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师的意思是你被学校辞退了?为什么?”谢贤回过头,对着吴东升甚是陈恳的问道。
吴东升嗤笑一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口中嘲讽的吐出一连串反问:“还能为什么?我算是想明白了,得罪了你这种大人物,教务主任怎么可能还留我在学校?不赶我走,等着受我的牵连么?”
谢贤眉头一皱,联想到今天早上赵主任等在自己教室门口的情景,很可能真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他心里同样很清楚,如今吴东升的命运,完全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甚至,如果现在自己转身就走,什么也不用做,周建国自然也会将这位吴东升老师从自己的生活里处理掉。
暗叹一口气,对于这出闹剧,谢贤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又要浪费时间了。
站起身来,谢贤对吴东升招了招手,丢下一句“跟我来”,转身便走出了包厢。
直到谢贤消失在了门口,茶座上的吴东升也还没回过神来,周建国给吴斌使了个眼色后,随即也走出了包厢。
吴斌随即上前一步,弯下腰在吴东升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仿佛吴斌口中吐出的是一句咒语似的,就如同屁股上被扎了一刀般,吴东升“哗啦”一声推开椅子,站起身连滚带爬的窜出了包厢,踉跄的快跑着追逐谢贤的背影而去。
半小时后,谢贤和吴东升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安西大学教务处的主任办公室。
犹豫了半晌,脸色无比复杂的吴东升几次张口欲言,却又无声的将话语咽回了肚子里。
谢贤抬手一看表,已经是十二点一刻了,他向吴东升点点头,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
依然呆立在门口的吴东升,只能目送着谢贤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一时间百感交集。
几分钟后,准备去食堂吃饭的赵主任走出门来,见吴东升居然还在门口,顿时没好气的开口问道:“吴老师,你怎么还在这里,还有事?”
吴东升这才回过神来,呐呐的回了一句“没,没事”,紧接着又加了一句:“赵主任,再次感谢您对我的错误宽大处理。”
大腹便便的赵主任摆摆手,转身便向电梯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的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吴老师,我们彼此心里都明白,你应该感谢的并不是我。”
明亮光洁的走廊中,便只剩下了依然没有迈步的吴东升,低着头也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人生,最重要的便是——你遇见谁。
于此同时,谢贤已经回到了公寓里,换鞋换衣服之后,径直便走进了厨房里。
现在都已经十二点半了,对生活规律执着到几近变态的谢贤而言,半小时前他便应该开始做午饭了。
唐晓柔并不在家,球球也早已送给了王慧,谢贤煮上米饭,又整出了简单的一菜一汤,十分钟后便端着饭菜独自来到了餐桌上。
谢贤在餐桌前坐下,正准备动筷子,公寓的门铃忽然“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谢贤眉头一皱,起身去应门的同时,有些奇怪的想道,我怎么没有听到脚步声?
他面上带着一丝疑惑拉开门,门口亭亭玉立着一位美人,凹凸有致的身材之上,是一张面带自得的妩媚俏脸——正是江铃。
也不知是抱着什么想法,江铃今天走到四楼时,便刻意的放轻了脚步,近乎无声的悄然走到502室的门口,随后按响了门铃。
看着江铃一脸得意的表情,谢贤一点欢迎的意思也没有,摆着一张扑克脸开口说道:“江老师,你怎么又来了?”
“切,什么话!还又来了?我又不是来找你的,闪开,让本姑娘进去。”江铃一翻白眼,大喇喇的挺胸迈步就向公寓里走去,把堵在门口的谢贤当成了空气。
完全没有跟江铃那鼓囊囊的胸部亲密接触一下的想法,谢贤撇着嘴侧开身子,把江铃让进了公寓。
他同时开口说道:“唐老师不在,如果你不是来找我的,那么我想你应该离开了。”
江铃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句“是么?”,小巧挺拔的鼻子轻轻抽动了两下,扭头看向客厅角落的餐桌,口中生津的张嘴说道:“好香啊,本小姐正好还没吃饭,就赏你个荣幸,蹭你一顿了。”
说着江铃正准备走向餐桌,香肩却被一只大手死死的按住了,在那刚中带柔的沉稳力道下,整个人顿时被定在了原地。
已然抬起右腿的江铃,脚下一个趔趄,好悬没摔个马趴,她用一双细跟高跟凉鞋“蹬蹬蹬”的踩了好几下地板,这才勉强站稳了,随即恼羞成怒的扭过头来,瞪着谢贤开口恐吓道:“喂!过分了啊!本姑娘包里可是有枪的!”
