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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种种,今时应(5)


身边断断续续的哭声徘徊着慢慢平服下来,未关好的窗户自窗柩口漏出一个小细缝,初升露白的天空撒下的光线自细缝里透了进来。燃了一夜的红烛已经被新的红烛代替,残渣显目的留在桌面,证明着它曾来过。守了一夜的人儿趴在桌边昏睡,睫毛一颤一颤地抖动着,嘴里不时发出咽咽凄凄的声音,像似在做着不好的梦。

红罗纱帐内,苏如惠安静地躺在床褥上,瞳孔不断地转动着,双眼看着床顶望着遥远的地方。

惠儿,翩舞此刻正在生死边缘。

他临走前,用那样无奈地眼神望着她。如果她那时站在秋翩舞的位置,她也会奋不顾身与秋翩舞对调,替她挡飞箭的。那样,筑斯琰此刻仍旧会守着毒深入肠心疼身疼的她了。

如此去想,尤为自私吧。苏如惠合上双眼,搁在腹部上的双手能清晰的感觉到空虚。孩子,已经走了,走远了。就在筑斯琰离开偏殿之后,她感觉腹部一阵一阵的疼痛,疼痛感让她意识清醒过来,夜晚宴会上、宴会后的一幕幕全部浮现。她疼,很疼。眼前又是一片黑暗,让她恐慌的黑暗。那时候已经知道要失去什么了,是已经知道了,因此无法真正的放心的晕沉。

过程是疼的,撕心裂肺,肠穿肚烂,五马分尸。待她清醒过来,耳边只闻陈坤悲痛自责的声音。

她的孩儿已经走了。

这事,苏如惠命陈坤隐瞒了下来。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筑斯琰正守着另一个他的女人,另一个怀着他孩子的女人。她整夜没有入睡,可能是因身体疼、可能是因心疼。

“娘娘?”门被人叩起,是小陈子的声音。

如嫣惊醒过来,担忧地望了一下床,见苏如惠合眼睡着,起身去开门,刚起来,膝盖就撞到了桌腿,疼地如嫣泪水夺眶而出,连忙捂住自己的口,怕漏得一点动劲打搅到苏如惠。一夜的悲泣,如嫣面色惨白的如一张白纸,嘴唇干裂,发髻凌乱,衣服脏垢,还染了一些血滞。

“陈公公,娘娘睡下了,您有何事?”如嫣走到门边,恍然想到了什么,许是苏如惠嘱咐她小产之事先隐瞒着,她迟疑后,决定不开门。

“舞昭容娘娘刚过了危险期醒了,皇上暂时过不来,特意命奴才来通禀娘娘一声,想娘娘也早些好起来。”

心口毫无防备的被尖针插出一个洞子,疼地人四肢冷颤,苏如惠全身倍感冰冷,她侧过身子,缩了缩身子。腹部的疼依在,一阵又一阵,不让人遗忘曾经有个生命就在那等待着新活的未来。

如嫣泪又滚落,扶着门框,“救回来了就好。小姐欠不着她什么。”

苏如惠身体一怔,缓缓平服。

房外的小陈子因诸事烦心,对此话此口吻便不多心,速道:“那奴才这就候着皇上,要有其他消息立刻来禀告。”

如嫣连话都未答,小陈子的脚步声已经远离了,她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白。

“小姐,我知道您醒了。”

如嫣的话带着愤怒的情绪,惊得苏如惠转回身睁大了血丝斑斑的双眼。

“皇上他怎么能对您不闻不问的。因为事发突然,因为她面临生死边缘,故此不顾您身体已经毒入胃肠,不顾您刚小产,不顾……。这些都可以因为不知就不顾了吗!”如嫣痛哭流涕,扑倒在苏如惠身上。

苏如惠心中刹那一暖,手轻轻拍着她抽畜的背,虚弱又温柔的劝慰:“我再难过也不会比皇上难过。他将要失去的是他的儿,他的妻。我这副身体早就料到孩子是迟早保不住的。可是,他不为所知。他等待着、期盼着孩子的到来。如今,保住了秋翩舞与她的孩子,终是好的,对他是最好的。”

“那您呢?小姐!您怎么能把自己度到一边,您自己呢?”如嫣抬头,眸里有怨、有怪、有怜、有情。

苏如惠笑了,苍白的面容,笑地却分外漂亮,“如果我有健康的身体的话,……。”她没有说下去,转而道:“今年务必得为你挑个好人家。”

如嫣摇头不依,泪又掉落,声音哽咽模糊不清。

苏如惠却笑了,“傻丫头,傻丫头”叫个不停。

两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待日头升出地面,天空分外明亮起来。圣驾终于归来。苏如惠强撑起身子,坐在床边,因是血房,她命佴荷、佴莲、小桂子、小松子、小梳子,以前流拢院跟随在身边的奴才全部调了来偏殿,跪地阻拦筑斯琰进房。

“大胆奴才!”筑斯琰怒火节节攀升,一脚已经踹到小松子身上。小陈子立刻认出了几人,忙道:“皇上息怒,他们乃是惠嫔娘娘之前在流拢院伺候的奴才。”

筑斯琰停下动作,望着房门,眉宇紧皱,“惠儿?”

苏如惠不答,正这时候陈坤来了偏殿,叩首后将情况说明。前去寻找陈坤的如嫣行礼后,推开了门,进了房间。门被推开之时,她与筑斯琰四眸相对,她惨淡一笑,默默点头。

“你在说什么!”筑斯琰一把拎起了陈坤,勃然大怒,咬牙切齿道:“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一遍!”

小陈子亦是大惊,无法置信地看着他们。

“臣……臣……”有些事情是事实就是事实,无法相信的也是事实,陈坤懦声道:“惠嫔娘娘……小产了。”

“惠儿。”筑斯琰摔开陈坤,将门前阻挡之人踢倒在一边,直冲到房门前,他愤力地用拳头砸向门。

门应力而开。

苏如惠笑着,道:“最疼的时候已经过了。这处是血房,皇上能进?”她的声音柔柔地,却说着天底下最残酷的话。

筑斯琰的脚步钉在原地,房内血迹斑斑,像被人收拾了一些又收拾不干净的样子。帝王乃是天子之躯,怎能被秽物脏染。

这仅仅只是一条千古帝王恒古不变的普通宫律罢了,为了名誉,为了宫律,他的身体、他的眼睛、他的思想,在那刹那犹豫了。

门被如嫣用力的合上,然后用木削拴上。

敲打声重重地砸在门上,却听不到他的一声叫唤。

是内疚,是愧疚,是自责,是痛苦,是悲愤,是无可奈何?

苏如惠躺了下来,很快就会有人来收拾外面的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