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陈劲科那把怒火死死压住的模样,男人就越发开心了,微笑着道:“怎么样?很生气啊?打我啊,朝我脸上打啊,我保证马上就把你送进牢里,然后这次你就别想再出来了!”
男人说道:“告诉你吧,我现在是‘泰安’的岭南分区老总了,职位比你当年还要高啊。只不过,我要比你知情识趣多了,从来不会跟那些做官的交恶,甚至乎,市长都是我的朋友啊。”
“至于你,我听说你到了一家中学里面教书了。”男人凑到陈劲科耳边笑道:“这样不也很好么,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别他*妈再闹事了。”
说完这些,男人终于走开了,也没有留在这西餐厅,带着幸容以及两个孩子离开了,只留下陈劲科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
叶真如今的听力极其敏锐,那个男人与陈劲科的对话他差不多都听到了。
那个龙姓男子和陈劲科确实是旧识,彼此的恩怨还非常深。从他刚才的话看来,当年陈劲科忽然出事并且坐了多年的牢狱,也是那男人造成的。
另外,那个叫幸容的女子是陈劲科的旧爱,还为他生了个儿子。只不过,陈劲科的儿子竟然“认贼作父”,被龙姓男子收养。
按照叶真的理解,能够收养敌人的孩子,这人不是有着天大的胸襟,便是对那敌人恨得咬牙切齿,表面上是养育那孩子,其实是要把自己对敌人的仇恨统统发泄到孩子身上。
很显然,那龙姓男子是第二种人。
叶真好奇的是,那家伙和陈劲科到底有着多大的仇怨,把陈劲科弄进牢里前途尽毁都不解恨,还要在陈劲科的儿子身上继续发泄这股仇恨?
看到陈劲科整个人都石化了一样站在那里,叶真心里想了一下,就对袁紫桐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过去看看他。”
袁紫桐虽然听不到那边的对话,但也发现了异样,所以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的陈劲科,当真不知道该怎么样幸容自己的心情。
自己竟然还有一个儿子!
这是陈劲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他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又没有兄弟姐妹,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是举目无亲,一个人吃一个人饱。而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他有一个儿子。
那感觉就好像是一艘在大海里独自航行了数十年的小船,忽然接到了另一艘船的电报,让他知道自己还有同伴一样。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并不是孤苦伶仃的啊。
只不过,伴随着这股喜悦的,是一种巨大的愤恨,因为陈劲科的儿子还在那男人手里,甚至毫不知情的“认贼作父”。
“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一些事,会把你逼到绝路上。”
这平静中带着某种蛊惑的声音忽然从耳边响起,然后,陈劲科便看到了叶真。
叶真的忽然出现让陈劲科诧异,又听叶真说道:“刚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陈劲科冷冷的看向叶真,可是目光中的冷意,却更像是因为恐惧,出于保护自己而生出的防备。
是的,恐惧,陈劲科恐惧叶真,尤其是现在。
那感觉便好像原本滴水不露的防守,却忽然被敌人抓到了一丝破绽,瞬间便会被其击溃。
叶真也察觉到了陈劲科这种掩藏得很深的恐惧,他笑了,却不似刚才那男人笑里藏刀,而是一种释然。
“以前你是无欲则刚,现在,终于被我抓到机会了。”叶真直言不讳:“要把儿子抢回来,以你自己一个人的能力,恐怕不行啊,至少现在不行。”
陈劲科静静的看着叶真,然后,他竟然没有考虑太久,反而很果断的说道:“好,我们合作,条件是,我要在一年之内把儿子夺回来!”
