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秦腔：幸喜得今夜晚风清月朗(1)

红城子的娘娘庙和戏楼盖起来了೿红立昌和红大宝就张罗着唱大戏೿一来安神庆贺೿二来祈求天雨೿以解旱情。r

村里原来唱戏的几个重要人物走的走೿死的死೿嫁的嫁೿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戏是唱不起来了೿红立昌就对红富国说：“干脆把县剧团请来೿请他们唱三天三夜೿老齐担任业务团长哩೿戏价还能优惠一些。”r

红富国说：“人家县剧团怕不唱神戏吧？”r

红立昌说：“这事当然不能明打明地说೿就说新盖了戏楼೿要庆贺哩೿还听说红星侄娃子到时候要带领香港商人为学校奠基哩೿就说戏是演给香港商人看的。”r

事情定了೿红立昌就同村主任红志远上县请剧团೿红大宝在家里却暗中操办着另一件事。r

大宝按照父亲的指点೿带了兄弟三宝、儿子马驹、侄儿狗旦和红立新、红东良等几个人೿端着香马盘子೿带着铁锨、镢头೿抬着新做的轿子೿向西山进发。到了红清贵指点的地方೿大宝带领几个人齐刷刷地跪在草地上೿点燃了香表೿奠上水酒೿大宝轻声祈祷说：“请诸位大仙和娘娘爷启驾ǿ”就爬下磕起头来೿三宝等人也虔诚地磕了几个头೿又作了揖。r

庙里的神牌和塑像已经抬到这里封存二十几年了೿窑壁上的泥皮已经一块一块地脱落೿有几处还被放羊娃掏了洞೿老鼠、黄鼠和松鼠的洞窟也打了好几个。红大宝就指挥几个人用铁锨小心地铲那泥皮೿铲下泥皮೿露出胡墼೿大宝就小心地把胡墼一块一块地拆掉搬出来೿山窑上的洞窨子就显露出来೿众神仙的木头牌位被老鼠打洞的土壅埋住了೿大家就小心翼翼地往出刨土೿慢慢掏。大宝说：“先把娘娘老人家的塑像抬出来晒晒太阳೿她老人家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见天日了。”r

几个人就用笤帚扫去了娘娘塑像上的浮土೿想把它搬出洞外。红东良进到最里面೿刚一下脚೿就踩着一团软囊囊的东西೿紧接着脚下发出“咔嚓”的响声೿他吓得怪叫起来：“妈哟೿踩着死人了ǿ”r

大宝就喝道：“不好好伺候娘娘老人家೿胡叫唤啥哩？洞里哪来的死人？”r

大家就十分小心地把娘娘泥塑像抬出洞外。三宝说：“东良೿你踩着了个啥？进去看看。”r

红东良说：“我不敢进去೿三哥你进去看。”r

大宝就说：“晴天大白日的೿有啥哩？有娘娘爷保佑哩೿还怕个甚？走೿咱们进去看看。”r

大宝、三宝、红立新三个年龄大的就低头进了山洞೿三宝打着了手电筒。窑洞里其他大仙的神牌横七竖八地撂着೿有的还被塌下的土埋了半边。三个人一边走೿一边搬拾起来。三宝的手电筒打到红东良踩踏的地方೿果然有一堆破旧衣服堆在那里೿只是那衣服被浮土盖了೿不是十分显眼೿被红东良踩踏过的地方೿破布明显地露在外面೿三宝说：“可能是上一次谁在藏匿神像的时间把衣裳脱下撂在这里忘了。”r

