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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糖不甩和案中案


  “这锁跟人命官司有关系?”方一勺和沈勇都有些吃惊,拿着锁好一番端详。

  “这……什么人命官司啊?”方一勺问老道。

  老道已经趴在灶台边,拿着勺子吃了起来,嘴里不住夸奖,“嗯……又软又糯,味道都混到一起去了!高啊!”

  “唉,老爷子,咱说完再吃吧。”沈勇拍拍他,“这锁和人命官司有什么关系?”

  老道塞得满嘴都是吃食,摆手,“等等……吃饱再说!”

  沈勇见老道一个人吃了快小半儿了,赶紧也拿筷子上前,什么都能落下,吃不能落下,不然对不起自家媳妇儿。

  方一勺在后头看着两人边吃边碰杯,无奈嘀咕了一句——两个都是饭桶。

  不多久,盆子见底了,老道也吃饱了,边打嗝边剔牙。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嗯……吃得畅快,所以说么,人生苦短,该对自己好的时候一定要对自个儿好。”

  沈勇瞄了瞄他的白胡子,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也不短了……”

  老道一脚踹过去。

  沈勇赶紧避开,老道一挑眉,拿手指头点了点他,“好小子啊,有两下子……来,老道今天跟你练练!”说完,一跃到了院子里头,追着沈勇就去了。

  沈勇这几天只是跟莫凡堂学了些皮毛而已,但是仗着他身法灵活反应也快,左躲右闪将老头打过来的那些拳脚全部避过。

  老道笑着道,“小子,下盘挺稳啊,看来没少练基本功。”

  沈勇得意,一挑眉,“那是……”

  话没说完,老道矮身一脚扫来,“跟高手过招还敢走神儿?留神了!”

  沈勇惊了一跳,眼看躲不过,他也机灵,一个侧翻,单手着地翻到了一旁,双脚还没着地,灵机一动,去踩那老道的腿。

  “嚯!”老道点头,“够活的!”他就势勾起脚尖,沈勇眼看着要踩上去了,一想不对!这老道别是有什么埋伏,就双腿一分,避开那老头的脚尖,刚站稳,沈勇错开一步抬脚就踹。

  老道哈哈笑着一收势,单手挡住沈勇踢到耳边的脚,另一只脚拿勾起的脚尖去勾沈勇着力的那条腿。

  沈勇就两条腿,一条在上面踢着,另一条被老爷子一勾,可不就仰天摔下去了么。往后倒的时候,沈勇一想有些不甘心,就学着刚刚老爷子的样子往回一勾,勾住了老道儿的后脖颈。

  老道往前一松倾身,沈勇趁机缓口气,双手往后一背,撑住了身体,另一只脚去飞踹老道的膝盖。

  老道弯着身子呢,所以膝盖是直着的,沈勇这一下踹上来,老头也没法躲,只好用双手挡,沈勇趁机一个翻身起来了,出拳就打。

  老头闪开,哈哈大笑,“小混蛋,你怎么出招不按拳谱来?”

  “我又不是木头人!”沈勇回身又一拳,道,“拳谱说啥我就是啥啊?才没那么傻!”

  “机灵是好,不过啊,这拳谱还是有用的!”老头笑着往后一退,侧身一闪没影了。

  沈勇一愣神的功夫,老头突然出现在了他眼前,拿脚尖在沈勇胸前一点。

  沈勇一惊,退开一步,就看到胸口的衣服上面出现了一个鞋底印,赶紧伸手拍了拍,道,“哇!老爷子,你手脚够快的啊。”

  “刚刚那一脚要是踹实在了,你小子可非死即伤啊。”老头得意地提醒。

  沈勇皱了皱鼻子,拍着衣裳有些不服,“再来!”

  “不来了,就吃了一顿饭,哪儿那么多力气来啊,别浪费了你媳妇的好手艺。”老头耍赖坐到桌边,道,“反正你输了,输了呀输了,输给一个糟老头。”

  “你……”沈勇见他一个老头子耍无赖,又气又没招。

  方一勺从厨房里头拿出了一大盘子桑椹来,这是她前几天买来准备酿桑椹酒用的已经熟透,很甜。

  方一勺拿井水浸了,沥干,插上小竹签儿,端到石桌边放下,道,“别打了,刚吃过饭,也不怕岔气啊?来吃。”

  沈勇现在已经养成了某种习惯,只要方一勺嘴里说出那个“吃”字,他就立马饿,赶紧过来,方一勺坐在他身边,用竹签插桑椹给他吃。

  老道也过来了,啧啧两声,道,“桑椹啊,这果子我经常吃,没劲不吃了!”