叶真笑着对陈劲科伸出了右手,陈劲科也毫不犹豫的握住了。
两只手用力的在空中晃了晃,仿佛要把整个天空都翻转过来似的。
“我只是好奇,那个姓龙的为什么会如此恨你入骨,甚至不惜养育你的儿子,将其培养成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叶真坐了下来,他明白,陈劲科此时或许需要一个分担他痛苦的对象。
果然,陈劲科也慢慢的坐了下来,叹了一声,两只手狠狠的搓了搓脸上的肌肉,然后不知道是对叶真说还是自言自语:“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恨我,按道理,当年是我把他从普通的职员提拔上来,再成为我的得力助手,甚至,他那病重的父亲,也是我垫付的医药费,才抢救过来的。”
叶真也是诧异,如果陈劲科所言属实,他应该是那个姓龙的恩人才对啊。
“当年我刚从美国毕业回来就进了泰安证券公司,那时候的泰安证券已经是国内有名的证券巨头了。”
陈劲科此时确实需要一个听众,他道:“我能力不错,在大学的时候也在华尔街的基金公司里面实习过。所以用不了很长的时间,就进入了泰安证券刚创立的基金部。当年基金也不过是刚刚被引入国内的金融市场,国内的大多数本土证券公司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我占了先机,让公司赚到了不少的钱。”
叶真笑道:“这些我都知道,从毕业到声名鹊起,你只花了一年的时间,也是国内最耀眼的新星之一。”
“是啊,短短一年之内,我在帮公司赚钱的同时,也为自己赚到了几千万的资产。”陈劲科陷入了当年的风光回忆里面:“那时候,所有人都捧着你,你就算说粪便是香的,都没有人会反对你,甚至争先恐后的认同你,讨好你。同时,金钱、女人、美食、美酒,忽然间你一样都不缺了,只要你想,这些东西随时随地都能送到你面前,任你享用。”
陈劲科的神色中透出了一种悔恨:“我小时候很穷,尤其当我父母去世之后,我拼死拼活的工作才能赚够学费。或许正因为我挨过穷,所以更容易被那种奢靡的灯红酒绿所诱*惑。”
“我那时候有很多女人,幸容就是其中一个。”陈劲科说道:“我把那些女人都当成了发泄欲*望的工具。不过幸容却是例外,她本来是大学生,也是我唯一一个通过追求才得到的女人。我在她身上体会到了恋爱的感觉。只是……”
陈劲科没有说下去,不过叶真能够猜得到。那个幸容或许就是陈劲科当时心里唯一的一块净土,只可惜,陈劲科在守着这块净土的同时,也放不开外面的浮华。
“刚才那个男人,他叫龙图深。”陈劲科继续说道:“当时他也是泰安证券里的职员,因为同样是穷苦孩子出身,而且他工作很勤恳很努力,所以我把他提拔了上来,并成为我在基金部里面的助手。他也不负我所望,工作能力十分不错,我甚至把他当成了弟弟一样看待。
后来过了三年,我在国内的金融市场已经积累到足够的经验了,手上也有了非常多的客源,所以我不希望再受到‘泰安’的掣肘,而想要自立门户。”
他忽然对叶真笑了起来:“叶真你知道么,我当时甚至已经跟‘泰安’基金部里所有的员工都私下达成了协议,要将他们全部挖到我的新公司里。毕竟,‘泰安’的基金部可以说是我一手一脚开拓出来的,里面的人也是我用惯了的。谁知道,我刚从‘泰安’辞职,就被龙图深出卖了。”
“他揭发你内部交易?”叶真问道。
陈劲科点点头:“还有其他一些违规的操作,不要说当年的国内市场,即便是现在,这些手段也是平常得很,只是不能公诸于众。而且,龙图深显然得到了‘泰安’的支持,有‘泰安’这头巨鳄撑腰,我那些关系全部都不管用,也保不住我。五年的刑期,已经是我花了上亿才争取到的轻判了。”
叶真很轻易就能想象到当年的腥风血雨,陈劲科经过数年的拼搏,已经羽翼丰满可以自立门户了,可泰安证券又怎么甘心自己培养出的人才成为强劲的竞争对手?而且,估计那泰安证券的老总也感觉被陈劲科那做法下了面子,所以不遗余力的对付陈劲科。
至于龙图深,可能只是适逢其会,成了泰安证券利用的棋子罢了。
“泰安证券本来就有国企背景,在官面上的关系要比我深厚得多。”陈劲科说道:“我那些只花了区区三两年建立起来的关系,根本就抗衡不了。只可惜当时的我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能够斗垮‘泰安’这头老虎,最终却是一败涂地。”
说到这,陈劲科就看向了叶真,正色道:“赵岳洲曾经说过你很像当年的我,可是我不这么认为,我能感觉到,你比我当年,不,你比现在的我还要老成,城府还要更深。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年轻,就如此可怕的人。不过,我还是不希望你重蹈我当年的覆辙,尤其当我的利益与你休戚相关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