大宝说：“上一回藏匿神像是杏花她爷爷承的头೿该不会是她爷爷把衣裳撂了吧？”r

三宝说：“撂了就撂了೿都二十几年了೿布早就孽损|r೿还要它做啥？”r

红立新说：“拿起来看一看೿看衣裳底下还有啥东西吗？”r

大宝就伸手去提೿结果抓出一把孽损的衣裳೿又一抓೿抓着一把骨头೿他吓得头皮发麻೿就叫唤了一声：“哎呀೿是个死人……”r

三宝凑近用手电一照೿果然看见一只露出三只黑洞的人头骨೿就吓得连忙后退。r

“这是谁呢？”几个人同时发出疑问。r

大宝说：“人命关天೿咱们赶快把神像抬回去安放到神台上೿再把这死人的事报告给村支书೿让他给乡派出所报个案೿查一查೿看是谁。”r

大家都同意。就收拾了诸神木头牌位೿放到担架上೿指定东良、马驹等四个后生೿把娘娘塑像抬上轿子。大宝又点了香表೿奠了水酒领着几个人磕了头೿就抬着神牌神像回到了新盖的庙里೿红大宝负责安放神像೿红三宝赶快找张九龄报告发现的情况。r

请来的阴阳早已等候在这里೿吹鼓手也到齐了೿新盖的庙里就叮叮咚咚೿呜哩呜啦地响动起来。r

大宝和红立新、红东良几个人跪着೿一个拈香೿一个点表、奠酒೿一个敲磬೿阴阳则摇着铃子೿有节奏地敲着锣鼓点子。阴阳念句神仙尊名೿大宝几个人就一边磕头一边齐声叫一声“天尊”。阴阳的一曲经念颂完了೿大殿里的众位天神牌位也安放好了೿大家就又起身来到了娘娘殿里೿照例是念经点表烧香奠酒敲磬磕头。娘娘神像的安置೿程序比较复杂。要请会长为神像清扫整容೿整容之后要为她穿戴新衣೿披红挂彩。会长还没有选定೿村里人就想推举红立昌当会长೿可他今天上县请戏去了೿人没在೿就由大宝代替。大宝今天特意让儿子马驹和侄儿狗旦用架子车把父亲红清贵拉到庙院里೿让他亲眼看一看他们几个人在二十三年前担着风险保存起来的神牌神像重见天日。红清贵伸着有些发聋的耳朵೿听着那隐隐约约的锣鼓响动೿老眼昏花地看着出出进进烧香磕头的人们೿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r

张九龄骑着车子带着红三宝到乡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立即派人勘验现场೿当人们把那具裹着烂衣裳的尸体抬出山洞的时候೿张九龄突然发现一样东西：死尸衣袋里插着一柄旱烟锅೿那个玛瑙烟嘴他认了出来೿那是老丈人红全生的烟嘴。自己跟招弟儿发生关系后೿丈人还用这个烟锅打过自己和招弟೿所以他认得准。再看那破破张张的衣服೿确认他就是老丈人红全生。他失踪二十多年了೿原来死在了山洞里。看到这种惨象೿他心中涌上一股悲凉。他想೿妻子红梅ࣿ招弟৿知道了该有多么痛心呀ǿr

三宝也认出了死尸೿他拉了拉张九龄的衣襟೿悄声说：“哎೿支书೿这个人该不是你老丈人吧？”r

张九龄说：“好像是他೿他怎么能死在崖洞里呢？”r

经过公安机关的化验勘察೿红全生系服毒自杀೿他是拆了胡墼进到山洞的೿进到山洞后才服毒的೿服了毒又垒上洞门的。r

他为啥要服毒自杀೿看过本书中部的读者当然知道答案೿本书中的人物也只有三个人知道个中情由：女儿招弟೿女婿九子೿还有一个当时的地主婆李桂花。r

今天的日子似乎是个死人的日子೿红清贵、李桂花都在夜里死去了。红清贵八十三岁೿李桂花八十一岁。r

九月一日转眼即到೿红星、韩菲和郭刘金、小泉美子提前两天乘飞机到达咸阳机场೿西原县派了两辆桑塔纳轿车到机场迎接。r

韩菲说她妈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催她请假回家೿她只好假说旧伤复发೿广州天气炎热೿需要回家调理೿就随机回家来了。r

红星说：“这样最好೿捐款功劳其实有你的多一半哩。你也上上报纸、电视೿来他个家喻户晓೿人人皆知：女大学生韩菲面对巨款೿毫不动心೿那时候全国青年都向你学习೿小菲可就成了大名人大红人了。”r

