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从抢救室出来,摘下口罩,告知手术成功,折断尺骨接回去了,锁骨并无大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山狍守在走廊边,听闻消息,心里石头落地面部神经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她开车跟来医院一起陪在手术室外面等了大半天,自始至终低垂着眼睛,不敢再露出牛逼哄哄的仇恨表情。
老曹妈回望她立足了两秒,然后弓腰走过去轻轻拉起她的手在木长椅坐下。“小潘,阿娘不知道你跟春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受了什么委屈,你如实告诉阿娘,阿娘替你做主。”
山狍眼神空洞无物,不作声。
老曹妈接着说:“我跟你阿爷福薄,就养活了春旗一个孩子。春旗早产两个月,落胎后又病磨了好长时间,2岁多才会讲话。打小又腼腆,不爱闹,村里调皮的孩子欺负他都不带吭声还手的。工作以后,虽然每次打电话回家都是报喜不报忧,还是常常担心他吃了委屈但怕我俩老的担心而憋在心里不说,所以可能有时候太过于在意这小子了,导致忽略了你也是我们的不对……
记得当初是我跑到你们村叫你表婶介绍你俩认识的,那时看了一眼我便特别喜欢你,长得端端正正看上去特大大方方的一个小姑娘,要是能给我家春旗做媳妇该多好!赶巧都在南宁做工,大家有伴。想着这层关系,你们也都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应该处得来。
不想你还没往这方面考虑,那时候我们家条件确实也不太好。春旗在外面打工十几年了才终于攒了些钱,有一天回来跟我们说想自己弄个公司做生意。他不想给别人打工了,我们也只好支持他先立业再成家。说支持我俩老的也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实际的事一点帮不上。他也没个兄弟姐妹帮衬,这些年都是一个人在外打拼,着实不容易。当时你愿意给他那样一个机会,陪在他身边,跟他一起同甘苦共进退,我跟他爸都特别感激。真的特别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有个好结果。
可是我们天天盼啊想啊,生意都日渐有起色了,你俩的事还没个音讯。春旗年纪却是一年一年上来了,除了敦厚务实,本身就没有过多优势再找到一个愿意跟他交谈的人。村里姑娘少,远的咱又不认识,我跟你阿爷年纪也大了,不知道还有几年时间为他操心。特别是你阿爷,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现在还死撑着,都是不忍心丢下他一个人,看他以后孤零零的,回家都没个人开门,说句话都有回音……
后来你说要多少彩礼,我们也都一直在按你说的数目努力凑。春旗不是没钱,他有点积蓄的,只是心疼我俩老的,担心他爸看病没钱,担心我们吃不好,回家的时候往我们手里塞钱勤快了些。家里种田养鸡的,要什么吃没有。你阿爷身体也没那么糟,天气不是一连坏十天半个月的话,风湿也不至于发作得很厉害,不会拖累你们,所以我们都替他存下来了。眼看就快要凑够了,不想旧年,台风太猛,把后屋的小厨房刮倒了。春旗回来打量着家里的房子,说当年起的时候没有打柱,怕以后哪年台风再这么猛的吹来,塌倒砸伤人,就说要把旧房子推了重建。起初我跟你阿爷不同意的,农村九几年那时候起楼有谁打柱,旁边有几家比我们起早好几年还是三四层的不都还好好的,要什么紧。后屋小厨房容易刮倒,其实都是那时候为了省钱自己搓水泥砖随便砌的,不专业。眼下尽快攒够钱解决你们的大事才要紧,但你也知道这小子脾气拧,倔起来谁也拗不过。你阿爷后来也想通了,或许把家里的旧房子翻新了,你看着喜欢也愿意。不然等彩礼攒够了,房子不好看也误事。于是大家就达成了共识,春旗又放下公司的事情,回来帮盖了两个月房子。顺利倒完楼面拆完模板后大伙高兴,就在新房小摆了几桌,当时打电话给你希望你能回来看一眼,你喜欢怎么装修,喜欢什么家具,都听你的……不瞒你说,当时我跟你阿爷都打好小算盘了,想顺便就趁这个机会问问你是不是差不多可以了。其实结了婚以后,什么不是你的。我们虽不是大富大贵人家,却也都是和善的人,这些年扪心自问也没有亏待过你一毫半厘。”
山狍垂着眼眸持续沉默。
老曹妈停住,扯下头巾擦了把被风吹湿润的眼角,继续说:“其实我们也能理解你,姑娘家希望嫁得好一点,日子过得宽裕一点没有错。你阿娘就苦一辈子了,天天蹲在村里几乎没怎么出去见识过外面的大花世界,就算苦日子过习惯了,有时候也难免抱怨一两回。更何况你们这些读多书,一直在大城市工作的姑娘。说到底都是我们没有那个实力,不能及时给你想要的东西。
