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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秦腔:未开言来珠泪落(3)


齐翠花听了这话೿问:“扎针能减轻症状吗?”r

红富贵说:“能೿不过效果不明显೿你要坚持。”r

齐翠花说:“那现在就试一试。”她说这话时声音明显有些颤抖೿脸上也浮出一丝羞怯。不过在灯光笼罩下೿红富贵没有发觉。他一心想打发走这块看来有些烫手的山芋೿听到她要求扎针戒烟೿就连忙走出套间೿在柜台的抽屉里去拿针盒碘酒。r

红富贵出去了೿齐翠花却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这个计划对于红富贵来说突然得难以置信೿可在齐翠花的心里却看似突然೿实则必然。特殊的境遇造就了她特殊复杂的心理。在男人堆里受到特别关爱和呵护的她೿形成了既需要男人。又排斥男人的心理。她希望受到男人的关爱与呵护೿可她又对一般的男人瞧不上眼。刘铜锤不论从相貌到气质೿都还有个男人样样೿可她却受不了他动辄发怒动武的坏脾气。刘副官闯入她的生活೿从一定程度上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与生理需要೿但偏偏好景不长೿又搞得个家破人亡。她原指望刘铜锤一死೿刘副官能接纳她ࣿ或者至少保持关系৿೿可那个坏了良心的走得连影影也没有了。兵荒马乱的年月೿说不定他早就挨了红军的枪子儿。两个有关系的男人一死一走೿傲慢娇贵的她一下子像被抛在大海上的一叶孤舟一样势单力薄。刘铜锤一死。又当了班头的刘成老师当然迁怒于她೿对她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班子里头的其他人更是站在干岸上看她的笑摊。她也曾想另攀高枝೿投靠他人೿可肚里怀着孩子೿这年月有头脸的人谁还会要她这个潦倒的戏子呢?她想打掉肚里的孩子实出于无奈。她想到红富贵是一个还算光阴殷实的老实人೿他不会坏了自己的事೿并没有把事情往他身上想೿可见了他೿她的心境发生了急剧的变化。也许是她好久没有得到男人的关爱了೿红富贵对她的关心激发了她麻木的感情೿他的热情大方೿他的稳重厚道೿还有他干净清爽的外表೿撩拨得她春情萌动೿不能自已。她是个敢作敢为的女人೿她看上的男人一定要得到他。r

红富贵拿来了针灸之物೿看到已经脱去了外衣೿脸色通红的齐翠花೿又觉得为难起来。戒烟的穴位很多೿多是扎强壮穴位೿可这些穴位几乎布满了全身೿外露的其他部位的穴位还好操作೿可肚脐下和臀部的穴位怎么扎?在这寒风卷着雪花的夜晚೿一个丧妻的光棍和一个丧夫的寡妇单独在一起೿撩起衣裤扎针೿这合适吗?r

红富贵还在犹豫೿齐翠花就催他赶快操作೿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老板೿你尽管扎೿我不害怕೿只要能戒掉这害人的烟瘾೿我啥都不怕೿往哪儿扎都行。”r

红富贵说:“全身要扎好几处೿先从头上扎。”她顺从地坐在了炕头೿把身子靠近了他。红富贵再也不能犹豫了೿就索性扎起来。他在她的百会、风池、合谷、足三里、三阴交等穴位上消了毒೿同时扎进银针。当他捻动针柄的时候೿她就娇滴滴地呻吟起来。他明显地感觉到她粗重的呼吸೿也觉到了来自她身体的阵阵热浪೿他以为她初次扎针因不适应而紧张೿抑或他的针感产生了效应೿他一遍一遍地开导她不要紧张。当她大声呻吟时೿他就放轻了手劲೿问她疼吗?她就娇声娇气地说:“不疼೿麻痒痒的೿舒服哩。”r

齐翠花见暗示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时೿就利用他跪在她面前往头顶扎针的机会೿用手碰了一下他对着自己胸前的那个微微鼓起的敏感部位。他仍然全神贯注地消毒、扎针೿并没有因那个部位被碰撞而转移视线೿更没有想到是她有意而为之。r

好不容易扎完了头上、手上和脚上的穴位೿红富贵见夜已深了೿就拔了针೿执意要送她回家೿让她明天再来扎灸腹部和臀部的穴位೿可她却要他接着扎。说着褪下了裤腰躺在炕上。红富贵分明看见了那一撮浓浓密密的东西೿就像水泉边上的茅草露出裤腰。他心头一热೿大声道;“把裤子拉上去ǿ”像是一道命令。此时的齐翠花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无动于衷地躺着೿而两只冒火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知所措的他。他不敢看她的下身೿也不敢看她的脸೿她那两只渴望的眼睛正在勾摄他的魂魄。他们僵持了片刻。r

她终于发话了:“老板೿你难道真的不领我的情么?你的心难道真格是石头么?我齐翠花虽然到了这一步೿可我的名份还在೿我还是勾魂娃。我能勾来那么些达官贵人的魂೿难道就勾不上你的魂?我齐翠花敢作敢为೿我今晚索性不回去了೿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r

红富贵脑子轰地一下像是爆炸了。他也意识到她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但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大胆、直截了当。他好大一会儿才似乎从梦中惊醒。将近三十岁的汉子೿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老婆死了两年多೿他曾经有过冲动。老王头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醒他到窑子里放松放松೿他都没有去。一是他疼钱೿一天本来进不了几个钱೿一趟窑子要花去几天的进账೿不划算。二是他要注意名誉。开店做买卖的人೿名誉就是金钱೿一个经常出入窑子院的嫖客೿谁还光顾你的店铺?再一个原因是೿名声弄瞎了೿谁家的良家闺女还肯嫁给你?年富力强的他೿实在熬不住就自个儿解决。对于大名人大美人儿勾魂娃೿自从那次随老王头看了她的戏后೿确实觉得她太好了。但他根本不敢往那方面想೿人家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癞蛤蟆一辈子也吃不上天鹅肉೿鲜花往牛粪上插那是不可能的。可面前直挺挺躺着的她却说明೿不可能的事情可能就要发生了。他听了她颤抖着声调对他的质问೿脑子里急剧翻滚着。r

