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北边那片尚未开发的空白区中,一直尾随谢贤而来的小平头,与两名同伴接上了头。
他从兜里掏出香烟,每人丢了一根,同时口中问道:“黄毛哥怎么说?”
“嗨,他跟那小白脸一起快活去了,哪还有心思管这个,咱么看着办呗。”高高壮壮的青年接过香烟,满脸的不在乎,显然是心理不怎么平衡。
小平头闻言“呸”的吐出一口唾沫,同样一脸悻悻的说道:“呸!那小子估计快到了,咱们先藏在暗处,干他个措手不及!记住,手上留点分寸,别弄出人命来。”
两人均是眼中闪着精光,冷酷的点了点头,随即掏出打火机互相点着香烟,就这么靠在路边大腿粗细的树干上,默默的等待着。
还没等他们抽上两口,一个拉长的影子出现在远方的大路上,正是在昏暗的光线下缓缓走来的谢贤。
“就是他。”小平头向同伴使了个眼色,轻声说道。
三人同时弯下了腰,踩灭香烟,右手握住藏在身后的钢管,预备着随时发难。
“踏踏”的踩地声由远及近,谢贤不急不缓的走近了三个小混混藏身的位置。
那是在路灯照射范围之外的一片阴影,三人各自靠着一颗大腿粗细的树干,正常情况来说,若非是近在咫尺,否则绝不可能察觉。
而此刻皱着眉头向三人望去的谢贤,却明显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
他在送胡旋走出教师公寓楼时就已经发现,在这暗无星月的夜晚,他的视野不应该这么宽广,看东西更不应该这么细致。
而与胡旋肩并肩的走出七步后,他便得出了一个结论,视网膜所能接受的电磁波波长范围提高了2。25倍,折光系统的感光细胞功能提高了3。49倍。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谢贤的肉眼可见光范围比普通人大2。25倍,视距比普通人要远3。49倍。
而事实上,这些供他得出这些结论的生物知识,他才刚刚掌握了不到24个小时。
无论是从身体状况,精神状况,以及思维方式来说,这都不是个正常人……
此时此刻,在小平头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谢贤径直向他们藏身的这片黑暗中走来。
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走出阴影,踏上了大路。
昏黄的路灯下,三人直接亮出了手中的钢管,小平头望着面不改色的谢贤,指着那片阴影,略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那的?”
“看见的。”谢贤停下脚步,扫了一眼拦住去路的三人,言简意赅。
“不可能!那乌漆麻黑的你看得见!?扯淡!”高壮青年顿时上前一步,挥舞着手中的钢管,横眉竖目的喝道。
谢贤歪了歪脑袋,指了指高壮青年手中的钢管,答非所问:“你们看起来不像是学生,又手持武器,这是要抢劫吗?”
三人均是一愣,表情呆滞,耶稣在上,他们真心是从来没被人这么问过。
事实上,一般人要么是拔腿便跑,或者是悍然动手,再奇葩点的也不过是跪地求饶。
哪有谢贤这样一脸的不在乎,嘴里好像还在调侃他们?
