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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秦腔:闪断了顶梁柱一条(1)


一辆装满煤炭的大卡车带着一阵灰尘吼一声驶过了葫芦河೿停在了沙河湾河崖底下೿从驾驶楼里下来了三个干部模样的人。他们三个人手里都提着黑皮包。三个人顺着河坡子进了红城子庄೿打问支书和村长的家。有人把来人领到了张九龄家里。r

客人坐定೿张九龄让媳妇红梅ࣿ招弟৿给客人泡了茶水೿为首的客人也向张九龄递了一枝香烟。大家都点了烟೿为首的高个子客人就说:“张支书೿我们是从石炭井来的೿我是矿工会主席೿叫胡大良೿这是红双宝的朋友谢师೿这是司机刘勇。我们向您报告一件不幸的消息೿党的好儿子೿工人阶级的好同志೿老工人红双宝同志不幸以身殉职……我们代表矿党委和矿工会೿通过您向其家属表示沉痛的哀悼。我们送他的遗体英灵回到故乡೿也送来了两万元抚恤金೿还顺便拉了一车炭……其实೿这些都表达不了我们沉痛的心情。根据红双宝同志生前要求೿矿党委追认他为中共党员……”r

张九龄说:“啊哎೿咋出这事吗?听说也快退休了೿还要把老婆孩子的户口一同办到矿上去哩೿咋就这么福薄命贱呢?”r

胡大良说:“其实他也退下来了೿就是在等着解决老婆和儿子的问题哩。那一天煤炭部来了领导检查生产೿矿上决定放高产೿人手不够೿矿长在广播里动员一下೿老红就来上班了。结果掌子面冒顶塌方了೿老红就……他是个好同志呀……”r

张九龄觉得心里酸酸的೿脸上抽搐了几下೿自言自语地说:“他就这样走了?这话给冯菊花娘们子咋说出口呢?他的父母亲咋能受得了呢?老两口年纪都大了೿八十几岁的人了೿能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吗?”r

胡大良听了೿看了看其他两位同事೿对张九龄说:“张支书೿现在我们要面对现实೿还是让亡人人土为安吧……请您陪我们去一回他家吧。”r

张九龄说;“得把我姨父叫上೿万一有个啥差错೿也好顾救。”r

张九龄叫了红富国೿同矿上的三个人一起到冯菊花家。冯菊花还以是挖红星砖窑的事೿就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r

红富国向张九龄使了个眼色。张九龄就说:“嫂子೿你先不要忙乎。你把大爸找来೿这几位客人有话要安顿哩。”r

冯菊花说:“他爷爷耳聋眼花的೿客人有啥事就对我说。好汉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连累屋里的老人娃娃……”r

胡大良听得一头雾水೿就看了一眼张九龄。张九龄就说:“嫂子೿不关你的事೿是另一码子事;事大哩೿你还是把大爸大婶叫着来೿哎೿文军到学校里去了吗?最好也把他叫着来……”r

冯菊花一看红富国几个人一脸的哭相೿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她问:“到底有啥大事哩?”r

红富国说:“是军军他爸的事。”他就对胡大良几个人说:“迟说不如早说೿你们给她说೿我出去寻找她公公去。”说完就走出了大门。r

冯菊花听了忙问:“军军他爸咋了೿出啥事了?”r

胡大良看了一眼张九龄೿张九龄慢慢地说:“是这೿嫂子೿双宝哥他……他工伤了……”r

冯菊花说:“他把哪达伤了?伤得劲大吗?伤得不要紧吧೿啊?”r

胡大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他牺牲了ǿ”r

也许冯菊花并不懂得牺牲的含义೿还在愣愣地张着口瞅着大伙儿。r

张九龄说:“嫂子೿双宝哥他೿他走了……”r

“啊?”冯菊花大叫一声೿一下子扑倒在门槛上哭喊起来೿“哎哟೿我的天哟೿我的姊妹哟೿你咋就这么说走就走了?你把我娘们子抛下谁管呢呀……”r

冯菊花的哭声惊动了庄里人೿都三三两两来到了屋里。这时候೿红清贵也在红富国的搀扶下拄着拐棍跌跌撞撞地从外边走进了院子೿扑倒在房门台子上೿“天一声೿地一声”地哭喊起来。大宝、腊月、三宝、李梅花都慌慌张张地来到院子里೿一时院子里哭声大恸。r

如何来安葬红双宝的遗体೿却使矿上的客人和村干部为了难。当胡大良把两万元摆在桌子上೿又掏出五百元交给张九龄办丧事的时候೿红大宝站了起来೿他说:“你们不能就这么轻脚乍手地走。”红大宝拦住了他们。r