  “那您想吃啥?”方一勺笑眯眯问,“我给您买去。”

  “嘿嘿。”老爷子对方一勺笑,“小丫头就是贴心啊。”

  “现在不是小丫头了。”沈勇白了那老道一眼,“那是我媳妇儿。”

  方一勺脸一红,瞄了沈勇一眼——这话说出来,多叫人误会啊。

  沈勇厚着脸皮笑,嘴上占占便宜也是好的!

  “唉……年轻就是好啊,我现在想找个老伴儿都找不着了。”老道叹气。

  “喂,你好歹也是出家人吧。”沈勇一脸嫌恶地看他,“还找个老伴。”

  “怎么的?”老道整理了整理他那头乱发,道,“你小子别觉得你现在多精神,我可告诉你,想当年,老道我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男子。那想要嫁给我的美人实在是太多了,我是因为怕挑了一个没挑其他的,伤了那些姑娘的心,所以才耽误到现在。”

  沈勇忍笑,“老道,你的意思是,你这辈子没成过亲?”

  老道摸了摸胡须,道,“如今不行了,这高不成低不就的,没人能跟我配上了。”

  “有!”沈勇突然一脸认真地说。

  “相公,真有么?”方一勺看沈勇,心说,如果真有,给老头撮合撮合呗。

  “嗯!”沈勇点头,“家里就有!”

  方一勺纳闷,心说,家里除了沈夫人,没有年纪大的女人了啊……沈夫人的年岁和老道也不般配,再说了,就算沈勇肯,沈一博也不肯啊。

  “在哪儿呢?”老道兴致勃勃地凑过来,笑道,“小娃儿,给我介绍介绍,若能看对眼了,就成亲。”

  方一勺忍笑,心说,这老道还挺不要脸的。

  “有!”沈勇笑着一指院中佤泥盆里头那一棵黄菊花,道“它!”

  老头眨眨眼,没说上话来。

  方一勺也眨眨眼,不解地问,“相公,那是花儿啊……啊!”说着,一拍手,“莫非花妖不成?”

  沈勇差点笑喷了,转脸看方一勺,伸手捏捏她下巴,“娘子,你真讨喜。”

  方一勺脸又一红。

  老头啧啧两声,“混小子,你觉得我哪儿和这朵菊花配啊?”

  沈勇对老道,“来,笑一个!”

  老道愣了愣,随后就笑了一个,沈勇一指老头那满脸打褶儿的皱纹,问方一勺,“唉,娘子看,像不像?”

  “唔……”方一勺赶紧捂住嘴巴,这会儿笑出来太失礼了,不过真像。

  老头嘴角直抽,敢情沈勇那坏小子说他的皱纹和那躲千瓣菊很配啊!

  见方一勺笑得肩头直颤,沈勇一脸欢喜地看她笑,老头无奈摇摇头,站起来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该办正经事了,我走了。”

  “老爷子不留下吃晚饭么?”方一勺问。

  “对啊,我们下午没啥正经事干。”沈勇赶紧拦阻,他正琢磨着一会儿再跟老头过几招呢。这人么,要不然什么都不会,一旦会了个什么,喜欢了个什么,就总是技痒,想跟同道中人切磋两下。就好比那会唱戏的总惦记着弦儿响,那会写字的总惦记着题词。沈勇现在就想找个能打的来过招,只可惜,府里头衙役们都忙,沈杰更是连人影都不见,打方一勺么……他不舍得。

  “谁说你俩没事儿干的?”老头一挑眉,伸手指了指那枚银百锁,道,“你俩可得好好查这案子呢。”

  方一勺和沈勇也想起这茬来了,沈勇拿着银锁,问老道,“老爷子,这究竟关系这着什么案件啊?”

