不准儿子芝麻馅儿。”

  沈一博端着碗看着方一勺有些发懵,觉得儿媳妇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是滋味呢?半晌才问,“汤圆的儿子,那不就是汤圆么?”

  方一勺一挑眉,问,“凭什么?”

  沈一博道,“那龙生龙凤生凤……汤圆总没法生出饺子来吧?”

  方一勺一挑眉,挖了勺肉馅儿,弄了块面团压扁,手指头一翘两搓三捏,掐了一圈荷叶边儿,往手中一托给沈一博看。

  就见手心里头,有一个饺子形的汤圆,方一勺将那汤圆往热水里一放,问“有什么不可以的?”

  沈一博将最后的几口汤喝完,放下碗,问,“行了,你们一大早究竟想说什么?”

  方一勺抬眼看沈一博,问,“爹,沈杰说您教子无方,您怎么不想自己哪儿教子无方,而偏要想相公犯错了?”

  沈一博一愣,眨了眨眼。

  方一勺将其他的汤圆也下到热水里,滚了一滚后盛起来放到了沈一博的碗里,道,“唉……大汤圆就知道告诉小汤圆该怎么做,却从不问问小汤圆自个儿想要怎么做。”

  沈一博托着汤圆碗,舀起那个饺子汤圆塞进嘴里,外头是软糯的皮子,里头是鲜美的肉馅儿,放在一堆甜汤圆里,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时候,沈勇从外头进来了,本来欢欢喜喜的,见沈一博也在呢,赶紧收敛了笑容,道,“爹,早。”

  “嗯。”沈一博的脸上有些尴尬,点了点头。

  沈勇凑到方一勺身边,问,“能吃了没,饿死了。”

  方一勺给他盛起一碗,边问沈一博,“爹,还吃不吃?要汤圆还是饺子?”

  “呵呵……”沈一博干笑了一声,赶紧端着碗往外走,道,“够了够了,我端去书房吃。”说完,逃也似的跑了。

  沈勇纳闷,问方一勺,“还有饺子?”

  方一勺笑眯眯,用帕子给他擦嘴角。

  “是不是真有饺子啊?”沈勇问,“你就给爹开小灶可不行。”

  方一勺又给他做了几个肉馅儿的汤圆,煮好,盛起来放在他碗里,道,“相公,爹爹是甜的汤圆。”

  “咳咳……”沈勇咳嗽了起来,有些好笑地看方一勺,就听方一勺接着说,“你是咸的汤圆,但咸的也是汤圆,也好吃。甜汤圆不懂,是因为他没咸过,倒不是他认为咸的就不是汤圆了。”

  沈勇愣了。

  方一勺端起另外一碗,也吃了起来,道,“我就喜欢咸的。”

  沈勇低头托着碗继续吃汤圆,吃得呼噜噜直响,嘴角高高翘起,吃完了自己的,还去抢方一勺碗里的。

  门口一群饭桶咬着手绢等少奶奶下汤圆,不够吃啊,少奶奶煮的白水都好喝!

  吃饱后,两人一起出门去找莫凡堂。

  沈勇揉着肚子,问,“那个莫凡堂年纪好像不小了吧,我听沈杰说起过。”

  方一勺想了想,道,“我的功夫都是跟一个疯道士学的,唉……可惜找不到那道士了,不然让他教你就好了。”

  “疯道士?”沈勇好奇。

  “嗯!”方一勺点点头,道,“小时候一次进山挖野菜,遇到了只大野狗追我,我就捡了根树干打它,正巧有个老道士在树上呢,他教了我几招,我按照他的方法把那狗打跑了。后来我给他做了几个好吃的,他就又教了我好几招……那道士可厉害呢。”

  “是么?”沈勇摸了摸下巴,“才教了你几天就那么厉害了?那如果教了你老久,你现在岂不是个女侠?”

