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其他 > 花旦uff08上部uff09全文阅读 > 第30章 花儿:心里就像刀子割(1)

第30章 花儿:心里就像刀子割(1)


富贵戏班在张镇堡忙忙碌碌೿没明没夜地演着奸臣害忠良和相公招姑娘的故事೿红城子那边有人却在暗中做戏。r

红乾仁催粮催款来到了张家咀头೿中午时分走进了张百旺的家。张百旺的父母连忙把他迎进了门。他脱鞋上炕೿就问:“旺子媳妇呢?”r

张百旺的父亲张宗仁说:“她在厨房做饭哩。保长想吃些啥೿让她给你做?”r

红乾仁说:“走了一路吃了一路೿一点也不想吃೿只想喝点茶。你让百旺媳妇给我烧一壶茶来。”r

张宗仁刚要往外走೿红乾仁就叫住了他:“老哥೿你把她叫来೿我亲自安顿。”r

王兰香来了೿她边撩起护裙擦手೿边笑着问:“干大来了೿身体俏迁着吗?”r

红乾仁说:“俏迁೿俏迁。旺子走了张镇堡೿你怕是更加忙了?冷月寒天的೿还是要注意身子。”r

张宗仁接着说:“你干大要喝茶哩೿你去烧一壶来೿抽屉里还有些细茶。”r

红乾仁打断张宗仁的话说:“哎೿你的茶叶留着你喝೿我这达有好茶叶哩。”就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交给了王兰香。r

王兰香在伸手接茶叶的时候೿觉得手被捏了一下೿但没有放在心上೿接过茶叶到厨房里去了。r

红乾仁对张宗仁老两口说:“旺子他们在张镇堡唱会哩೿热闹得很೿你们也让旺子媳妇到那里浪上几天೿见一见世面。上正市月的೿一个年轻人屈蜷在屋里闷得慌哩。”r

当公婆的本来不想让年轻的媳妇儿在外头抛头露面೿所以当媳妇儿要跟上儿子到张镇堡去的时间೿他们老两口提出了反对。他们说:“冷月寒天的೿不在家里的热炕上暖着೿跟上人家受啥洋罪呢?再说೿你一走೿早晚要我们挖锅挖灶跑出跑进的。”r

当时张百旺见爹妈不乐意೿就对媳妇儿说:“你又不唱戏೿跟上我还是个累赘。我们早晚忙着演出೿也没功夫伺候你೿你就不要夜鸹子跟上狠狠熬眼睛了。我们唱戏又不是不回来೿只有三五天时间೿你在家里就好好伺候两位老人吧?”r

当时媳妇儿嘟囔了一句:“我不去೿看把你吓的……”r

这些天来೿媳妇儿明显不高兴೿老拉着个脸。今日保长也要她去看戏೿老两口便不好再拦挡。当公公的说:“她想去就去。谁陪她去呢?”r

红乾仁说:“牙长的半截路೿送陪啥呢?张镇堡她又不是不晓得?三十里的路೿年轻人一抬脚就到了。”r

正说着೿茶烧好了೿王兰香盛在大茶壶里用盘子端了进来೿小心地放到炕桌上೿又拿了盅子倒茶。r

红乾仁说:“旺子这个瞎松೿走的时间也不把媳妇儿领上。人家在那里疯闹哩೿兰香在家里闷着೿旺儿媳妇;我替你把话说好了೿你收拾一下೿到张镇堡旺子那里热闹上几天。”r

王兰香小声说:“我不去。”r

婆婆说:“想去就去浪上几天೿屋里有我哩。”r

公公说:“去么೿咋不去?你干大都替你说话哩。路也不远೿你就去೿也好给旺子出个主意೿那个瞎松毛手毛脚的೿出了门我总不放心。”r

王兰香就赶紧收拾做饭。吃了中饭೿她又给公婆烙了些馍馍೿就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出门了。r

红乾仁也说他要回家去೿出了门他喊住了快步向前走的王兰香:“旺子媳妇೿你先站೿干大给你说个话。”r

王兰香就停住了脚步೿等红乾仁走近了就问:“干大有啥事呢?”r

红乾仁说:“天气不早了೿看样子今后晌要刮大风哩。依我说你今日个就不到张镇堡了೿先到干大家里浪一天೿你干娘想你着哩೿天天念叨着兰香儿咋不来浪。明儿赶早我让伙计给你匹一头牲口೿把你送到张镇堡去೿省得你走路。”r

