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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一舍与一得(2)


  而马珍珍在白云飞离开以后,就犯了心脏病,躺了一个星期没有译书。女同学给她找了老中医,喝了好几副汤药,算是稳定了病情,但在情绪上非常烦躁不安,再译书根本就译不下去了。她跟女同学商量:“你想不想继续读书?”

  女同学不假思索地说:“想啊,读书谁不想啊。但现在咱们面临恋爱结婚,不能耽误了终身大事啊。”

  马珍珍道:“我想去西南联大读研究生,我手里有翻译了一多半的世界名着,我想西南联大是会接纳我的。西南联大是一所唯才是举的大学,学风非常好。”

  女同学似乎被马珍珍说动了,表示愿意同往,但还是建议马珍珍先把婚姻问题敲定了,否则就怕耽误了。马珍珍表情难看地摇了摇头,说:“算了。也许我这辈子就是这个命了。你如果不愿意去,我就自己走。不过你需要支助我一笔路费。”

  女同学没有跟随马珍珍赴西南联大,只是借给她一笔钱。马珍珍轻装简从,携带着翻译了一多半的译着只身上路了。按理说,马珍珍几乎是不可能实现这个愿望的,在那兵荒马乱的年月,一个年轻女子走那么远的路,谁知会遇到什么危难?也许连一百公里都走不了,就被哪个兵痞、土匪劫持了。

  但马珍珍非常幸运,他在离开黄岗县城租用马车的时候,遇到县城中学去西南联大报到的一对男女化学老师。论年龄,都差不多,可以有很多共同语言;而关键是对方还是两口子,身边有女同伴,马珍珍就陡然增加了安全系数。三个人一路走去,就探讨了着一路事关矿物与化学分解之类的学术问题。走了将近一个月,来到了云南省昆明市121大街298号云南师范大学校内。

  马珍珍到学校教务处报名的时候,在楼道墙壁上看到很多关于师资力量的照片和人物简介,里面的一些人如同天上明亮的星星,熠熠闪光,灿烂夺目!——叶企孙、陈寅恪、吴有训、梁思成、金岳霖、陈省身、王力、朱自清、冯友兰、王竹溪、沈从文、陈岱孙、闻一多、钱穆、钱钟书、吴大猷、周培源、费孝通、华罗庚、朱光潜、赵九章……马珍珍感觉自己蓦然间云里雾里,完全陶醉了。

  而学校教务处看到马珍珍已经翻译了一大半的世界名着,便马上把马珍珍领到了校长梅贻琦的办公室。梅贻琦的英文功底非常出色(后来日军投降的时候,梅贻琦担任国际法庭的中文翻译),他初步看了马珍珍的译作,认为马珍珍的英文十分了得,至于书里涉及的矿物学专业是否翻译得当暂且不论,单凭马珍珍的出色英语水平,梅贻琦立即拍板接收了马珍珍为工科研究生,使马珍珍幸运地成为当时西南联大为数不多的200余位研究生之一!

  话说白云飞来找万家铭,先把万家铭吓了一跳:怎么,你还活着?

  白云飞抱住万家铭便是一顿痛哭。这种交情的哥们儿见面,是无话不谈的。白云飞便把脚上怎样受伤,其他三个弟兄怎样毙命,一一讲给了万家铭。“他娘的!”万家铭开口就是一声痛骂。说郭晓冬你等着瞧,我要收拾不了你,我就改姓郭!

  但现在的白云飞已经不是早先的白云飞了。虽然他还把万家铭当哥们儿看待,但他的立场已经发生了根本的改变。秦小薇的温柔体贴,早已让白云飞体会到什么是人生、什么是幸福。郭晓冬为了国家,为了民族大义,可以牺牲自己的情感;而白云飞则完全有可能为了儿女情长而牺牲其他。现在,他就开始劝慰万家铭了。

  “家铭啊,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感觉郭晓冬是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好人。你不应该再记恨他。他本来非常爱马珍珍,但我把你与马珍珍的前情和眼前的利害关系讲给他以后,他就果断地放弃了与马珍珍的恋人关系。请你听好——郭晓冬放弃了马珍珍。下一步,你又可以名正言顺地寻找马珍珍来再续前缘了。”

  “你甭给我灌迷魂汤。郭晓冬那种人我是知道的。他不会放弃马珍珍的。马珍珍是德才兼备、才貌双全的女才子,郭晓冬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他怎么会放弃呢?”