  方一勺笑眯眯道,“那老道士挺逗的,他说,功夫、才情啥的,够用就好了,多了少了都是麻烦。”

  “嗯,这话在理!”沈勇点头。

  两人正走着呢,突然,一旁弄堂里有一个小娃儿冲了出来,一头撞上沈勇。

  这小娃儿挺胖,沈勇被他撞得腰疼,伸手提住他脖领子,“小胖墩,你稳当点。”

  那小孩儿抬头看到了沈勇,赶紧喊,“有鬼啊,有鬼追我啊!”

  这娃娃嗓音挺亮,周遭好些人都听到了,纷纷凑过来问,“谁追你!”

  “鬼啊!鬼!”小孩儿像是吓坏了,指着身后嚷嚷,“在那里!”

  众人都盯着他身后的巷子看了起来。

  可是小巷里空荡荡,哪儿有什么鬼啊,众人都笑,觉得这小胖娃说谎。

  那娃急得直蹦,道,“真的!我看到啦,穿白衣服,披散着头发,舌头老长!”

  方一勺和沈勇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相信,那小胖墩气得跳脚,道,“好,你们都不信,我报官告诉知府大人去!”说完,转身就跑了。

  方一勺见小孩儿往着府衙相反的方向跑远了,就想告诉他衙门在另外一边。沈勇拉住她,道,“算了,就一个小毛孩子,说不准是看错了吓的,大白天的哪儿会有鬼啊。”

  说完,两人继续往前走,路过酒楼的时候,方一勺道,“相公,我们去拜师学功夫,要不要带点见面礼什么的?”

  “嗯……”沈勇想了想,道,“那带一坛好酒去吧。”

  “我也这么想。”方一勺点头,沈勇掏钱袋,一摸……

  “哎呀!”沈勇跺脚。

  “怎么了?”方一勺让他吓了一跳。

  “那个死小鬼是个偷儿!”沈勇气急败坏地说,“栽了栽了!老子钱袋让他摸了!”

  方一勺问,“里头有都少银子?”

  沈勇气呼呼道,“倒是不多,就五两。”沈勇暗自庆幸,幸好这个月的月钱还没领呢,上个月的也拿出十两给方一勺买了金簪子,不然就亏大了。

  “还好不多。”方一勺道,“报官吧?”

  “那怎么行?!”沈勇气呼呼道,“让人知道我沈勇被个小娃儿偷了,以后不用在东巷府混了。”

  方一勺忍笑,“小地痞偷了小恶霸。”

  沈勇有些郁闷地看她。

  “算了,破财消灾么。”方一勺挽着他继续往前走。不多会儿,两人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了近郊的一处农舍。

  农舍前后左右都是大片的菜地,中间一条长长的小田埂,小院里有三间小瓦房,屋外围着一圈儿篱笆墙,墙里是片小院落,院中两棵高高的泡桐树。

  方一勺拍了拍门,问,“有没有人啊?”

  问了两声,就听到里头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问,“谁啊?”

  沈勇微微皱眉,声儿有点熟。

  “我们来找莫凡堂莫老爷子的。”方一勺道,“是沈老爷让来的。”

  过了半晌,就见门一开,有一个小胖孩儿手里拿着半只烧鸡边往外走边嘀咕,“来啦……”

  小胖孩抬头,沈勇和方一勺也抬头……两厢目光一对视,都愣住了。

  “好啊!”片刻之后,沈勇蹦了起来,“原来是你个偷儿!”

  小胖孩一见是沈勇,“妈呀”一声,转身就跑屋里去了,关门落闩。

  沈勇翻过篱笆墙就追进去,“冤家路窄,今儿个好好教训你!”

  追到门口,门被锁了,沈勇拽门,“小混蛋,快开门!”

  “你才混蛋呢,不开不开就不开!”那小娃娃还挺横,躲在门里就不出来,还拿话气沈勇,“你哪只眼睛看我偷了,别是你自己掉银子了,小气包。”

  沈勇气得喘大气,就要踹门。

  方一勺在门口看得直摇头,也跟着翻墙进去,伸手拦住要踹门的沈勇,小声道,“相公,我有法子引他出来!”