红乾仁的老婆李桂花确实对这个言语不多的干儿媳很是疼爱೿每一次到了她家೿她总是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亲得像母女一样。她临走的时间总要给她送些针头线脑、花线花布೿还有胭脂粉儿、润脸油儿什么的。她觉得应当看看这个干娘。再说೿时间真格不早了。三十里的路虽说不远೿但要靠她的两只脚走೿还得走三四个时辰哩೿她一个年轻女人独自一个人走这些路೿还真有些心虚。她想去看一看这个脾气古怪的干娘೿就小声说:“我给我干娘连个礼物都没带೿上正市月的೿咋见干娘呢?”r

红乾仁说:“看这娃些೿一家人咋说两家话?你干娘又不是外人?再说正月初二旺子到家里拜过年了೿你的人情旺子早就替你行了。你要是觉着心里过意不去೿就把这几块钱拿上೿就说给干娘买一双袜子穿೿来೿拿上೿拿上……”r

红乾仁说着掏出一叠纸票往她的手里塞。r

王兰香连忙甩着手说:“不要೿不要೿我咋能拿干大的钱呢?”r

经过一番推让೿钱还是到了王兰香的手里。r

这一番推让೿王兰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她面对胡子索拉拉的干爹加保长೿她没有想到更多的事情೿就随着红乾仁到了红城子大堡子跟前。r

这个红家大堡子೿王兰香以前也来过几回೿那几回都是跟女婿百旺一同来的೿她除了觉得这个大堡子气派以外೿似乎没有感觉到别的。这次来೿经过一番演戏闹腾的庄子೿一旦闹腾的人到了别处೿这里再没有人闹腾时೿就会显露出加倍的冷清、静谧。堡子里的一些长工伙计大都回家过年去了೿只剩下两个喂牲口的和一个打杂的೿此时也不晓得躲到哪里偷懒去了。r

红乾仁叫开了大门೿一个一脸老成೿此时又十分小心的伙计开了门。她认得这是打杂的伙计祥子೿他也认得这是主人的干儿媳೿就冲着兰香哈了哈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王兰香进了院子೿觉得院子失去了平日的热闹೿显得十分的清静。r

红乾仁对她说:“你到小房里看你干娘去。”r

王兰香就快步走到了小房门前。r

小房门挂着一把大锁。r

王兰香又折回来到红乾仁的上房门前。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是进屋里还是不进屋哩?r

她正在犹豫೿祥子端着一脸盆热水走向上房。她对祥子小声说:“我干娘的门锁着哩೿她到哪里去了呢?”r

祥子说:“她走亲戚了。”r

二人正说着话೿红乾仁开了房门೿他问王兰香:“咋的೿你干娘不在房里?”r

祥子说:“奶奶昨个走亲戚了。”r

红乾仁似乎有些生气地念叨了一句:“走亲戚也不打声招呼……”r

祥子连忙说:“奶奶说是爷爷你让她去哩……”r

红乾仁连忙厉声止了伙计的话:“你少插嘴ǿ”r

祥子不敢插言了೿就慢慢地把水端进房里೿放在脸盆架子上೿然后小心地对红乾仁说:“爷爷೿你洗脸……”r

红乾仁对不知所措的王兰香说:“兰香೿你干娘大概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先在高房上坐一阵。”他又对祥子说:“去把高房门开开೿再给她端些吃的、喝的。”r

天黑了೿李桂花还是没有回来。r

王兰香从来没有感到这么孤独。r

吃了祥子端来的面食೿她顺手拿起一个枕头盖子೿试着绣了一阵子花೿就觉得心烦意乱地೿扎了好几次手೿她索性放下了枕头盖子೿翻着看一本发黄的线装书籍。她不认识字೿只翻着看那些插图。她翻出来一个图案೿只见两个人脱得精溜溜地搂抱在一起吃老虎ࣿ接吻৿೿她就觉得脸上一阵发热೿心想೿两口子在被儿筒筒里做的事也能画成画儿印到书里面?接着她又翻了几张子೿一幅图画又映入了她的眼帘೿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爬着೿把脱得光光的尻蛋子撅得高高的೿一个挽着抓髻的男子把裆下那物儿硬硬地抵在女子的尻子上。她连忙合了书೿把它放回原处。r

这么一折腾೿她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热浪೿就想起了女婿张百旺。那死鬼真是个人物梢梢儿。别看他生了气眼晴瞪得像碗砣子一样大೿可事情过了一点儿也不计较೿晚夕做起那画儿上的事来೿真把人能受活死。想必是他也看过这么样的画儿೿要不然他咋连画儿上的姿势都一模一样?唉೿这个死鬼೿他这会儿不晓得做啥呢?这会儿他准是在台上台下忙乎哩。他晓得我想他吗?唉೿那是个心大人೿他心里不晓得想的啥?他会不会想着别人?会不会跟翠花嫂子搅到一搭?听人说翠花嫂子专会勾引攒劲男人……唉೿胡思乱想个啥?百旺不是那样的人೿自从嫁过门来快两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他跟哪个女人有瞎碴事。再说೿人家富贵哥在身边哩೿他就是有那个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胆。r