  老头神秘一笑,道,“你小子不贼么?自个儿猜去。不过我可告诉你,这事儿得赶紧,若是耽误了……嚯嚯,那就罪过了哦!”说完,纵身一跃上了墙头,往外一跳。

  “唉!”沈勇和方一勺都站了起来,沈勇攀上墙头想再找,但是老头已经不见了。

  “说什么啊,神神叨叨的。”沈勇翻身跳下了围墙,看了看方一勺手中那枚百锁,道,“人命官司,是这戴百锁的娃儿,还是爹娘?还是别的什么……都不说清楚。”

  “嗯。”方一勺拿着百锁,点点头,道,“那天,娘给我的首饰盒子里头,也有一枚小的。”

  “那是我小时候戴的。”沈勇笑呵呵道。

  “小孩子小时候,大多戴百锁?”方一勺道,“我小时候好像没戴过。”

  “男娃戴的比较多。”沈勇道,“都说男娃难养么,而且我还是三代单传,所以我娘怕我养不大,又怕妖魔邪祟的来骚扰,就戴了个,也叫长命锁,我们这一带,好些人家都有这习惯,生下来一个孩子就配上一副锁。”

  方一勺点点头,道,“唔……小娃娃戴上,是应该挺好看的,说不定我小时候也有的,后来当掉了。”

  沈勇微微皱眉,道,“你想要啊?我给你打一个去!要长命锁、消灾锁还是辟邪锁?你说,金的也行,不过要等下个月。”

  方一勺听得眉开眼笑,伸手戳戳沈勇的腮帮子,道,“相公,我要的话,戴你那个不就好了,哪儿有人每个月都买金子的?”

  沈勇盯着方一勺看了会儿,道,“我想买好的给你么。”说着,眼珠子就不自觉地往方一勺胸前撒么。

  方一勺原本挺感动的,但是见沈勇眼神老不正经,就踹了他一脚。

  “哎呀。”沈勇自然很给面子地搓膝盖,蹦了蹦,突然……

  “诶?”沈勇停住了,站在院子当间儿,伸手摸着下巴想心思。

  “怎么了?”方一勺不解地看他。

  “唉,娘子,东巷府好些人家都给娃娃戴百锁的,那些被拐子拐走的孩子,很可能也都戴着百锁么。”

  方一勺微微一愣,点头,“对啊!”

  “还有!”沈勇道,“东巷府好些人家都做买卖,挺富裕的,周边州城府县也是如此,那就说不定,会有给孩子做银镯子、银脚链之类的?”

  “嗯,还有银护心镜!”方一勺赶紧点头。

  “那帮人贩子,如果将小孩儿都拐走了,那他们转手倒卖,铁定不能把那些银器都卖了吧?要不然就找银器铺子,或者去当铺!”沈勇道。

  “人贩子的话,去当铺最快了!”方一勺惊喜,“相公真聪明!”

  “嗯!确是聪明!”

  两人正说话呢,就听到院子门口有人接了一声,吓了两人一跳,转回头,就见沈一博和沈杰走到了门口,夸奖沈勇的,正是沈一博。

  “爹爹。”方一勺问沈一博,“吃饭了没?”

  沈一博叹气,“这不就是想来吃么……不过勇儿想出了那么好的线索,看来又要去忙了。”

  “你们忙,我给你们做吃的去!”方一勺将沈勇往前推了推,道,“相公,你和爹爹他们一起商量商量!”说完,就跑进厨房里头去了。

  沈勇有些尴尬,看了看沈一博,不过他可没拿出那枚银锁来。沈勇心里有计较,那银锁是老道给的,老道是方一勺的师父而且来历不明。如果将银锁给了沈一博,沈一博万一怀疑老头呢?所以不能给。

  沈一博则是认真地考虑着沈勇刚刚说的话,的确……这是一条很好的线索,便对沈杰道,“立刻带人,去各大当铺,看这几日有没有人来当娃娃的银锁或者其他银器的!要仔细盘查,如果差不到,就去银器铺子等地方找!”