  沈勇看方一勺,“什么法子?”

  方一勺凑到沈勇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沈勇失笑,“这主意好!”说完,退后了几步,道,“娘子,你带火折子了没?”

  “带了。”方一勺点头,“相公,你要干嘛?”

  “我烧了他的房子!”沈勇道,“把里头的小胖墩弄成小烧猪,我们吃了!”

  方一勺忍笑,她去弄来了一捧树叶和枯草,在院子门口堆了一小堆,沈勇蹲下,用火折子点。

  这些路边的树叶子大多都是半干不湿的,被火一点……火没起来,烟就起来了。

  小胖墩在房间里头闻到了烟味,赶紧嚷嚷,“你们别乱来啊!我报官抓你们!”

  沈勇一挑眉,道,“偷儿还报官?好,你出来,我先赏你一顿屁股!”

  方一勺边用袖子往房门口赶烟,边道“烧着了!相公,把窗户也点了!”

  小胖墩就见烟顺着门缝进来,赶紧跑到后窗户,打开窗户就往外翻,嘴里嚷嚷,“师父!师父有人放火呀!”

  方一勺和沈勇对视了一眼——师父?

  方一勺想了想,赶紧踩灭了那些树叶子,用土灰埋了。

  沈勇见她用手扒拉地,赶紧拉她起来,道,“脏了。”

  方一勺甩甩手,拉着沈勇就院子,翻过篱笆墙在外面等着。

  沈勇皱眉,“怕什么,教出这种偷儿徒弟的师父,也厉害不到哪儿去。”

  方一勺摇头,“他师父说不定就是莫凡堂呢,仔细爹爹打你。”

  沈勇不满。

  不多会儿,小胖墩从屋后扭搭扭搭地出来了,身后并没有跟着大人。

  沈勇和方一勺对视了一眼,有些纳闷,他师父没跟来给他出头啊?

  小胖墩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了门口,看看沈勇,道,“师父让我来给你赔罪。”

  沈勇和方一勺一惊,心说——这老头本事怎么样不知道,不过人还挺靠谱啊。

  就见小胖墩打开了腰间的小钱袋,伸手掏了一样东西出,捏在胖胖的小拳头里递过来给沈勇,道,“这里五两银子,还给你。”

  沈勇伸手去接。

  小胖墩手一松……

  “啪嗒”,一条胖乎乎的蚯蚓落到了沈勇的手上。

  沈勇没什么准备,见了吓得一蹦,手一甩,蚯蚓掉到了地上。

  “哈哈哈。”小胖墩边拍手边笑,对着沈勇道,“大笨蛋!”说完,转身就跑。

  方一勺也气够呛,“这小胖子太过分了!”

  沈勇翻篱笆墙跑进去就追,心说,抓住你后非狠狠抽一顿屁股不可。

  可这小胖墩别看胖,动作相当的敏捷,一面跑,一面还逗沈勇呢,沈勇就是抓不住他。

  方一勺一看就明白了,这小胖墩有些功夫,就想去帮沈勇一起抓。

  小胖子急忙喊,“人多欺负人少,本来就大人欺负小孩儿,要脸不要脸啊!”

  沈勇对方一勺摆手,“娘子,你别管,我来!”

  “哦……”方一勺只得地走到了一旁的桌子边坐下,双手托着下巴,看着沈勇抓小胖墩。

  于是,沈勇从晌午,一直抓到了太阳下山。

  最后,小胖墩跑不动了,沈勇也跑不动了,两人坐在地上喘气。

  沈勇指着小胖墩道,“你……你等着,等我歇够了,非要抓住你不可!”

  小胖墩坐在地上笑,“有本事你来呀,师父说了,你哪天抓到我了,让我给你认了错,他就教你功夫。”

  方一勺问,“你师父是莫凡堂?”