胡大良一看有人挡道೿就觉得事情不妙。他说:“这是怎么说?这位大叔是什么意思?”r

红大宝说:“什么意思?我们活生生一个好人೿你们送来了一个死身子೿就凭这一点钱打发呀?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又不是资本主义国家೿人一死往万人坑一扔了事೿不行೿你们不能走ǿ”r

胡大良说:“大叔您是不知道。这两万元抚恤金是按规定给的೿矿上为他做了松木棺材೿还送了一车炭೿政治上追认他为正式党员……”r

红三宝擦着眼泪狠狠地说:“追认党员顶个啥用?你们把人太不当人了。”r

大宝说:“一个大活人没有了೿追认个党员能当饭吃吗?我兄弟一走೿家里留下老的老೿小的小೿老人靠药养着೿儿子还上学念书೿你们的那两万元能解决多大的事情呢?你们拉的一车炭能烧一辈子吗?”r

红立昌挤过来说:“不是我老汉说你们೿你们也太差劲了೿我也是共产党员೿我也要说公道话。人不是你们捏死打死的೿在政治上你们也追认了೿在经济上你们给予了一定补偿೿可留下娃娃妇人೿孤儿寡母೿总得解决后顾之忧吧?按理说೿你们应该把冯菊花娘们子安置到矿上才是正理。”r

胡大良苦笑了一下说:“这个由不得我。我得回去给矿领导汇报೿争取按照你们的要求办。”r

“不行。”红立昌果断地说:“你得给个肯定的说法೿不能说模棱两可的话。”r

张九龄说:“这些后顾之忧解决不好೿我们也不好向家属交代。你们一定要给解决。”r

胡大良说:“我们几个也想着把事情办好೿可我们说的话算不了数。是这೿我给你们写个条子೿我们回去把你们的要求如实向矿领导反映೿力争促成这件事。如果解决不了೿我再通知你们೿你们拿着这个条子到矿上找我೿我领你们再去找矿领导。这样好不好?如今你们就是把我碎尸万段೿我也是答复不了的。”r

红富国说:“这话也在理上。亡人人土为安೿咱们还要安慰亡灵哩೿让他们走人೿回头咱们再寻他们。让人家走。”r

这时候೿红梅走进了大门೿她走到丈夫张九龄跟前೿拉了一下他衣袖೿悄声说:“妈叫你说个话。在大门外头哩。”r

张九龄说:“你不看这达正麻达着哩吗?妈说啥话?”r

红梅说:“就是他们的事。”她用嘴呶了呶冯菊花家的上房。r

张九龄回头对胡大良等人说:“你们先不要走೿考虑个比较可行的意见೿我回头再来。”说完就随红梅快步出了大门。r

门外೿张存女拄着拐棍站着。虽然她七十好几岁的人了೿但好胜的天性使她看上去精神状态良好。儿子当了村支书೿更使她增添了几份优越感。今天她穿了一身青布裤褂೿专门来为儿子提醒一件事。r

张九龄问:“妈೿这摊场你也来做啥哩?”r

张存女说:“矿上来的人走了吗?千万不要让他们溜了。让他们原把那个死身子拉回去。”r

张九龄没想到母亲会这样要求他೿就问:“已经拉来了೿又咋能拉回去哩?”r

张存女回头看了看身后೿又向儿子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人死在外头೿死身子不能进庄。他的魂儿进不了坟೿就一直留在庄里೿逢谁害谁೿最先害你们头前里干事的人。你们干部一晚夕开会那么晚೿碰上他的魂儿可就麻达了……”r

张九龄打断她的话说:“哪有这事?”r

张存女说:“咋没有?有哩。那一年你还小的时间೿保长红乾仁死在张家咀头೿几个庄口的人硬是没有让他的死身子进庄೿是李桂花花了钱请阴阳做了道场೿才把他埋了。你要让他们矿上的人也做道场……”r

“妈。”九子不耐烦了೿“妈೿那是啥年代೿如今是啥年代?阴阳、吾神马角啤都破除了೿还做啥道场?我把人家的人打发了再说。”r

九子说着就返身向大门里进೿张存女却一把拉住不放。她说:“娃娃不听老人言೿瞎事就在眼目前。九儿೿你要是不当支书೿我也就不管了೿看他个死鬼愿害谁就害谁去。可你碰到的时间最多೿你晚夕出出进进的೿妈放心不下呀。”r

正说着话೿红富国、红立昌、红大宝几个人送着胡大良几个人出了大门೿张存女一看矿上的人就要走了೿就顿着拐棍哭叫起来:“哎哟೿天哟೿不得活了೿你们不把他拉回去೿一庄人就不要想着过安生日子……”r