  “是!”沈杰转身走了,不忘道,“老爷,一会儿少奶奶做的饭……”

  “唉,找人给你送去。”沈一博无奈,沈杰以前办案子,叼着干馒头就走了,如今让方一勺养叼了。

  等沈杰走了,院子里就只剩下沈勇和沈一博,父子俩隔开挺远站着,也不说话。

  沈一博抬头好好地打量了一下沈勇,有些意外……是好久没见了还是自己太久没仔细看过他了?总觉得沈勇似乎个子高了些,然后人也精悍了。

  这时候,厨房里头已经传出了香味来。

  方一勺想着府衙里头的衙役们肯定都忙着大案子,来不及吃饭呢,所以就特意做了些能吃得饱,吃起来也方便的主食。

  首先,她做了个荷叶干馍夹蹄肉,将荷叶洗尽,肘子烫熟后,用刀剔肉,切片,和荷叶一起放上酱料炖。烫锅子烘干馍。

  院子里,沈一博被香味熏得有些受不了了,就对沈勇道,“嗯……我去看看新抬来的尸体。”

  “就那两个十几岁的丫头么?”沈勇问。

  沈一博点点头,往外走了一步,回头问沈勇,“你去不去?”

  沈勇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沈一博,随即点头,跑上去,跟着沈一博一起去仵作房。出院子门口的时候,沈勇回头,就见方一勺笑眯眯趴在窗口,对他握拳。

  沈勇摇着头,忍不住笑。

  很快,馍好了,肉也炖得了。

  方一勺叫来了莲儿和石头,让两个小丫头分工,一个往馍上抹酱,另一个往两片馍中间夹蹄子肉片,蛋皮和葱花,做了满满一篮子后,就往外送。

  衙役们终于有吃的了,咬了一口后,就差喊少奶奶万岁了。

  随后,方一勺还做了土豆饼、滑蛋牛肉米线、南瓜馒头、腊肉蛋包饭、粉丝鸡蛋麦穗包、红豆绿豆糯米糕。

  每一样都是好吃又管饱,还能随身携带,方一勺让莲儿和石头,用荷叶包,给每个衙役都包了一份带在身上,饿了随时就吃。

  沈一博坐在院子里头吃饭,边指指仵作房,问沈勇,“见过枉死的人么?”

  沈勇摇头。

  沈一博咬着一快糯米糕,道,“自己进去看吧,尊敬些,一会儿出来跟我说,有什么地方不对。”

  “嗯。”沈勇走到了门口,恭恭敬敬给里头门板上躺着的两具尸体举了个躬,然后撩起衣摆,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沈勇进入了仵作房,呈现在眼前的,是门板上的两具尸体。一般来说,女孩儿都长得快,十三四岁的女娃,看着就已经很大了。沈勇突然想到,这几个女娃再长个三四岁,就和方一勺差不多了,心里便有些别扭,家里大人,还不知道得多伤心呢。

  沈一博在门口的石头凳子上面坐着,手里拿着一块糯米糕,盯着沈勇的表情,吃惊得都忘记吃东西了。他何曾看见过沈勇脸上透出这种神情来,这小子竟然盯着尸体有些悲天悯人了,真的长大了不成?

  因为两具尸体是在河滩边发现的,被水泡了一下,因此发白发胀,看起来有些吓人。尸体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全身都是红斑,头发很湿,上头还有污泥……

  沈勇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幸好自己吃得早,不然估计要吐了。

  想到沈一博还在外头啃糕点呢,沈勇心中也有些钦佩,挺挺胸脯,心说,男子汉大丈夫,见两个死人怎么能吓成这个样子?!

  这时候,从外头急匆匆走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粗壮汉子,穿的倒是书生袍子,不过人看起来可不怎么斯文,他走进来,给沈一博行礼。

  沈勇认得,这是府里的仵作,刘大方。

  刘大方是沈一博的得力助手,附近州城府县都出名的好仵作,有时候隔壁的衙门有案子破不了,或者找到些怪异的尸体,都请他去看看,总能有些线索,因此沈一博甚是器重他。

  沈勇跟他玩儿得也挺好,说来,这刘大方也是和沈杰一样,少数几个不会看不起沈勇的人。

  三年前,又一次沈勇伤了脚。沈一博请了东巷府的好郎中来给他治,郎中说没事儿,吊吊筋就好了,正巧,那天沈勇躺在藤榻上吊筋的时候,让刘大方看见了。

  刘大方当时就有些纳闷,走过来问沈勇怎么了,边帮他查看。

  沈勇当时年纪还小,又淘气,沈一博总骂他,因此跟他爹怄气,疼也不说。后来刘大方一问,沈勇扛不住了,就说,“疼,疼得都发冷了。”

  刘大方赶紧将吊筋药给他取下来了,换药,用夹板给沈勇固定,原来那次,沈勇的骨头裂了。沈勇后来问了很多郎中,他们都说,如果当时吊筋吊到晚上,他估计这辈子就瘸了。

  更有趣的是,那天刘大方给沈勇换好药后,就跑去了郎中家门口,跳着脚骂他,说他不是东西,诚心坑人!

