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二十五分，考察团的成员们乱哄哄地从空桥走进候机大楼。他们满脸疲态地在大堂内道别，互相祝愿对方工作顺利，然后各自前往航空公司的柜位办理换乘手续。r
邓诗阳打着呵欠走到行李领取处取回行李，然后在候机大楼内找了家咖啡馆坐下，点了一杯黑咖啡，以及一份带烟熏火腿和烤奶酪的法式三明治。他用手机给哈罗比发了条短讯，接着开始吃早餐。r
大约过了半小时，手机收到回讯。短讯指示他前往位于中环的四季酒店，哈罗比已经用Jason Du的名义订了房间。r
看完短讯，邓诗阳在咖啡馆坐了一会儿才离开机场。他搭乘机场快线到中环，住进国际金融中心旁的香港四季酒店。r
哈罗比安排的房间位于三十八楼，是间面向维多利亚港的行政套房。房间内不但装修豪华，在会客厅的多功能书桌上还配有全套办公设备。文件可以直接用房间内的打印机打印，不需要经过酒店的商务中心。r
安顿好后，邓诗阳在房间内一觉睡到下午，才把时差倒过来。他醒过来后发现，原本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掉在地毯上，上面显示有三个未接来电，全是哈罗比打来的。r
他揉了揉眼睛，然后看了床头柜上的闹钟一眼，时间是下午四点十二分，最后那个来电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于是连忙按下“回拨”。r
电话才响两声就被接通，听筒传出哈罗比的嗔责：“你终于有时间打电话给我了？”r
邓诗阳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抱歉，手机设了‘震动’。我刚才睡得太熟，没发觉。”r
哈罗比仍然有点不满，但还是接受了这番解释。他顿了顿，说：“我们的客户要我转告你，他希望在后天中午前拿到报告。”r
“没问题，我今晚开始整理资料，明天晚上就能完成。”r
话筒那边传出“嗯”的声音，然后又经过大约一分钟的沉默，哈罗比说：“这样吧，我们今晚先见个面。我想听听那里的情况。另外，这份报告有几点需要注意，到时我会一并告诉你。”r
“好的。什么时候？在哪里？”r
“晚上七点，酒店六楼有间叫Caprice的法国餐厅。我会预先订位。”r
“七点，六楼，Caprice。知道了。”邓诗阳复述了一遍，然后挂上电话。r
当晚，两人在餐厅内碰头。只在早上吃了个三明治的邓诗阳放开肚皮，饱餐了一顿主厨推荐的豪华法式全餐。酒足饭饱后，他开始讲述在斯威士兰的所见所闻。r
哈罗比听得很仔细，生怕漏了半点细节。虽然全过程没说过一句话，但当邓诗阳转述从维特妮医生和许昭雄那里打听到的情报时，他前后总共叹了七口气。r
历时一个多小时的讲解结束后，他皱着眉头又叹了口气，接着用一句话表达了自己的感想：“能在三个月内把一个国家弄成这样，那家伙果然是个‘天才’。”r
他低头沉思，慢慢消化刚才听到的资料，过了好一会后儿后，突然抬头问：“以亲身接触过的印象，你觉得恩多法是个怎样的人？”r
邓诗阳想了想，然后端起咖啡杯啜了一小口，已经放凉的特级蓝山带来满嘴苦涩味道。他皱着眉放下咖啡杯，拿起水杯呷了一大口，才慢慢地回答道：“那家伙是个疯子，手段恶劣得就像赤柬的波尔布特。同时是个神经质的自恋狂。他耽于空想，以挣脱王室奴役的解放者自居，认为闭关锁国是抵抗白人侵略的丰功伟绩，并且努力地把自己塑造成人民的救世主……”r
“我知道你讨厌那家伙，但我问的不是这个。”哈罗比打断了他。r
邓诗阳听后，正色道：“恩多法对权力有病态的控制欲，而且疑心极重，对叛乱有妄想般的恐惧。所以把维持国家运作的政府机关迁入堡垒般的总统府，利用铁丝网和高墙保护自己的财富与权力。”r
哈罗比双眼流露出赞许的目光，称赞道：“说得不错，就像萨达姆和金正日，还有巴希尔，地球上大多数独裁者都是这德性。”他顿了顿，又再问：“就你所见，军政府的军事力量是什么水平？”r
“我没看到坦克和装甲车，也没见过火炮之类的重武器，我的线人证实那些东西根本不存在。除了总统卫队，其它政府军都军容不整，不论士兵还是下级军官，全都邋遢得令人生厌。他们或许接受过某种形式的基础训练，但训练水平肯定不高，而且士气低落。我估计他们对军政府的忠诚心不会比领到的薪水高多少。”r
“国家宪兵是群粗暴，而且没纪律的恶棍，只会吓唬手无寸铁的平民。他们的武器又脏又旧，平时肯定疏于保养，估计也很少开枪。宪兵的存在目的是预防暴乱，倘若遇上枪弹横飞的战斗，恐怕会马上溜之大吉。”r
“我同意你的看法。”哈罗比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问：“你的意思是，目前斯威士兰最具战斗力的部队是总统卫队？”r
“就我见到的情况，确实是这样。总统卫队的装备和训练都比其它部队好，而且使用的都是中国武器，很可能接受过中国军事顾问的训练。他们的忠诚心很高，不会轻易背叛恩多法。”r
哈罗比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他咂着嘴，呢喃般地小声说道：“我就知道是这样……我就知道是这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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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
波尔布特（Pol Pot）：前柬埔寨共产党总书记，1976年至1979年间出任民主柬埔寨总理。执政期间造成约三百万人死亡。r
奥马尔·巴希尔（Omar al-Bashir）：苏丹共和国领导人，从1989年起担任苏丹总统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