韩菲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淡淡地说：“谁为了这个呀？”r

投资捐赠四百万元搞民心德政工程೿这不光在西原县是破无荒的೿就是在整个宁夏也是不多见的೿所以宁夏自治区的领导和新闻媒体都十分感兴趣೿都被县委请了来助兴宣传。r

县上决定用这四百万元修筑一座水库೿再调进几十吨粮食。至于红星希望小学೿那是红星自己从那一百万元里调济的೿不在这四百万元之列。r

人畜饮水工程定在西部最干旱的张坪乡೿这里有三条小溪流淌೿筑一条拦河大坝೿就可以把水蓄起来೿不仅可以解决张坪、马沟、田洼三个乡的人畜饮水೿还可以浇灌部分粮田。r

按照县上的安排೿先在县城影剧院门前广场举行捐款仪式೿然后一同驱车到张坪奠基೿下午到官泰乡红城村为红星希望小学奠基剪彩。r

郭刘金、小泉夫妇被安排在第一辆大卡车上೿红星和韩菲安排在第二辆卡车上೿四个人都披红戴花。前有警车开道೿后有自治区领导和县上几大机关领导的车子压阵೿一排十几辆大小车子缓缓由市区经过೿所到之处೿单位门前就响起了鞭炮。r

影剧院广场上೿搭起了临时简易主席台೿影剧院门首೿悬挂着“香港嘉宾千万元捐款仪式”的会标೿两边挂了条幅೿分别印着“热烈欢迎郭刘金先生小泉女士莅临我县奉献爱心”和“向拾金不昧的红星先生韩菲女士学习致敬ǿ”主席台摆着一排条桌೿郭刘金和小泉坐在前排೿红星೿韩菲分坐在郭刘金、小泉旁边೿自治区四大机关的领导居中೿固原地委和西原县委、人大、政府、政协、人武部、纪检委六大机关的领导分坐两边೿齐翠花也被邀请来了೿她坐在主席台后排。会议由县委副书记陈金福主持೿他站在麦克风跟前೿大声宣布：r

“今天是个好日子೿九月伊始೿金菊绽放೿阳光灿烂೿嘉宾毕至。现在我宣布：郭刘金、小泉美子、红星、韩菲为西原县人畜饮水工程捐款仪式现在开始೿鸣炮೿奏乐ǿ”r

鼓锣和鞭炮便争先恐后地响起来。r

陈书记看到鞭炮燃放完了೿就又大声宣布：r

“第一项೿介绍来宾。今天光临捐款仪式的有೿香港晨光电器产销有限公司的总裁、社会活动家郭刘金先生೿香港晨光电器产销有限公司的副总裁、经理小泉美子女士；有广州西北清真饭店经理红星先生೿还有广州中山大学学生优秀共青团员韩菲೿这两人都是我们西原县人೿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四位嘉宾的到来ࣿ鼓掌৿。光临今天捐款仪式的还有自治区有关领导೿他们是……”r

陈金福介绍哪一位೿哪一位就起身点头致意೿就赢得一阵掌声。之后陈金福又宣布：r

“第二项೿请来宾讲话೿首先请小泉女士代表郭先生讲话೿大家欢迎ǿ”r

小泉今天穿了一件米黄色真丝旗袍೿化了妆的脸上戴了一副青绿色宝石墨镜೿显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她站起来双手抱拳垂到下腹೿向前后左右四个方向鞠了躬೿然后用流利的普通话说：“尊敬的西原县父老乡亲೿尊敬的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府官员೿固原行署官员೿西原县官员೿女士们೿先生们೿朋友们೿大家好ǿ”r