  “是啊。”小胖墩挑挑眉,一脸得意地说,“师父功夫可好呢!不过啊,我师父门槛高,他才不要废物当徒弟呢,我也不能要个废物当师弟!”

  “臭小子!”沈勇来气,站起来又要追,小胖墩伸手拦他,道,“唉……你急也没用,我告诉你啊,就算你抓到了把我打个半死,我也不会给你认错的!”

  沈勇磨牙。

  方一勺拍拍沈勇的背,让他消消气,边问,“小胖子,你叫什么名字?”

  “好说。”小胖墩瞄了瞄方一勺,道,“小媳妇儿还挺好看的呢,我叫莫冬冬。”

  沈勇听这小孩儿竟然嬉皮笑脸跟方一勺说话,骂了一声,“小流氓。”

  “大流氓!”莫冬冬说着,捡起几块泥巴丢沈勇。

  沈勇躲开了两块,还有一块砸在脑袋上了。

  莫冬冬一看又闯祸了,赶紧转身跑进屋子去。

  沈勇撇撇嘴,不满地说,“这是谁家孩子啊?!”

  方一勺走了过来,蹲下给沈勇擦脸,擦了几下……发现越擦越脏,翻过自己的手来一看,才想起来刚刚扒拉过地面和树叶子了,赶紧将手收回来背在身后。

  沈勇眯起眼睛看她,问,“干嘛?”

  方一勺摇头。

  沈勇有些无奈地叹气,随后,他一个翻身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往后头走,“我去找那老头去!”

  方一勺赶紧跟上。

  沈勇气匆匆走到后院,前前后后转了个遍,没见着人。

  “人好像不在。”方一勺对沈勇道。”

  “不用找啦。”这时候,院子一旁的窗户打开,莫冬冬趴在窗台上道,“我师父是世外高人!”

  方一勺问,“冬冬,你师父哪儿去了?”

  莫冬冬不答反问,“小娘子你是他媳妇儿?哎呀,那么好姑娘跟着他太可惜啦,要不然你跟我吧?”

  “我打死你个小流氓啊!”沈勇伸手一把揪住了他耳朵,“这么点儿大小就耍流氓,将来还得了?”

  “哎呀……”莫冬冬没提防,被沈勇揪住耳朵了,疼得直嚷嚷,抓住沈勇的胳膊,一口咬上去。

  “嘶……”沈勇赶紧抽了手,瞪他。

  莫冬冬也回瞪,一大一小两人在院子里头又呛上了。

  “走。”沈勇瞪够了,就伸手拉住方一勺的手腕子往外走,“咱不学了”,莫冬冬在后头嚷嚷,“唉,你不学了啊?我师父功夫可好呢!”

  “教出你这样的徒弟。”沈勇不满地道,“自己也肯定是个老不休,不学!”

  话没说完……就感觉脚腕子一疼,像是被什么么扎了一下,沈勇一个跟头摔在了地上。

  “相公?!”方一勺赶紧去扶。

  “嘶……”沈勇揉了揉小腿,一看,就见地上有一块小石头子儿。

  方一勺拿起来看了看,就见是一枚磨得光溜溜的飞蝗石,她皱眉,对着四下喊,“谁暗箭伤人?”

  四外没人回答,就听莫冬冬笑呵呵道,“嘿嘿,看来我师父还挺中意你呢,你若是不能制服了小爷,这辈子就别想出去咯,给我家做苦工吧。”

  方一勺和沈勇都忍不住皱眉,沈勇道,“我不想学了还不成啊?”

  莫冬冬肥嘟嘟摆了摆,“自然了。”

  “你们这里是黑店啊?”沈勇起来拍衣服,接着往外走,又一颗石子射过来,方一勺眼疾手快,一脚踹开。只是,这石头子儿的劲很大,方一勺把石头踹开了,脚趾头也疼得厉害,她伸手揉了揉,对沈勇道,“相公,这人功夫很高。”

  “呦,小娘子还练过啊。”莫冬冬嘿嘿笑了笑,打个哈欠,道,“小爷睏了,先去睡会儿,对了,前院有菜地,菜该收了,然后把地翻一遍,洒上菜籽,后院养了鸡,水缸里有鱼。”

  沈勇双眼瞪得溜圆,“让我种地?”

