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无药可救 [下] (1)r
神农世家,地处扬州。唐时还称广陵郡,广陵神农这个叫法便也沿袭至今。神农世家在唐朝最为鼎盛,朝中御医大凡师从神农,圣恩眷顾,风头无两。麾下的医馆药铺遍布神州,名震海外。r
而时过境迁,朝代易改。神农虽仍有高超医术,但也不复往日风光。门下弟子顾念前朝圣恩,至今仍着唐时装束。这自然也令朝廷不满,但碍于神农声名,虽有数番责难,却无厉行压制。r
传闻数年之前,神农世家遭遇变故,从此闭门不医,淡出江湖。不过,传闻终究是传闻。到过神农世家一次的小小最清楚不过了,神农之中依然有济世的神医,也终究未失医者的高洁。r
小小坐在马车上,看着自己手中的赤炎令,心中的焦虑不曾减少一分。恐惧总是不经意地渗进脑海,让痛楚也慢慢深重起来。r
神农是医,不是神,自然也有回天乏术的时候。生死由命,不可强求。但是当真到了眼前,却让人无法冷静。r
她收起令牌,低了头,看着至今昏迷的温宿。他身受冥雷掌伤,“七杀”依旧按时发作,只是,即便是如此的痛苦,他也不曾醒过来。偶有的呻吟,也是微弱而无力的。r
她心中忧戚,竟不忍再看。她钻出了车厢,坐到了赶车的银枭身边。r
银枭见她出来,轻叹了一口气,许久,才轻声道：“丫头,就算你治好了他,他也逃不开朝廷缉捕,江湖追杀……”r
小小听到这句话,只能沉默。r
她也曾请求洛元清先替温宿解毒。但洛元清却犹豫。东、南两海敌对,现在彼此相安无事已是奇迹,小小也知道不能多做要求。r
而这一路,银枭和李丝的态度也让她困扰。李丝也不止一次说过,温宿非死不可。出发前,碍着江寂的面子,这两人都不曾说什么,但有些东西,小小还是感觉得到。……江湖之上,恩怨纠葛才是真正的凶器,武功与毒药,都得屈居其后。r
“丫头……”银枭看着前路,慢慢道,“你救得了他一时,救不了他一辈子。他救了你,你还他人情是没错。不过,这之后,他的事,你不要再管了……”r
小小答不上来,还是沉默。r
银枭见状,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笑道：“对了,丫头,这次你准备怎么谢我？”r
“啊？”小小不解。r
银枭揪起她的耳朵,道：“虽然带你出廉家军营的人不是我,但我好歹也有掩护的份。你怎么谢我？”r
小小眨眨眼睛,差点就想说：我是主动归顺朝廷的,你们没必要救我呀。但是,看着银枭,她硬生生地把这句话咽了下去。要是知道了真相,就不是揪耳朵这么简单了吧。r
“银大爷的大恩大德,小小无以为报,小小愿……”小小摸着被揪痛的耳朵,说道。r
银枭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去去,怎么老是这一段,听都听腻了。就算下面是‘以身相许’我也不稀罕。”r
小小无语。r
银枭略带得意地笑着,道：“丫头,把他带到神农世家之后,你跟我回‘岫风寨’吧。”r
小小不解,“岫风寨？”r
“嗯。”银枭笑着,道,“你这丫头根本就不适合跑江湖么,得找个地方落脚才对。我勉为其难,先收留你好了。说起来,当年你师父也到过‘岫风寨’,还教过我武艺。那时候,你不过是个娃娃。怕是想不起来了罢。”r
小小睁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r
“呀,强盗,你这是拐压寨夫人？”李丝策马到了马车旁,调笑道,“那沈家小姐怎么办？啧,好不容易抢了个良家小姐,如今又不要了么？唉,奴家可算是认清你们这些臭男人的面目了……”r
银枭皱了眉头,“媒婆!我没记错的话,抢了沈小姐的人是你吧!还有,你不是直接送她去‘曲坊’了么？我都没见过她!”r
“呀,这么激动做什么？原来当初奴家直接把沈小姐送走,你记恨到现在啊。”李丝笑得阴险。r
“去!”银枭一鞭子抽过去,道,“少拿我开心。你记住,媒做多了,自己就嫁不出去了!”r