  “你我对郭晓冬其实都是不了解的。我虽然支持郭晓冬放弃马珍珍,那完全是为了成全你。在骨子里,我根本看不起把自己心爱的女人当物件,说放弃就放弃的男人。”

  “郭晓冬果然放弃了马珍珍吗?”

  “对,放弃了。而且,当我找到马珍珍宣布这一结果的时候,马珍珍竟然表现得非常平静。说明他们之间感情并不深。也由此可见,你和马珍珍再续前缘是非常有可能的。”

  “哦,”万家铭眯起了眼睛,“马珍珍是不是和郭晓冬一起做套骗我们?”

  “不会。马珍珍偷着逃离了郭家店,连郭晓冬都没通知。这说明他们之间是有矛盾的。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矛盾。”

  “郭晓冬这个人城府太深了,将来必成大器无疑!”万家铭一声长叹。万家铭自然比白云飞看问题更深入。白云飞对轻易放弃自己女人的男人不能容忍,而万家铭感到这样的男人必有更大的理想更深远的追求,是成大事的人。对这样的人,是应该肃然起敬的。万家铭决定放弃对郭晓冬的追杀了。

  “云飞老弟,我看追杀郭晓冬的事可以告一段落。现在我很想面见马珍珍,但遗憾的是丁字号这里工作太多,我分不开身。我还想劳你大驾,再为我跑跑,跟马珍珍好好谈谈。”

  “好啊,回头我再向郭晓冬请假就是。”

  “你带上我的信物,”万家铭从左手无名指上褪下一枚镶着猫眼绿的金戒指,“你和她谈得差不多的时候,把这枚戒指送给她。这是我奶奶留给我的传家宝。”

  白云飞接过戒指,就和万家铭告别了。他返回甲字号以后,把情况向郭晓冬做了汇报。

  白云飞再次来到县城找那个女学生,但没找到,家长说,他家闺女跟未婚夫也去西南联大了。西南联大?白云飞便是一个激灵。西南联大远在云南,一路上处处在打仗,处处是封锁区,马珍珍孤身一人是怎么去的?回来以后,白云飞就把情况告诉了万家铭。于是万家铭立即着起急来。怎么着也得核实一下马珍珍是不是已经到了云南,对不对?这是最起码的。假如马珍珍早已安全抵达,那么,万家铭的心就算放下了一半,如果马珍珍没有抵达云南,那么,即使丁字号不办了,也得去找马珍珍对不对?

  万家铭认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寻找马珍珍。问题是他现在确实分不开身,怎么办?他不得不继续求助白云飞。白云飞也真是够哥们儿,又是一口应承。但这次是远道而行,万家铭又给白云飞配了两个助手,交给他几封大洋。

  白云飞经请示郭晓冬同意后就套了马车出发了。郭晓冬之所以同意,也是对马珍珍放不下心。白云飞拄着拐、瘸着腿带着万家铭和郭晓冬的双重情意上路了。

  白云飞一路上千辛万苦,经过了数不清的关卡,而白云飞拄着拐、瘸着脚的样子,对他应付关卡的检查,意外地起到良好的掩护作用。而尽管他们熟悉路径躲着战火,偶尔还是遇到了几次国民党军与日军的对打,他们依仗熟练的自我掩护,终究逃离了危险,抵达了云南。

  当白云飞排除万难找到马珍珍的时候,想不到马珍珍完全将他拒之门外了。 “我早就说过,不愿意见你,更不愿意提起万家铭。你怎么竟然不远千里跑到云南来找我?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忙吗?”