  后来沈一博才查明白,沈勇有一次淘气,得罪过那郎中,因此他怀恨在心才故意不给沈勇治,希望他瘸。知道这事儿后,刘大方就将那郎中打跑了,那郎中再也没敢回过东巷府,因此沈勇一直跟刘大方很好。

  “呦!”刘大方跟沈一博行礼了之后,就提着小药箱子跑进了仵作房,一看到沈勇在,吃了一惊,道,“我的少爷唉,你上这儿来干什么?怪晦气的!”

  “嗯……”沈勇想要说是沈一博让他来的,但刘大方已经走过来,将他拉到一旁,“傻小子?看尸体怎么能站在下风口呢?”

  “下风口?”沈勇有些糊涂。

  刘大方摇摇头,站到门口的位置,道,“你看你爹在哪儿吃东西呢?就跟他一个方向站。”

  沈勇随着他站了过去,细细辨了辨,点点头,“嗯,是味儿少了!”

  “可不是!”刘大方笑,“这是刚死了没几天的还不算臭呢,要是挖到个死了五六天的,那你再站在那儿,不只臭,还得中尸毒!”

  “哦!”沈勇点头,站早了刘大方的身后,刘大方回头看了看他,暗自点头。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沈勇好几天没见,整个人焕然一新,也不像以前那么愤世嫉俗,好像谁都看不顺眼似的了,所以说么,男人找到个好媳妇儿,就好似重头活了一次似的。想到这里,他还不忘调侃沈勇,“唉,少奶奶实在好手艺啊,门口那些衙役们都美得轻飘飘的了,都问少奶奶有没有姐妹或者跟她差不多的女孩儿呢。”

  沈勇听后笑了笑,颇有些得意地说,“娘子是独生女儿,上哪儿找一样的去?”

  “嘿。”刘大方轻轻推了他一下,道,“看把你美的,洞房那天晚上没吓着啊?知道怎么做么?”

  沈勇听着有些羞臊又有些懊恼,一方面,想起来真后悔,洞房那天光顾着吃方一勺做的酸豆角和蜜汁藕了,早知道就把房圆了。但是他又不好说还没圆房呢,这不是叫人笑话自己没用么?只好打着哈哈过去,心里一百万个不甘心。

  沈一博也吃完了饭,走了进来,问,“勇儿,看出什么来了?”

  “呃……”沈勇赶紧收拾心神,将脑袋里乱转的方一勺小心翼翼地藏到一边,又看了看那两具尸体,心说,能看出什么来啊?除了挺吓人,也没啥了。

  “说啊。”沈一博催沈勇。

  “在水里泡过的。”沈勇小声嘀咕了一句。

  “嗯。”沈一博点点头,问,“还有呢?”

  沈勇硬着头皮,又看了看那两具尸体,微微皱起了眉头,道,“看起来……古怪。”

  “哦?”一旁的刘大方笑着问他,“怎么个古怪法?”

  “呃……说不上来,就是古怪。”沈勇也有些无奈。

  沈一博倒是没说什么,没说他讲得不好也没夸他讲得好,只是对刘大方道,“开始吧。”

  “好!”刘大方动手,开始验尸。

  沈勇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见验尸呢,在一旁仔细地盯着,起先只是检查尸体,刘大方说那些红色的斑纹是尸斑,死后会出现,人朝哪边,尸斑就堆积在哪边,这两具尸体,死后一直趴着呢。

  然后,刘大方开始脱掉尸体的衣服,又给尸体剃头。

  沈勇皱起眉头,心说……怎么这么折腾一个死人啊,多可怜。

  沈一博看了看他,道,“你不这么折腾,难道让她们含冤而死?”