她又抱拳垂首前后左右地行了鞠躬礼。接着她说：“请允许我代表我们公司೿代表我的先生刘金先生೿向在座的表示问候೿对你们的热情接待表示衷心地感谢ǿ谢谢೿谢谢ǿ今天我和我的先生专程来到贵地೿是要履行一种礼节೿尽一份义务。这个礼节是೿报答贵县培养教育出了拾巨金而不昧೿得巨款不动心的高风亮节之人೿他们就是坐在我们身边的这位红星先生和韩菲女士ࣿ鼓掌೿大家亦鼓掌৿ǿ当我和我先生丢失巨款和订货单欲想跳楼自杀的时候೿是他们怀揣遗失到他们车子上的钱物送到我们面前೿使丢失的钱物分毫不差地完璧归赵。当我们提出要酬谢他们的时候೿他们竟分文不收。当我和我的先生决意要报答他们时೿他们却提议要捐给他们的故乡೿为正在经受干旱困扰的父老乡亲解决吃饭饮水的燃眉之急೿乡亲们呐೿面对这样的人೿我们能不激动吗？我以前在日本的时候೿也听到过对咱们中国人的种种侮辱性的说法೿可我遇到的这件事೿彻底改变了我过去的不良印象。这事儿要是发生在我们日本೿除非是以法律的形式追索೿否则不会有人主动寻找失主归还的೿可这种事发生在我们大西北腹地的西原人身上೿我们能不感动吗？为了表达我们的谢意、敬意೿我和我的先生决定再加赠一百万元人民币ǿ”r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r

陈金福又宣布：“下面请红星先生讲话೿大家欢迎ǿ”r

红星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打了玫瑰色领结೿穿一身黑色西装೿理着寸头೿显得神采奕奕。他学着小泉的姿态೿站起来向前后左右鞠了躬೿微笑了一下说：“其实我没有小泉女士说的那么优秀。我在故乡的名声很糟೿我想赎个名೿就这么简单೿谢谢ǿ”r

宁夏自治区政府副主席和西原县县长先后讲了话೿他们大加赞赏了郭刘金、小泉、红星和韩菲一番。之后೿陈金福宣布：“第四项೿举行捐款仪式೿首先请红星先生和韩菲女士向西原县捐赠资金四百万元೿请县委书记何文辉೿政府县长梁全民代表县委、政府接受捐赠。”r

红星和韩菲就把早已写好4೿000೿000万元的一张大红纸牌高高抬起೿又递到西原县两位领导的手中೿何书记和梁县长就高高举过头೿然后四个人照了相೿拍了镜头。r

陈金福又说：“下面请香港晨光电器产销有限公司总裁郭刘金、副总裁小泉美子为西原县人民奉献爱心。请县人大主任王宽和县委副书记陈金福代表全县人民接受捐赠。大家欢迎ǿ”r

郭刘金就同小泉把一个写有1೿000೿000万元的大红纸牌举起来೿由陈金福和人大王主任接过了纸牌。大家又是一阵掌声。r

赴张坪的人畜饮水工程奠基仪式结束后೿大家一同来到了县政府招待所共进午餐。r

齐翠花没有来招待所吃饭。r

杨红梅紧挨女儿韩菲坐下೿她观察女儿对红星的神情。自从收到女儿写来的信之后೿她的心就一刻也安静不下来。天哪೿女儿怎么会喜欢上他呢？母女两个人怎么会拥有一个男人呢？晚上睡觉೿她往往从梦中惊醒೿她想着女儿怎么可能正在与那个健壮男人共床共枕呢？想到这些೿她的心就战栗೿就失眠……他可是个情场老手呀೿连冯菊花那样的女人都不放过೿敢上工作组的床೿一夜同宿两个女演员೿他能放过如花似玉的小菲吗？唉೿这个不谙世故的女大学生೿看样子完全被他给征服了。他施于她小恩小惠೿他说给她甜言蜜语೿这一回又跟他做了这么有影响的事೿也得到了那么多的钱೿她完全被他俘虏了೿毫不犹豫地提出了与他结合共同生活的要求೿这疯丫头可真是走火入魔了೿看来这疯丫头已经从心里头爱上这个男人了……说不定他和她已经生米做成熟饭了？平心而论೿这个红星还真有个男人气派೿找这样一个人做女婿೿也未尝不可೿可是……可是೿他要是年龄再小一些೿要是家里没有老婆ࣿ离了婚也还能成৿೿要是他跟自己没有那种关系೿她会同意的೿可是……有着太多的可是……不能೿坚决不能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