“我X”高壮青年当先反应了过来,顿时爆了一句粗口,大步上前,手中的钢管照着谢贤的脑袋就是一棒挥去,别出人命什么的早就抛到了爪哇国。
谢贤眼睛一眯,轻轻巧巧的退后了一步,那根钢管便擦着他的鼻尖扫了个空,他口中自言自语着:“我就当这是肯定的回答了。”
此时的小平头和另外一人,闷不吭声的脚下发力,已是一左一右同时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默契的合围了过来。
他们俩面带狰狞,握紧钢管正要向谢贤身上招呼,眼前一花,那瘦弱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视线中。
一股不祥的预感还未来得及涌上头顶,小平头两人只觉后脑一麻,随即眼前一黑,扑倒在地不省人事。
两米开外,高壮青年此刻一副见到鬼的表情,拿着钢管的右手不自觉的用力握紧,指甲早已深深陷进了肉里,捏得拳头发白了也未发觉,他全部的精神已经集中在了眼前,对那转过身来的谢贤如临大敌。
在他的视线中,眼前的瘦弱青年“刷”的在两名同伴面前消失,化为一道残影出现在他们身后,随后右手轻轻一挥,自己的两名同伴便已经倒地不起,再无反应,也不知是生是死。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缓缓的滴下,突然,高壮青年高高举起钢管,“啊”的狂呼着给自己壮胆,一往无前的向谢贤扑去。
而就在下一秒,高壮青年扑了个空的同时,惯性的走了两步,双膝跪地,随后上半身向前倾倒,翻着白眼一头栽在了自己两名同伴的身旁,再无动静。
伴随着他的倒下,谢贤那消瘦的身影顿时露了出来,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到了他的背后。
谢贤蹲下身去,从高壮青年的身上摸出一款大屏幕智能手机,口中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力气是不是用大了。”
人的后脑下方是脑桥,也即是神经中枢,是所有神经的起点,若击打的位置准确,轻则昏迷,重则死亡。
谢贤摄入这些生物知识的时间,同样不超过24小时。
这三位沦为第一批实验品的仁兄,最好祈祷第一次运用这些知识的谢贤,那随心计算出的力道是准确的。
否则,终身植物人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
谢贤点亮手机拨通110,自顾自的告知接线员女警,安西大学此位置有三人结伴持械抢劫,已被制服。
随后也不理电话中那“喂,喂”的呼喊声,谢贤随手将手机扔在高壮青年的身上,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
五分钟后,在呼啸而来的警车面前,便只剩下趴在地上毫无反应的三人,以及散落在地,作为凶器的三根银晃晃的钢管。
两名年轻警员推门下车,互相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此情此景,怎么感觉那么眼熟呢?
对了,这不正是那些美国超级英雄电影里,出场率超高的一幕么?
面色怪异的将三个小混混拖进了后座,两名警员谈笑着将警车掉了个头,径直回去局里交差。
就在这时,始作俑者谢贤已经回到了宿舍。
公寓里空无一人,唐晓柔和江玲两人美其名曰饭后应该散步消食,早已结伴去了学校西门外继续逛街。
对这个状况极其满意,自觉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的谢贤清洁了一下双手,来到实验台上开始忙碌。
无人打扰的情况下,谢贤手上的动作很快。
当唐晓柔逛完一圈返回之时,谢贤的组装调试工作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
实验台上,一款纯黑色全金属外壳,未来科技风格十分浓厚的全息摄像机,已经安静躺在那里良久了。
而谢贤手中,比烧饭用的铁锅稍大一圈,像是一个微微凸起的黑色金属圆盘一般的360度全息空气投影显示器,也已经成型,几近完工。
推开公寓门的唐晓柔,立时便被这两样完全脱离日常生活的高科技产品,生生吸去了目光和思维。
异常难得的,她静悄悄的立在实验台前,默默的看着谢贤用稳定的双手将一个个精细的零件拼装在那金属圆盘之上。
等到最终完工之时,这价值三十万以上的360度全息空气投影显示器,看起来倒是神似一个漆黑无光的圆形金属盾牌……
眨巴着大眼珠子的唐晓柔明显也是这么想的,她不经意的脱口而出:“好像一个盾牌啊。”
谢贤原本很是放松的表情瞬间板了起来,没好气的长篇大论道:“唐老师,这款360度全息空气投影显示器由两百二十五个零件组成,其中包含十三种完全不同类型的材料,它跟完全是一个整体,由单一材料组成的盾牌,简直是天壤之别,我不能理解你所下定论是如何得出的,但是,请不要侮辱盾牌。”
“为什么是侮辱盾牌?而不是侮辱了这个什么什么投影仪?”唐晓柔一脸好奇的问着完全不是重点的问题,这不由的让我们怀疑,奇葩是不是真的是会传染的……
谢贤晃了晃手中的全息投影仪,认真的纠正道:“是360度全息空气投影显示器,不过这只是个工具,完全没有什么意义。而在圣经中,盾牌意为君王。”
“圣经?不会吧?谢贤,你居然是基督教徒?”唐晓柔更加好奇了,她还从未见过谢贤的这一面,开玩笑的吧,这家伙还是信教的?科学家不应该都是纯粹的无神论者吗?