  沈勇不做声了,认真地看着。

  这时候,就听院子外面传来脚步声,像是有人轻巧地小跑过来。

  沈勇转回头,就看到方一勺好奇地跑进了院子,在远处看着,也没走进来。

  沈勇赶紧赶她,怕她看到死人吓着。

  方一勺没走,皱皱鼻子,好奇地看,她倒是不怕死人,她杀过鸡,见人宰过猪,以前他爹还经常说呢,人的内脏其实和猪的差不多的。

  方一勺慢慢往门口挪动了几步,沈勇无奈,只得跑了出去,带上门,“娘子,你回院子里等我一会儿,让莲儿石头她们先陪陪你,要不然上娘那儿去?”

  方一勺问,“那里头,是两个女娃的尸体么?”

  “嗯。”沈勇点点头,道,“快走吧,姑娘家进阴宅不吉利!”

  方一勺还是好奇,小声嘀咕,“我嫁人了已经,不算姑娘。”

  “还没圆房呢!”沈勇瞪她。

  方一勺不说话。

  这时候,沈一博打开门,见两人在院子里,一个不想走,一个想要撵,就问,“勇儿,做什么呢?”

  “呃……”沈勇回头,就见沈一博对他招手,“过来接着看。”

  沈勇点点头往前走,方一勺也跟了过去。

  沈一博明白了,就道,“唉,一勺啊,姑娘家,别看这些,小心吓着。”

  “我见过死人的。”方一勺心说,以前什么死人没见过呀,路边那些饿死的,经过树林子还能看到上吊的……还有她爹娘死的时候,尸体还不都是她葬的么。

  沈一博微微愣了愣,转念一想,就点点头,“那行,你若是不怕就进来,怕了一会儿不许哭鼻子。”

  “嗯!”方一勺欢欢喜喜要过去,被沈勇拉住,“等等。”

  方一勺噘起嘴看他,那意思像是说,干什么?爹爹都同意了。

  却见沈勇跑出去了一趟,不知道从哪儿拿来了一块红绸子,给方一勺系在手腕子上了,道,“辟邪。”

  “哪儿学来的?”沈一博看得直乐。

  “娘教过的。”沈勇道。

  方一勺笑眯眯,挽着沈勇的胳膊就进屋去了。

  屋子里头,刘大方已经将两具尸体都弄干净了,用一块白绸子盖着,掰开嘴看她们的嘴,往里看。

  方一勺挨近了沈勇一点,睁大了眼睛看着,小声道,“相公,感觉怪怪的。”

  “你也觉得啊?”沈勇问,“我也觉得古怪的。”

  “那是你们头一回见死人吧?”沈一博看两人。

  “不是。”方一勺摇摇头,到,“总觉得说不出的古怪,俩丫头不像是一般的女娃。”

  “对对!”沈勇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你看,莲儿她们不就十几岁么,看着和她俩完全不一样的!”

  “的确是应该古怪。”这时候,刘大方说了一句,“因为死得蹊跷。”

  方一勺和沈勇对视了一眼,问,“哪里蹊跷了?”

  “大人,这应该不是那些人贩子干的,是有人杀了人之后陷害的。”

  “哦?”沈一博问,“老刘,你是不是找到什么线索了?”

  “嗯!”刘大方将尸体翻过来,让沈一博看,道,“看她们的背。”

  沈一博微微皱眉,隐隐的,就见这两具女尸的背上有伤痕,类似于鞭伤,新伤旧伤都有。

  “谁那么打孩子呀?”方一勺皱眉。

  “哦。”沈勇却突然道,“是烟花女子啊?刚刚从丫鬟转过去做姑娘的那种,据说无论听不听话,每天都得挨一鞭子,连着挨上个把月,这叫把贱骨头打软了。”

  沈勇的话刚说完,沈一博和刘大方都吃惊地回头看着他。

  沈勇搔搔腮帮子,道,“以前……听飘香院的人说过,哎呀……”

  话刚说完,沈勇就感觉胳膊上一疼,低头,只见方一勺捏着他胳膊上的一小块儿肉,掐住……拧!

  “嘶……”沈勇只好忍着,谁叫自己说漏嘴了呢?

  “是窑馆里头的姑娘啊?”沈一博也觉出蹊跷来了。

  “大人,你看脖子上是不是有勒痕?”刘大方指着死者的脖子让沈一博。

  “嗯。”沈一博点头,“是掐死的?”

  “这是死后才掐上去,伪造成掐死的样子。”刘大方道,“我刚刚开胸看了看,她们肺里头都是水,是淹死的,然后再看她们的头皮……”说着,伸手指给沈一博看,“有淤青,是人按着她们的脑袋往水里送,才淹死的!”