  白云飞苦着脸道:“珍珍,你应该理解一个深爱你的男人对你的牵挂。万家铭和郭晓冬都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抵达了云南,是不是很安全。派我来看望你一下,难道不应该吗?你不愿意接待我也没关系,看在我拄着拐、瘸着腿跑了这么远的路,你总该听我说几句话吧?”

  “既然如此,你就在门外说吧。”

  白云飞不得不站在门外,隔着门缝和马珍珍说了起来。

  “万家铭为了你吃不香睡不实,坐卧不宁。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估计他会崩溃,会精神失常。他对以往无意中伤害过你,是念念不忘的,他是打算用整个后半生来挽回这个巨大的精神损失的。你的未来在这儿明摆着,有可能成为科学家。但你也应该看到,中国现在苦难深重,离不开军人对这个国家的保卫,即使将来战争停止了,一个国家也仍然不能离开军队的保卫。没有军队,科学家将无所事事、一事无成。而万家铭是年轻军人里的佼佼者,师座对他非常器重、非常信任,万家铭可说是前途无量。你们俩的将来是光明的。你们俩的结合,也将是我们这些人的榜样。为我们所敬佩、所仰慕。”白云飞说着话,将那枚戒指掷进了门缝。

  “珍珍,那枚猫眼绿金戒指,是万家铭奶奶留给他的传家宝。今天我代表他交给你了。你如果要想消停下来,就不要把戒指扔回来。否则,我只能无限期地纠缠下去。让你想做学问搞科研也搞不了。”

  前面说了那么多话,马珍珍都毫不为之所动,而最后一句话让她悚然一惊。没错,万家铭、白云飞他们这些军人,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的。因为他们有武力。马珍珍有些气恼但更有些无奈地将门关上了。不想再听白云飞的絮叨了。但她终究没有把那枚戒指扔出来。

  白云飞和两个助手感觉事情成功了。因为,马珍珍没有扔回戒指。他们满心高兴地套了马车打道回府了。

  事情果真如此吗?白云飞等人走了以后,马珍珍在屋里地上捡起了那枚戒指,戒面是一颗成色极佳的猫眼绿,从其有些发乌的戒面看,也确实是有年份的东西。马珍珍是学矿物学的,对这类东西是十分敏感的。万家铭把传家宝送给了自己,很显然,也把一颗心交给了自己。而自己已经不可能再爱上万家铭。万家铭曾经做过的事是令人不齿的。血性刚强、极具个性的马珍珍不可能重新回到万家铭的怀抱。但眼下的一切又让马珍珍左右为难。

  在马珍珍来到西南联大的这段日子里,梅贻琦校长曾经两次找到她,一次是问她生活上有什么需要解决的困难,另一次是问她对学校的教学安排有什么意见和建议。马珍珍觉得学校的教学空气非常浓厚,自己赶还赶不上,哪里有什么意见?建议也是没有的,学校里高人太多了,自己这个小人物实在是微不足道。眼下,马珍珍面对这枚戒指的问题,她便硬着头皮找到了整天忙忙碌碌、工作千头万绪的梅贻琦校长。

  “谢谢你这么信任我,”梅贻琦非常客气地请马珍珍落座,“一般的女生是不愿意把这样的糟心事对外人说的。既然你对我说了,我就要表态。我倒有个主意,不知你是不是想听?”

  马珍珍一听校长要给自己出主意,急忙说:“想听想听,您说吧。”

  梅贻琦点上一支烟,道:“你到国外去吧。我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有个朋友,他可以安排你的学习和生活。你可以去那里读矿物学院。”

  马珍珍道:“我是想去,可是,眼下我手里没钱啊。”

  梅贻琦呵呵一笑,道:“你手里不是有枚戒指吗?押给我,我自己借你一笔钱;然后学校再资助你一笔钱,保你读完矿物学硕士,有可能的话,你再读博士,但那时候就要依靠你自己的能力了。”

  马珍珍急忙站起身来给梅贻琦鞠了一躬,说:“太感谢梅校长了,我现在就把这枚戒指交给你吧。”

  梅贻琦办事很认真,他写了一张字据,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交给了马珍珍。就是说,若干年后,马珍珍可以凭借这张字据,拿回自己的戒指。那时候,愿意嫁给万家铭则嫁,不愿意嫁的话,再说。反正先缓一步,把书先读下来,不至于受到现在这样的干扰。