  “嗯哈……”莫冬冬拍拍嘴巴打了个哈欠,道,“快点儿吧,我也饿了。”

  沈勇气得说不上话来,方一勺拍拍他,道,“只是收菜杀鸡么,我会,我去。”

  “等等。”沈勇拉住方一勺,将外套脱了交给她,道,“你别动,我去。”

  方一勺接过他的衣裳,道,“我会。”

  “我沈勇的媳妇儿哪能种地啊?”沈勇撇撇嘴,道,“再说了,是我学功夫又不是你学,你坐下歇会儿。”说完,跑菜地去收菜了。

  方一勺在后头笑眯眯跟着,心里受用,刚刚沈勇那句“我沈勇的媳妇儿哪能种地。”听着比那些个甜言蜜语都入耳呢。

  不过说是一回事,做是另外一回事,沈勇一个大少爷哪做过这些,深一脚浅一脚弄了一裤腿的泥,好容易才从地理拔了几把“韭菜”上来,方一勺接到手里一看,也没忍心告诉他,这是葱……

  莫冬冬跑来看见了,跳着脚骂沈勇,说这菜地他种了小半年了,让沈勇踩了,要他赔钱。

  沈勇正在气头上呢,扔了菜就追他去了。

  方一勺摇了摇头,下地收了几棵菜,又到后院老母鸡的肚子底下摸出两个鸡蛋,去水缸里头撩出一条鲜活鲫鱼来,回灶房做饭。

  沈勇和莫冬冬在外头闹累了,都坐在院子里的石头凳子上喘气,闻到厨房传来的饭菜香,莫冬冬肚子咕咕叫,“什么那么香啊?”

  沈勇白他一眼,道,“我娘子做的饭菜天下第一!”

  莫冬冬听后,摸了摸下巴,道,“霍……你这娘子哪儿捡的,这么好丫头怎么跟着你那么个不学无术的小混子呢?”

  沈勇来气,“要你管。”

  “我说,你还真是的。”莫冬冬凑过去对沈勇道,“你功夫不会,学问不成,前途没有,家底有限,脾气还差,种地都不会,以后怎么照顾你娘子啊?莫不是想吃软饭要她照顾你?!”

  沈勇皱眉,不言语。

  莫冬冬一挑眉,道,“你想啊,天底下多少能人呢,就好比我,长大了肯定有出息,到时候,你媳妇儿人也大了,觉得你没用,肯定跟别人跑。”

  “放屁!”沈勇火腾就上来了,翻身爬起来又要打他。

  莫冬冬道,“哎呀,你怎能就听不得真话呢,你说,你自己哪点配得上你家小媳妇儿?”

  沈勇愣了愣,不说话了。

  “嘿嘿……你不就是那知府的儿子沈勇么。”莫冬冬坏坏对着沈勇笑,“谁不知道你是个小恶霸,扶不起的刘阿斗。”

  沈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这小胖子字字都戳他心窝子,伸手拽住他脖领子。

  莫冬冬也不怕他,道,“你跟我横有什么用,就知道打架,打架还不会功夫,活该一辈子受气被人看不起。”

  沈勇一把将他推开,愤愤然转身走了。

  等沈勇走回了院子,莫冬冬揉揉脖领子,问,“唉,老头,这样子能行么?”