  沈一博点了点头,道,“的确!更像是窑馆滥用私刑无意之中弄死了没法处理尸体,就借着这次孩童失踪的案子,想要嫁祸给那群人贩子,然后洗脱罪名。”

  “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窑馆的。”刘大方不无遗憾地说,边说,他和沈一博都下意识地看了沈勇一眼,沈勇惊得赶紧摇头,心说,你俩是想要害死我啊?!转脸一看,果然,方一勺脸色老臭了,瞄着他,那架势像是问——你该不会连哪家窑子的都记得住吧?!

  沈勇赶紧摇头,道,“我不知道啊,不过能查……那几个报案说丢了孩子的家里人呢?铁定是假扮的!就算是真的,也必然知道窑子是哪家!”

  沈一博觉得有理,就派了几个衙役出去查。

  没多久,衙役就押着两人回来了。

  据说衙役们问了好些人,拼凑出了那日来报案的两人的画像,又带了几个见过那报案人样貌的人去指认……众人一家家窑馆找过去,最后终于在东巷府南街的一座私娼寮里头,找到了那两人。女的那个就是老鸨,男的是一个护院。这私娼寮人不多,姑娘们大多是流落街头被捡回来的,先做丫鬟到十三岁,然后挨鞭子,直接做姑娘。这两个丫头据说太犟,后来老鸨用私刑,被弄死了。老鸨怕惹出祸端来,因此就想出了这个栽赃陷害的法子来,在她看来,栽赃的反正也是十恶不赦的人贩子。

  沈一博依法判处了两人,并且下了一道禁令,从此之后,娼寮窑馆,不准用私刑,一旦查出来就论罪处罚。

  这案子是破了,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的窑姐儿们,也得到了些保障,但是沈一博和沈勇都开心不起来,因为这拐小孩儿的案子还没破呢。

  第二天一大早,沈勇在院子里头练功,他现在已经养成习惯了,无论多晚睡的,第二天早上铁定和方一勺一起起来,方一勺做早饭,他练功。

  “相公。”方一勺在灶房里头叫。

  沈勇赶紧就窜进去问,“娘子,早上吃啥?”

  方一勺给沈勇盛出来一大碗的咸豆花,还有一盘子六七个古怪的点心。

  沈勇盯着好一通瞧,问,“娘子,这是什么点心,那么好看呢?”

  “糖不甩。”方一勺笑眯眯地回答。

  “这么有趣的名字呢?”沈勇伸筷子戳了戳,软的!

  “尝尝。”方一勺夹了一个送到沈勇嘴边,沈勇嗷呜一口,“唔!好吃!”

  沈勇就觉着外皮子香甜软糯,里头有肉鲜味儿,还有鸡蛋和花生的味道,赶紧睁大了眼睛看方一勺,“娘子,怎么做的?”

  “嘿嘿,先将红薯蒸熟,去皮后捣碎,和上糯米粉揉好,做成小碗的形状,然后放到热水里煮熟。”方一勺坐在桌边,双手托着下巴给沈勇讲“将鸡蛋打匀了煎熟切成蛋丝,将肉末和香菇末混到一起加上葱花酱料炒熟,拿出来拌上蛋丝。将红糖熬成糖浆,将刚刚用糯米红薯做成的小碗放到糖浆里浸没,拿出来不要甩,放入盘中,再在碗里放上炒好的肉末和蛋丝,再撒上捣碎的花生粒,这就是糖不甩!”

  沈勇又塞了一个到嘴里,嚼着香甜的糖不甩,就这放了虾米、蛋丝的咸蛋花,啧啧直甩头,“美味啊,美味!”

  这时候,外头沈一博和沈杰他们也都进来了,都被方一勺这新奇的早点吸引,坐下来大吃。

  “嗯!”沈杰边吃边点头,“少奶奶好手艺,吃了就心情好,今儿个肯定能抓着人!”

  方一勺有些好奇,问沈一博,“爹爹,你们今天怎么上灶房吃来了?一会儿要出门么?”

  “对。”沈一博点头,“沈杰查了各大当铺,还真是有个人来当过银器,都是娃娃戴的那种。

  “什么人啊?”沈勇问。”

  “嗯……”沈杰皱了皱眉头,道,“据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还是个结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