她见他还是畏首畏尾的样子೿就问他:“老板೿你难道不正常吗?你还是个男人不是?”r

他三下五除二脱掉了衣裤೿扑上炕去。r

他们是干柴遇上了烈火೿迅速燃起熊熊大火。她在燃烧中接纳了那沁人心脾的甘露——她死去了೿又复活了;他在燃烧中把积蓄得快要外溢的能量淋漓尽致地喷射出去——他驾云了೿成仙了ǿr

“我不要你离开我。”事毕了೿她仍然紧紧搂着他不放。他突然恍然大悟೿这样是不行的。作为药铺老板೿生理卫生常识他还是懂得的。她怀着身孕೿而且正处在不稳定的危险期೿这样大幅度地用力೿会造成胎儿流产的。他连忙挣扎着从她身上爬起来೿连连后悔自己的莽撞。她却不以为然:“流了就流了೿流了省得往下打。”r

“不行೿孩子一定要生下来。生下来也是你的希望和依靠。”他说。r

从此以后೿她几乎每天都来药铺扎针೿扎了银针扎“肉针”೿每当她犯烟瘾时೿他都极尽温存೿按摩她的敏感穴位೿配药调理。在他的精心料理下೿她的精神又焕发起来೿每次一进那个温馨的套间೿她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儿依偎在他的怀里೿出出进进或走在路上೿她也会咿咿呀呀地唱几句秦腔:r

未开言来珠泪落。r

叫声相公小哥哥。r

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齐翠花是天黑了才来೿天没亮离去೿但是她的行踪还是瞒不过戏班里的人。她的情绪发生的变化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就有好事者留意她的行踪。r

一天夜里೿药铺门被人砸开೿闯进来几个陌生人೿说是有重要病人急需用药。正赤条条躺在炕上“扎针”的他和她来不及穿衣躲避೿被撞了个正着。其中一个戴礼帽的人手执手枪指着裹着被子的他和她吼道:“好个狗日的೿勾引良家妇女೿欺辱人家的名伶೿该当何罪?把他铐了ǿ”地下站的四五个青年人一拥而上೿就要抓红富贵下炕。红富贵连忙跪下求情:“各位老板手下留情೿手下留情。要啥您尽管拿吧……”r

戴礼帽的人还是不依不饶೿喝令手下人要给红富贵戴上铐子。这时候已经穿好衣裤的齐翠花“呼”地一下站在了红富贵的前头೿用身子护住他೿厉声道:“这事不怪他೿是我找上门来的೿要抓你们抓我。”她又回头对红富贵说:“死人೿你还不赶紧把衣裳穿上೿愣着做啥?”r

地下的几个青年人扯下红富贵紧裹着的被子೿不让他穿衣服。齐翠花猛地跳下炕೿把头撞在戴礼帽者的胸口೿一边撒了泼地哭೿一边说:“我不活了೿我没脸活了೿你把我打死೿你把我打死。你们再难为他೿我就死给你们看。”r

这一招果然厉害೿那四五个人都停住了手೿喝令红富贵把衣服穿上。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冲着齐翠花说:“原来把你看得起೿当名角儿೿原来你才是个不要脸的下贱女人೿呸೿呸೿真不害臊ǿ”r

不料齐翠花并不示弱೿她说:“我男人死了೿如今他就是我男人೿谁家的女人不跟自己的男人睡觉?你们才不要脸೿半夜三更闯进店里೿你们才是强盗……”r

“啪ǿ”她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此时的红富贵反倒镇静下来೿他意识到来者不善೿生怕他和齐翠花吃亏೿酿出大祸೿就说:“长官息怒೿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r

戴礼帽的人说:“那好೿既然她是自找上门೿那就让她自作自受。我们要把她带走೿看她的嘴硬೿还是我们的锤子硬?也让我们这一帮兄弟尝尝名角的滋味。走೿齐老板೿跟我们走一趟。”r

齐翠花坚决地说:“你们休想೿我这就死给你们看。”她撒了泼上前夺手枪。“啪”的一声೿子弹嗖的一下从红富贵的耳畔擦过。枪走火了。红富贵也吓傻了。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脑子里首先冒出的是೿舍财保平安。他对戴礼帽的人说:“长官息怒೿我给你钱೿我给你钱。”r

一听钱字೿来人果然来了兴趣。对红富贵说:“你给多少钱?”r

红富贵说:“小店小生意೿这年月不景气೿我把抽屉打开೿有多少长官全拿去。”他说着下了炕೿掏出钥匙战兢兢地打开抽屉。抽屉里散乱地放着各种毛票೿还有四五块银元。戴礼帽的人抓到手里数了数೿又“哐”地一声撂到抽屉里೿用手枪指着红富贵说:“你耍什么鬼花招?就这点鸡巴钱打发叫花子?不行೿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r

红富贵本想舍车保帅೿不想这帮家伙不吃这一套೿逼他写下了三千两的银票才罢休೿临走时还骂骂咧咧地卷走了抽屉的几十万元零票和大洋。r

这一帮人走后೿惊魂未定的齐翠花与红富贵抱头痛哭了一场。几年的血汗钱被抢劫一空೿药店是没法儿开了。他们决定关闭药铺೿搬回老家务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