  “呵呵。”

  这时候,从一旁的树林子里传来了一声轻笑,道,“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莫冬冬摸着下巴点头,“嗯,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

  “沈勇就是只犟驴子。”说话间,林子里晃晃悠悠走出了一个胖老头,“你师兄说得一点儿没错,这小子以前是个小无赖,没啥在乎的,跟他说什么都白搭……不过现在么,他在乎他的小媳妇儿,男人一旦有了在乎的女人,就有救了。”

  “嗯。”莫冬冬托着腮帮子出神,“那媳妇是不错,我也想要一个……哎呀。”

  话刚说完,莫冬冬脑门上就挨了一个烧栗,抬头不满地看老头,就见胖老头瞪他,“快去办事……对了,听说他媳妇手艺好,给我留一份晚饭啊!”

  莫冬冬撇撇嘴,拍拍屁股上的土灰,进屋去了。

  莫冬冬进了灶房,就觉得打鼻儿香,凑过去问,“小媳妇儿,你做什么了?”

  方一勺笑了笑看他,道,“清蒸芙蓉鱼,韭菜盒子,油焖尖椒,有米饭和玉米窝头。”

  莫冬冬咽了口唾沫,见正中间那个什么芙蓉鱼,怎么那么好看呢……黄澄澄的。赶紧伸手夹了一筷子,吃了两口,睁大了眼睛道,“乖乖,小爷这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的鲫鱼,这鱼肉怎么这么有嚼头?我平时吃都是软趴趴豆腐似的,还有刺儿。”

  方一勺笑着给他盛饭,道,“鲫鱼最鲜嫩也最难做,一来是鲫鱼刺多,不好去骨,容易卡,不易食。二来是鲫鱼容易熟,一熟了容易软,鲜味散,骨刺软。最重要的还是火候,要刚刚好才行。”

  “哦……”莫冬冬笑嘻嘻,“小娘子好能耐啊!”

  方一勺笑着吃饭,却觉得沈勇不太对劲。

  平日她菜没上桌沈勇就抢着吃了,可是今日却似乎是提不起兴趣来。

  方一勺以为他嫌没肉吃不下去,就给他往碗里夹菜,道,“相公,今日将就着吃,明日我杀鸡。”

  沈勇回过神来,看方一勺。

  “切。”莫冬冬边用芙蓉鲫鱼的汤拌了饭,呼噜噜往嘴里送,边道,“惯的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早晚福气散。”

  话说完了,沈勇也没心思吃饭了,说他饱了就进屋去了。

  方一勺有些纳闷,问莫冬冬,“相公怎么了?”

  “谁知道啊。”莫冬冬将剩下的芙蓉蛋端过去,道,“不吃我吃,哼!老爷们还要人惯着啊,没出息。”

  当晚,沈勇一句话都没有,躺在床上发呆,方一勺睡在他身边,没多久就睡着了。

  沈勇转头看了看方一勺的睡脸,就觉得心神不宁,翻身坐起来,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次日清晨,方一勺照例大清早起来准备做朝饭,却见旁边的床铺空了,有些纳闷,沈勇怎么那么早就起床了?她赶紧披上衣服跑到了院子里……

  此时院中无人,她又转到灶房,还是没人。方一勺有些急了,又往屋外跑……出了院子一看,愣住了。

  就见前院那两块菜地,原先种下的菜都被收上来了,分门别类整齐地放在一旁,地也被翻过了,松松软软。沈勇站在菜地中间,一身泥巴,正盯着地面看,手里拿着一把菜籽,像是在琢磨什么。

  方一勺跑过去,“相公。”

  沈勇皱眉,道,“你别下来,一脚泥。”方一勺接过他手里的菜籽,道,“菜籽直接洒就行,洒开些。”

  “哦……”沈勇点了点头。

  方一勺伸手用袖子给他擦擦脸,笑问,“相公,朝饭吃什么?”

  沈勇看了看她,道,“要吃得饱的,饿死了。”

  “嗯。”方一勺拉着沈勇往外走,觉得,他相公还是和以前一样,又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房间里头,莫冬冬托着腮帮子趴在窗口看,眨着眼睛对身后的胖老头说,“师父,沈勇性子真拧呀。”

  “呵呵。”胖老头伸了个懒腰,“这就叫,浪子回头金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