李丝轻松避开那一鞭,笑着道：“呀,不劳你这采花贼操心。”r
这两人一抬杠,阴郁的氛围便一扫而空。小小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r
的确,江湖不适合她。那个“岫风寨”听起来不错啊,也许,结束一切之后,她真的可以……r
这个念头才刚才脑海中浮现,下一瞬,她却想起了廉钊,想起他未说出口的回答……r
耳边还响着银枭和李丝的笑闹声,小小却觉得心中失落,渐而无奈。不觉之间,几人已走到了一处山岭。r
小小第一次来神农世家,走的是水路,下了船便到了正门。而这次,走的是陆路,又为了躲避追兵特地选了僻静小道。如今,正是在神农那赫赫有名的“百草岭”之上。r
辰时三刻,烈日炎炎,岭上草木略显蔫萎,透着一丝萧条之气。r
小小觉得有些奇怪,但却一时想不出原因来。她四下环顾,看着满岭草药。鸟啼蝉鸣,马蹄轻响,和着那些南海女子脚腕上的银铃声,在耳边回荡。r
“停车!”小小突然喊了一声。r
银枭勒马,不解。r
小小起身,警戒起来。没错,不对劲。她还记得曾经在这百草岭上,采药人络绎不绝。而今天,却一个人都没看见,着实诡异。r
小小正欲说明,突然,地下伸出了数只青黑色的人手,继而,数具行尸爬了出来,怪叫着扑向了众人。r
啊啊啊啊啊!不是吧,这难道是应了江湖上那句“神农世家百草岭,夜夜鬼哭到天明”？大白天的,太邪门了吧!r
众人纷纷亮出了兵器,应战。r
小小手忙脚乱地找寻可以用作武器的东西,紧张地看着面前的情势。r
行尸出现,就代表着神农世家中有人使用“操尸蛊”。照理说,精通蛊毒的陵游在齑宇山庄丧了命,神农长老巴戟天等又好像十分看不起操纵尸体的行为。这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出现呢？r
小小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答案。当初在东海,她也见过行尸。如今,能做到如此的人,唯有被废的神农宗主石蜜。也就是说,石蜜已经重回神农世家了？!r
这么一想,如今的情势就不妙了。不说石蜜和魏启勾结,效忠朝廷,也曾亲自追击过她。单说她自己曾踩死一条“长生蛊”,就够得上仇怨了。若是石蜜回了神农世家,又重得了宗主权力,事情就麻烦了……r
小小正这么想着,就见几具行尸开始往马车上爬。她惊叫一声,直接抬脚,努力地把行尸往下踩。r
行尸虽然无痛无觉,又是已死之身。但银枭一行早就遭遇过几次,应付起来也熟门熟路。只一会儿的功夫,便将一批行尸悉数解决。r
这时,森森的白雾从地面氤氲而上,已经倒下的行尸又一次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冲众人而来。r
“啐,没完没了!”银枭冷哼一声,拔出腰间软剑,纵身攻上。r
这时,一道浑厚劲力破空而来,几具行尸被弹了开来,无数白色的小虫从行尸体内脱出,落在地上扭动挣扎。r
只听那出掌之人开口,道：“诸位,此地危险,请速速离开。”r
听到这个声音,小小反应了过来,喊了一声：“巴长老!”r
没错,来者就是神农上七君的巴戟天。r
巴戟天闻得那声呼唤,回了头。看到小小的时候,表情里便有了笑意。“原来是左姑娘。”他说话间,出掌毫不含糊,击倒了数具行尸。他抽身退到马车边,道：“左姑娘,你为何来此地？”r
“我是来求医的。巴长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小急切问道。r
巴戟天摇了摇头,道：“先离开这里吾再向姑娘解释吧……”r
众人闻言,不再恋战,甩开行尸后,随着巴戟天离开了百草岭。r
……r
百草岭南数里,有一处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