谢贤懒的理她,一脸淡然的指了指鞋柜,口中说道:“要进去,先换鞋。”
说罢,谢贤放开江铃的肩膀,回身关上大门,若无其事的走回了餐桌前。
江铃噘着嘴骂了一句“变态!”,不情不愿的拉开鞋柜门,弯腰换上了干净的拖鞋。
等到她站起身来,坐在餐桌上已经拿起筷子的谢贤开口说了一句:“要吃饭,自己去厨房盛。”
江铃“哼”了一声,一边走向厨房,一边口中说道:“真没礼貌!我可是客人!”
谢贤嘴上一点不饶人,咽下口中的饭菜回道:“你可一点没把自己当客人。”
闻言端着一碗饭走回客厅的江铃秀眉一扬,甚是不爽的自语道:“要不是真饿了,我一定不吃这嗟来之食!”
谢贤一向信奉“食不言,寝不语”的好习惯,闻言完全没有搭话的意思,默默的夹着菜扒着饭送进嘴里。
江铃又冷哼了一声,气鼓鼓的在餐桌另一边坐下,咬牙切齿的也动了筷子。
吃完了一碗饭,谢贤看着桌上已被消灭了大半的一菜一汤,端着空碗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了一颗松花蛋和一块嫩豆腐。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谢贤便一手拿着饭碗,一手端着盘子,走回了餐桌。
将装着凉拌皮蛋豆腐的盘子放在餐桌上,谢贤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继续吃饭。
看了一眼这盘新鲜上桌的精致凉菜,江铃努努嘴角,心说,这牲口还算靠谱。
吃完第二碗饭,谢贤一扔筷子,给江铃丢下一句“把菜吃完,碗筷放着,我等会来洗”,起身便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很普通的一句话,江铃却听的眼圈一红,鼻子也酸了起来。
她最近一次听到这句话,已经是在十年之前,而这也是她的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江铃原本有一个异常和睦温馨的家庭,一家三口过着平凡而安宁的日子,享受着普普通通的小小幸福。
而就在十年前的一个夜里,一家人刚刚吃完晚饭,两名持枪男子破门而入,残忍的夺走了江铃双亲的生命。
当时才十五岁的江铃,胸口同样也吃了一颗子弹,但在重伤昏迷了整整一个月后,却奇迹般的生存了下来。
而在潜意识里支撑她度过那长达一月的地狱般疗程的,无非是“复仇”两个字而已。
人类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动物,当他们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往往却恰恰是他们最为坚韧和强大的时候。
年仅十五岁的江铃,出院后当即变卖了父母留下的所有遗产,含泪销毁了剩下的物件,仅仅只给自己留下了一张已然泛黄的老照片。
之后,她便走上了一条最为黑暗的不归路,而终点注定是万丈深渊之下的无边阴影。
屈指抹了一下眼角,江铃从灰暗的记忆深处抽身而出,甩了甩脑袋仰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但是,记忆就像一池静水,越是从最深的地方泛起,便越是荡漾着最大的涟漪。
而等到将桌上的饭菜消灭干净,江铃仍是心潮澎湃,一股酸涩绝望的思念势不可挡的不断侵袭而来,无以平复。
她呆坐在餐桌前,直到谢贤从房间走出,开始收拾餐桌上的碗筷,同时开口赶人:“江老师,你怎么还没走?”
闻言江铃气不打一处来,瞪着泛红的眼眶抬头睕了谢贤一眼,少有的一言不发。
基本上每天都会被唐晓柔瞪眼的谢贤,可完全不吃这一套,他耸耸肩端起层层叠叠的盘子和碗,转过身便径直走向了厨房。
而等到他收拾干净厨房,走回客厅的时候,却发现江铃不但还在,并且已经转移到了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正百无聊赖的换着台。
下午准备做实验的谢贤顿时竖起了眉毛,走到沙发后面“好言”相劝道:“江老师,我下午要做实验,你能回自己家看电视去吗?”
连续被赶两次的江铃,这下脸上可有点挂不住了,本就心情糟糕透了的她瞬间就炸了毛,头也不回的开口喝道:“做你的实验去!别烦我!”
谢贤一咧嘴,本能的放弃了跟江铃讲道理的打算,想了想转移话题说道:“你不是要找唐老师么,她现在应该在电台。”
“我就在这等她回来!你怎么那么罗嗦!?”江铃手中不停的换着台,口中再次蛮不讲理的喝道。
“既然是这样的话……”谢贤也不着恼,沉吟片刻开口说道:“不好意思了,江老师,你让我别无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