大家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她为双宝的死伤心痛哭哩೿就没有多理会。张存女见没有人理睬她的意见೿就一把拉住劝她不要哭的红立昌೿哭着说:“大队长೿我的话九子不听೿你可是不能马虎啊。你记得那一年给红乾仁做道场的事吗?”r

红立昌说:“记得。”r

张存女说:“就是呀。人死到外头೿死身子咋能进庄呢?你们都不管೿怕是想招祸吗?”r

这样一提醒೿红立昌马上也警觉起来೿他紧走几步೿拉过了陪送胡大良的红富国和张九龄೿对他们说:“九子妈的话也在理上೿双宝的死身子从外头拉进庄子೿如果不整治一下೿真格对庄里的人不吉利。咋办?”r

张九龄说:“我妈还是迷信罐罐೿老脑筋೿听她的话做啥?”r

红立昌说:“别的事可以不听೿但这件事还是不敢马虎೿弄不好是个闹人命的事。迷信迷信೿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老支书你说呢?”r

红富国说:“唉೿牛鬼蛇神文化大革命都横扫了೿还有啥鬼呢?我看让人家走人೿剩下的事咱们看着办。只要人家回去能把军军娘儿两个的事解决了೿再的事情是闲的。”r

大伙儿一同来到河湾里೿在车上下双宝的棺材时೿又是一阵痛哭。除了冯菊花೿大宝和三宝外೿庄里人哭得最凶的就是红富国、红立昌和红立新೿他们自然想起从小在一起耍社火唱戏的情景。r

棺材往哪里埋೿这又成了问题。按理说೿他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应该埋进赶羊坡家族的老坟೿可大宝说:“他是不正常死亡೿不能进老坟೿还是另行给他采坟吧。”就指派人把湾沟里的崖窑清扫一番೿暂时放进窑洞。r

当司机要把那大半车炭拉到冯菊花家卸掉时೿大宝说:“唉೿这么多的炭೿是我兄弟拿命换来的。堆到家里早晚要烧೿一看见这些炭就会想起我那可怜的兄弟来೿烧一疙瘩炭就伤一回心啊೿我看不如把这些炭拉到红星的砖窑上烧窑去೿红星看在亡人的份上೿给军军和他妈给些钱೿这样子就眼不见了为干净。”r

红富国说:“这样好是好೿就看军军他妈愿意不愿意೿你们跟三宝几个商量一下。红星的话我去说೿尽量多给几个钱。”r

天气热起来了೿尸体要尽快掩埋。可就这么随便埋葬೿家亲和庄里人都心有余悸。张九龄就连夜召集人商量。红立昌、红大宝、红三宝坚持请阴阳做道场೿可张九龄和红志远两位青年干部不同意。张九龄说:“我们刚上任೿就大张旗鼓地讲迷信೿做道场೿这不是明知故犯吗?还是另想办法吧?”r

红立昌说:“你们不要怕丢乌纱帽。亡人的魂灵要真正祸害庄里人೿说不定轮在谁的头上哩。要是落在你们头上೿保住个乌纱帽又能咋?”r

张九龄说:“话不能这么说。要不然你看着办吧。反正阴阳我是请不来的。”r

红立昌说:“只要你同意೿阴阳我请。”r

红富国说:“我看阴阳就不请了。这几年的阴阳有几个是真的?但是就这么个把亡人埋了೿我觉着也不好。我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你们看能成不能成?”r

红志远说:“老支书的办法肯定没麻达。您说出来我们大伙儿办。”r

红富国说:“我想着咱们唱一场子戏……”r

“唱戏?”红立昌睁圆了眼睛೿“人家死了人೿家里人喝吼连天地哭哩೿咱们却嘻嘻哈哈地唱戏೿外庄里人不骂我们龟子松才怪哩?”r

红富国说:“你听我说೿这事猛碴子一想೿确实不能哭的哭೿唱的唱೿可是唱戏也是祭奠亡人的最好办法。唱戏打台的时间不是要装扮四大灵官神吗?四大灵官神是专门祛邪除魔的。再一个೿咱要唱一折祭奠戏೿比如说《祭灵》呀೿《诸葛亮吊孝》呀೿借演戏好好祭一祭亡人。他也是六十几岁的老人೿也不算短命亡故೿他又是同我们大伙儿一起唱过戏的೿他若是真个有灵೿看到咱们这么重视他೿他也就九泉瞑目了೿还能再祸害乡里乡亲?”r

红富国的一番话说得大家口服心服。r

事不宜迟೿就连夜操办。红立昌被大家选为总管೿一应诸事೿全由总管安排。红立昌就当仁不让೿安排请人采坟挖坟的೿张罗搭台演出的೿各行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