  时间不长,马珍珍便在梅贻琦帮助下办好了赴美手续,轻装简从地上路了。十年后,马珍珍以优秀矿物学家的身份回国参加建设,成为新中国第一代矿物学权威。此为后话。

  且说万家铭听了白云飞的汇报,感觉既然马珍珍留下了戒指,就一定是接纳了万家铭;至少是这件事有商量余地了。也许马珍珍会对自己提些条件,那也好办,只要马珍珍能嫁给自己,什么都可以舍。

  在这段时间里,小姨曾经接连不断来找万家铭,起初万家铭还和小姨一起共度鸳梦,但渐渐地他就感觉乏味了。床上的事即便花样儿再多,也终究就那么两下子,还能怎么样?作为万家铭这样的北洋工学院毕业的大学生,心里总是有个标杆的。那个标杆可以说是“成名成家”,也可以说是“为国家做出贡献”,至少不要愧对北洋工学院的师长们。即使在万家铭搂着小姨亲嘴摸乳的时候,脑子里也时不时要跳出一个概念:北洋工学院的同学们现在都在干什么?所以,时隔不久,他就疏远了小姨。

  事情似乎暂时取得了一个平衡。当事情出现平衡的时候,外表看上去就是安静的。但是,万家铭和郭晓冬之间的安静马上就因为日本人的介入而打破了,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山崎一郎带着一些日本人来丁字号收税了。

  山崎一郎为什么不带着人去甲字号收税?山崎一郎并不是不想去甲字号,但一段时间以来,围绕甲字号的送煤车,在“死亡之谷”打得昏天黑地,每一次日本人都不占便宜。所以,山崎一郎一想起甲字号就头疼。“欺软怕硬”这句话在日本人那里也是很流行的。

  山崎一郎盯上了丁字号。但事情一开始,总是不能刀兵相见,而应该在酒桌上解决的。所以,山崎一郎的一干人来与万家铭谈了税收问题以后,马上发出邀请,请万家铭到日本大营喝酒。山崎一郎特别说明:正宗的日本清酒是非常好喝的,而大和民族的姑娘也是别有风味的。

  万家铭看着眼前续着卫生胡的山崎一郎,微微哂笑。日本的清酒会胜过中国的茅台吗?大和民族的女人能胜过小姨吗?万家铭道:“我知道中国的茅台酒在1905年以石破天惊的方式,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获得世人的赞许并夺得金牌;我却从来没听说日本的清酒获得过什么奖。”

  山崎一郎腼然一笑,说:“老弟,这个问题让你要短儿了。日本人确实没有这么好的酒,但日本的清酒有自己独特的味道,你不去品尝便是遗憾。”

  山崎一郎看了看左右,有些胆怯地赔着笑脸:“我今天来,是诚心诚意与你们交朋友来的,为了长久和平,我还是力劝万家铭阁下前往日本大营一叙。”

  万家铭道:“日本大营我是不可能去的。你有话就直说吧。”

  山崎一郎道:“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要按时交纳税款。因为,黄岗山区是日军的占领区,你们要服从大日本皇军的管理。”

  万家铭道:“黄岗山区是不是中国领土?如果是中国领土,那么,我们中国人在中国领土开矿,为什么要向日本人交税?”

  山崎一郎捋了捋卫生胡,低声道:“因为这里是日本人占领区,按照你们的话,叫作‘沦陷区’。你的明白?”

  山崎一郎是个中国通,但在精神紧张的时候,也还是要露出一句半句的日本语。万家铭摇了摇头:“你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吧,丁字号不想交所得税。如果你们非要纳税,诉诸武力也无所谓,我们这边枪炮伺候就是。”

  山崎一郎非常勉强地笑了笑,说:“动枪动炮不好吧,双方都要伤亡。而且,你们中国人与日本人作战,伤亡人数总是日本人几倍、十几倍,根本占不了便宜。所以,还是不要诉诸武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