越想丈夫她就越觉得孤独。这时候೿她觉得她多么需要他。r

夜深了೿她只好顶了房门೿吹了灯೿脱衣睡觉。r

她走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到了张镇堡。那里果然热闹೿满场子的人都穿着戏装೿打着花脸೿三个人一撮೿五个人一团地唱着戏。哪一个是丈夫旺子呢?她一时辨认不出来೿就挤进人群೿挨摊儿寻找。戏班子里的人一个一个都认了出来೿就是不见那个死鬼。她问谁谁都不理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唱戏。她很是生气೿心里骂道:你们咋是这样子೿连我都不理了?我还是戏班里副团长的媳妇哩。这时就有一个唱旦的走了过来೿一身白衣白裙೿头上戴着一只碗口大的白绣球。她看这个人像个三宝೿就迎了过去೿叫了一声三宝೿那人把脸一转೿冲她一笑೿却不是三宝。她仔细一看೿却是养叶儿。她想养叶儿不是上吊死了吗?咋在这里唱戏呢?她啥时间学会唱戏的?她能唱我也能唱。她就问她೿养叶儿೿你见我家那一口子来吗?荞叶儿并不说话೿而是用手指了一个方向。她还要仔细问一下那是个啥地方೿转眼间养叶儿就不见了。她就顺着荞叶儿指的方向走去೿不知不觉走进了红家大堡子。她碰见了给她端吃端喝的那个伙计祥子೿她问他೿你见我家的那一口子来吗?就是张百旺。祥子并不说话೿他用手指了指那个挂了锁子的小房。她想೿那是干娘李桂花住的屋子೿干娘浪亲戚去了೿他钻在人家的小房里做啥呢?她正在犹豫೿祥子悄悄塞给她一把钥匙೿并用嘴努了努那个小房。她就拿过钥匙去开房门。她开了门推门一看೿却见两个人脱得精溜溜地搂在一起打滚儿哩೿见了她也不理睬。她仔细一看是书上画的那两个男女。她羞红了脸೿正要退出小房೿那个女的说话了:快下来೿快下来೿你媳妇来了。那女的声音很是耳熟೿她仔细一看೿却是她嫂子齐翠花೿那男人正是自己的丈夫旺子。她气得上前就要厮打他们೿那女的却叫道:你个碎婊子敢扯老娘ǿ乍一看೿那女的却不是齐翠花೿而是干娘李桂花。她明白了:她个老不正经的把干儿子锁在房里干这伤天害理的事೿还说走亲戚哩。她就骂他们:你们真不要皮脸೿看我不给干大说才怪哩。她就大声喊:干大೿干大……r

干大红乾仁来了೿他不管炕上的一对男女೿却一把拉住她就往他的上房里拖。他一边撕扯她的衣裤೿一把嬉笑着说೿不要理他们೿看他们咋日捣去哩?他们日捣他们的೿咱们弄咱们的೿各得其便。她拼命往后打着缀缀೿掰开他的手೿喊着೿我不೿我不೿我死也不……可他并不放手೿而是把手伸进了她的胸前೿抓摸那两只奶子。r

一阵呻吟后她突然惊醒了。她觉得有人动她。她以为还在做梦೿试着摇了摇头೿完全清醒了。不对೿是有人ǿr

门是顶着的೿是谁弄开的?她立即想到了那个老是低着头看他的伙计祥子೿就一屁股坐起来喝问:“你是谁೿做啥哩?”r

抓摸她的人并不吭声೿而是扳倒了她压上了她的身子。r

一阵厮打之后೿她终于觉察到了这个男人是谁了。她说:“干大೿你不能这样೿你也太不尊贵了。”r

那人喘着粗气说:“宝贝心肝儿೿你就答应干大吧೿我想你都想疯了。我会给你很多钱的……”r

她厉声说:“谁稀罕你的钱?你放开我೿你这个老畜生……”r

那人说:“你骂我老畜生೿我就老畜生。我总不能白背这个老畜生的名?今晚夕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你不从我就收拾了你。我收拾你就像收拾一个鸡娃子。给೿这是收拾你的刀子、绳子;给೿这是给你的钱、白元。看你要钱还是要刀子、绳子?”r