既然我家春旗不符合你的择偶标准,你们也早不打算继续过下去了,我们也不想耽误你。也许春旗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有些地方做得不是很好,给你造成了伤害,我们两个老的替他跟你道歉,是我们没有教育好儿子。如果你要报怨,就报怨在我们身上好了。希望你看在俩人相识一场他待你一直不错的份上原谅他吧,他都四十的人了,性情愚钝,从来没有处过对象,不懂得讨大姑娘欢心。”语落,又从衣兜掏出一只老粗布袋,拉开松紧绳,展露出一垢厚厚的粉红钞票。本来是置办酒席备用的,老曹爹被撞骨折,老太急忙忙回屋揣起袋子就跟来医院了。但是老曹刷了卡,她这袋钱分文没动。此状,老太又表现出今天非要把它挥霍出去的豪爽模样。果真想都没想就整垢钱掏出来塞进了山狍手里,眼都不带眨一下以示心疼的说:“这里有三万块钱,虽然你跟春旗没有缘分相好百年,但是阿娘希望,你们都曾是彼此亲厚的人,希望,你们能好聚好散。阿娘也特别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人家,哪天摆酒了,告诉阿娘一声,我和你阿爷一起过去讨杯新人的喜酒。”
山狍呛红了眼,豆大的泪珠没忍住直滚滚滑落下脸。
老曹跟千姐挨站在走廊边上听着,也闪红了眼睛,一语不敢发。
老太看山狍不动,两只手僵硬的绞合着,慢慢佝偻起身再靠近她一点,然后拉起她的手亲切地握住,很期望的注视着她。大约过了……也不知道多久,山狍慢慢回神似乎终于想通了,别过头眨了几下泪花把钱推回了老太手里,反握住老太一双龟裂骨节突出饱经岁月沧桑的手,哽咽道:“阿娘,这钱你自己留着吧,我以后不会再找曹春旗麻烦了。”起身抬头回看老曹一眼,又看千姐一眼,似悲似喜似勉强的扬了扬嘴角,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医院。
十五的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乡村卡拉OK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啃干净的猪骨堆旁边,听老曹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我看着旁边婉约如风清丽如诗的女子发出真诚的提问:“听闻艰苦岁月的爱情,心中有何感想?”
小鱼仔撑着脸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前方,不回答。
好吧,如果你暂时组织不出语言,那我就先说说我的感想吧:“忆苦思甜,是不是蹴然发觉今天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更想努力建设未来,感恩珍惜身边每一个爱我们的人。”
小鱼仔依旧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前方,淡淡聊道:“好像总结得还不错。”
我继续说:“是不是还特别羡慕那样一份相濡以沫长长久久的爱情。”
她一直望着院子前头默默照顾老曹爹的老曹妈,喟然感叹:“确实挺羡慕的,择一人即终老。”
我说:“如果上天眷顾,安排给你那么一个人,长得三四分帅,一六七八公分高,却十分有上进心,有责任感,本身也没有什么重大缺陷,还有些刚正不阿机智幽默,且经得起考验,能吃苦耐劳,疼你宠你没脾气,只是有时候稍微有点欠揍欠打欠收拾的人,你愿意放下偏见敞开胸怀坦然接受吗?”
小鱼仔还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抿嘴想想,眼神有些飘忽,语气有些低落:“应该愿意吧,不过这年头这样的人也不好找了。”
我深以为然:“可不是,茫茫人海,一个人和另外一个人相遇的可能性才千万分之一,成为朋友是两亿分之一,相遇后相爱的概率更只有五亿分之一。而如果要成为伴侣,概率只有十五亿分之一了,简直比买彩票中500万还渺小。有时候,穷尽一生的运气,也不一定遇得到一个对的人。”
小鱼仔难得认同的点头。
于是乎我赶紧直抒胸臆:“不过,我觉得你还是蛮幸运的,眼前就有一个。”
她浅笑:“你的意思是我见鬼了。”
我说:“如果你这么形容就可以接受的话,我也觉得没什么。”
她感叹:“可惜人鬼殊途啊。”
我说:“可是殊途最终还是会同归的啊。”
她说:“那你等我百年之后再续此缘分吧。”
我说:“此情此景,我隐约觉得似曾相识。”
她一头雾水。
我诈做神思一闪:“我想起来了,你刚才的话上辈子已经跟我说过了,看来这辈子咱就是续上辈子约定的缘分来了。”
她哼唧:“瞎扯淡。”
我说:“可不是,上辈子的事你觉得瞎扯淡,下辈子的事就不瞎扯淡了。”
她说:“可我现在还不想结婚。”
我说:“不想结婚你着急上世纪佳缘网做什么。”
她说:“我上世纪佳缘网可不是因为恨嫁,我是想寻找一份真挚的爱情。”
我说:“告诉我你世纪佳缘网的ID,我免费把那份真挚的爱情送货上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