谢贤脸上顿时露出一个复杂而怪异的表情,似乎是七分的厌恶再加上三分的后怕,他像是当机了一般沉默半晌,随后才断然否定道:“当然不是,不过我的母亲是一名牧师,我的第一本启蒙书籍,就是圣经。”
“你妈妈是牧师?!你的启蒙书籍是圣经?!”唐晓柔双目圆睁,差点瞪破了眼珠子,这句话简直就是八个字的完整诠释:奇葩是如何炼成的。
谢贤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一副自觉耻辱而又极其无奈的表情。
作为一名物理学家,全世界最为坚定的一群无神论者,在他们眼中,夸克构成基本粒子,一部分的基本粒子组成元素,元素构成宏观物质,而人类,是物质的具体表现形式。
而在基督教的创世说里,上帝用五天的时间造出天地万物,又在第六天按自己的形象造出了人,具体点说的话,上帝用泥捏成一个泥人,朝泥人吹了一口仙气,于是,人便在上帝的手里诞生了。
两个世纪以来,达尔文进化论和上帝造人论之间的争议从来未曾停止过,甚至在某个激烈的阶段时期,不同信仰的人群曾经互相称呼着对方异端,冷酷的将无数鲜活的生命推上了火刑架。
可想而知,作为一名物理学家,谢贤的启蒙书籍是圣经这种事情,尴尬丢脸的程度等同于裸奔。
唐晓柔的眼睛顿时弯成了一泓新月,强忍着笑意说道:“谢贤,我此刻最想知道的是,你爸爸是干嘛的呀?”
闻言谢贤满脸的不自在瞬间消失,随即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去,淡淡说道:“我没有父亲。”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唐晓柔脸上绽开的笑容立刻便收敛于无形,在猝不及防之下,口中慌乱的道歉着。
谢贤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他收拾干净乱七八糟的实验台,抬头看了一眼仍然驻在原地手足无措的唐晓柔,一副平静的模样开口说道:“虽然设备已经完工,不过今天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唐老师,我们明天再开始制作吧。”
唐晓柔不自觉的点点头,看着随即走回卧室的谢贤那萧瑟的背影,莫名的鼻子有些酸胀。
原来,他是在单亲家庭里长大的,唐晓柔百感交集。
她木纳的转身走向沙发,无力的侧躺在那柔软的坐垫上,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了这半年多来的日子里,谢贤唯一一次跟自己发火的画面。
那是在四个月前的一天,灰蒙蒙的天空阴着一张哭泣的脸,稀稀落落的飘起小雨。
那一天,唐晓柔淋了半身的雨,满脸烦躁的回到公寓,也没有换鞋,就想回卧室去躺着。
谢贤当时皱着眉头一伸手,不由分说的拦下了她,一边打扫着被她踩出一个个黑色脚印的地板,一边勒令她去换鞋。
唐晓柔正赶上例假,淋雨之后心情更是糟糕透顶,两人争了几句后,她失控的朝谢贤喊道:“你妈妈没教你礼貌啊?”
唐晓柔至今还记得,谢贤当时猛的抬起头来,一脸怒气的瞪着自己,平日里那晦暗的双眼,在那一刻突然瞳孔放大,眼神无比的锐利,吓得她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记忆虽然已经有些模糊,但那一刻谢贤那闪烁着光芒的双眼,画面却是那么清晰。
从回忆的泥潭里挣扎出来,唐晓柔从沙发上坐起身子,双手捂着小脸,只觉得心底有一股深深的内疚急速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