她哪里经过这样的场面?当她听到那“啪啪”的刀子声又听到那“铮铮”的银元声后೿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什么事也想不起来೿她只有任凭泪水长流。r

在张镇堡演了一天两夜೿排练的戏差不多演完了೿只剩下两三个折子戏೿还不够演一场哩。那就只好从头再演೿热剩饭。好在这一点早就在写戏的时间在戏约上签定了。柳毅和红立贵的到来೿其实还能凑几个折子戏೿可齐翠花却不愿意凑合೿而是把头一晚夕演的折戏除了上天官以外೿其他四折戏全部照演೿再加上还没有演过的《走雪山》。《调寇》除了衙役之外೿两主角全换了人೿由柳毅和红立贵演出。《二进宫》是红家三兄弟原班人马೿《走雪山》就放到第三折೿安排由柳毅和齐翠花主演೿《三回头》安排在第四折೿由红立贵演许升೿三宝演吕荣儿೿最后一折演《舍子》೿由柳毅和三宝分别扮演刘彦昌和王桂英。这样除了《二进宫》之外的其他几个折戏೿主角全换了人೿也等于是演新戏。r

一提起《走雪山》೿就勾起了齐翠花对于田大勇的思念。r

在那些个摆脱王家戏班追寻的日子里೿是这个刚直憨厚的小伙子给了她体贴入微的关照。要不是他೿她这个时候不晓得在不在这个世上?就是在೿是不是就这么自由自在地活跃在大庭广众之下?她由对他的感恩戴德೿生发了爱慕之情。但他对于她的这种特有的爱却是视而不见。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干柴见火不燃烧的滋味。他是愣娃一个೿不谙此道呢೿还是他嫌弃自己是个重婚多次的不干净女人呢?抑或果真如他所说೿对自己敬重೿不愿意打破尊卑关系、师徒关系呢?她还没有完全猜透他的心。要说他没有情义吗?他为什么要冒着危险来救她脱离险境೿为啥一路上对她体贴入微地照料?要说对她有情义吧೿为啥一去就不回头೿连个口信也不捎?唉೿对了೿他救她出于道义、侠义೿属于救苦救难;他离开她也是出于道义、侠义。要不然೿一个未成家的大小伙子老跟在一个有夫之妇的身旁转೿那是个什么样的局面呢?别人会怎么看೿丈夫和亲人心里会怎么想?看来೿他是对的。要不然೿他怎么能说有一天要在一起好好唱一唱《走雪山》?他要通过唱《走雪山》来表明自己的心迹೿表示他对她的敬重和忠诚。剧中的曹福老汉在现实生活中本来是一个年轻英俊后生೿在曹府听差当伙计೿遇到曹家被奸臣所害೿满门被操斩೿只剩姑娘曹玉莲一人೿再不救她脱险೿曹家忠臣就断了根基。为了避免嫌疑೿曹福毅然改装成为老家院模样೿一路上晓宿夜行೿一直护送主人曹玉莲翻越了广华山。当满天大雪降落时೿曹福把自己的衣服脱掉给主人御寒೿自己却冻死在雪地里。这出戏故事感人೿唱腔优美೿做工精巧೿是个显把式的好戏。曹福属老生行当೿而田大勇学唱副净೿不属同一行当೿他把跟她唱这一出戏当作一个心愿೿也可以表明他对她的敬重态度。可她对他却是另一种心情。柳毅提出要与她唱《走雪山》೿本来她是答应了的೿可想到田大勇对要求唱这一出戏的神圣态度೿她就借故推脱了。她想೿第一回唱这出戏೿一定要与大勇合作೿哪怕大勇演得不咋到位೿她也要等着他一同演出。r

她见张百旺正在出戏报೿就赶忙对他说೿先不要出೿把角色再调整一下。r

张百旺有些不解地问:“戏不是咱们几个人商量着定的吗೿都通知给每一个人了೿咋又要变动?”r

齐翠花说:“曹玉莲这个角色我还不熟悉೿怕演不好೿我想跟三宝调一下೿他演曹玉莲೿我原演我的吕荣儿。”r

张百旺说:“那三宝能演了曹玉莲吗?”r

齐翠花说:“三宝灵醒೿这都是排练过的戏。万一演得不到位೿也不要紧೿他毕竟是个刚学着演戏的。我跟他不同೿我要是演不好那可就是大笑话。”r

张百旺就说:“那就按嫂子的意见办。三宝的话我去说。”r

齐翠花说:“调一个角色怕是换不开身子೿要调就多调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