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德班到开普敦坐飞机只需要两个小时，邓诗阳乘坐的Kulula航空波音737-400客机于早上十一点降落在开普敦国际机场。r
关于军火交易，可算是好莱坞的常见题材。但现实中，买主大模大样地提着装满现钞的手提箱，到码头或者兵工厂换走一卡车装满AK步枪和RPG火箭筒的军绿色木箱这种事，只是小说或者电影胡编滥造的情节。真实的军火交易比那些作家和编剧想象中要复杂得多，而且更为谨慎。r
因为参与交易的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所以买主绝对不会让这些随时有可能“黑吃黑”的家伙接近货款半英里内。特别是牵涉大量金钱的交易，通常会采用银行票据等更为保险的支付办法。r
到达开普敦后，首先要和约翰·施林克取得联系。毫不夸张地说，接头过程就如同英国作家伊恩·佛萊明所写的小说情节一样。r
按照约定，邓诗阳来到候机大楼的咖啡馆。他环顾四周，很快在角落一张桌子发现了正在看报纸的联络人。r
负责接头的是个三十出头，长着一头深棕色卷发的白人男性。他身穿白色短袖衬衫，胸前戴有机场地勤人员的识别证，口袋里还插着一红一蓝两支带塑料笔帽的圆珠笔，那是接头的识别记号。r
邓诗阳快步走到那张桌子前，把行李往对面的椅子上一放，大大咧咧地说：“等很久了吗？抱歉，飞机误点了。”r
对方抬起头打量了他几眼，接着小声回答：“也不是很久，但‘芒果航空’有时的确很糟糕。”r
这正是接头的暗号，邓诗阳嘴角微微上翘，附和道：“是呀，真的很糟糕。”r
“你到底是谁？”对方突然站起身，大声说：“你烦不烦呀？我都说你认错人了！”然后一甩手把报纸丢在桌面上，转身离开了咖啡馆。r
这么一闹，邓诗阳马上成了咖啡馆其他客人注意力的焦点。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他尴尬地耸耸肩，在桌子旁坐下，然后点了杯咖啡。r
等其他人把注意力移开后，他翻开那份被丢下的《开普敦时报》看起来。在分类广告栏里面，有一则“喷泉酒店”的招聘启事，在酒店名称下面用蓝色笔画了记号，旁边还写了个名字——“阿尔登”。r
对于一次会面而言，这未免有点小题大做。就连邓诗阳也暗暗腹诽，觉得这个施林克实在谨慎得过了头。但想归想，他很快结账离开咖啡馆，到机场门口坐出租车前往市区。r
到达位于开普敦商业区的喷泉酒店，他到大堂前台询问：“有没有给‘阿尔登先生’的留言？”r
长着一头亚麻色长发的接待员小姐翻查了一会儿，然后递过来一个小小的信封。打开后发现，里面装有一张写着“603”小纸片。邓诗阳于是乘电梯到六楼，敲响了六〇三号房的房门。r
没过多久，房门打开了一小道缝，半张中年白种男人的脸出现在缝隙里。r
约翰·施林克是个五短身材，头上严重谢顶的胖子。这家伙有双下拉的三角眼，说话时皮笑肉不笑的，让人一看就觉得不舒服。r
不等邓诗阳开口，门内传出了一阵漏气般的声音：“是戴利克先生吗？”r
邓诗阳点了点头，然后掏出护照递进门缝内。施林克翻阅了几页后还给他，接着关上门解下门链，再打开房门。r
施林克把客人让进房间，同时解释道：“要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我也感到很抱歉。但我希望您明白，干我们这行必须事事小心，特别是现在这段非常时期……”r
“我知道。”邓诗阳摆摆手，制止了他喋喋不休的发言，然后放下行李，坐到窗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r
施林克打开冰箱，取出两瓶纯净水。他把其中一瓶放在邓诗阳面前的小圆桌上，接着坐到另一张沙发，说：“请问我有什么可以为阁下效劳呢？”r
“你应该和我一样，都不喜欢废话。”邓诗阳瞅了他一眼，接着道：“所以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r
“嗯，没错。您说的很有道理。”r
“我们共同的朋友詹尼·杜普里应该告诉过你，最近我需要购买一批武器。”邓诗阳直截了当地说：“所以他才把你介绍我。这次的订货量虽然算不上大，但如果交易进行顺利的话，你今后将会获得数量惊人的订单。”r
施林克殷勤地点着头，问：“您需要些什么？”r
邓诗阳掏出钱包，在相片槽里抽出一张对折着的薄纸片递了过去。r
“这是清单。”r
施林克接过清单，小声念起来：“R5步枪一百五十支、Mini-SS轻机枪二十挺、SS-77机枪十挺、MGL榴弹发射器二十套、FT-5火箭筒十具、八十一毫米迫击炮三门……”他顿了顿，抬起头狐疑地看了坐在对面的人一眼。r
邓诗阳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r
“八十一毫米高爆弹二百发、九十四毫米高爆多用途火箭弹四百发、四十毫米高爆榴弹三千发、M26手榴弹五千枚、点三〇八步枪弹三十万发、点二二三步枪弹五十万发！”念到最后，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r
放下清单，他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阁下打算进攻****么？”r
邓诗阳挑了挑眉头，反问道：“你能搞到这些东西么？”r
“可以。”施林克迫不及待地回答：“我和‘Denel’一直有业务联系，我下午马上为您张罗这批货。”他顿了顿，略带忐忑地问：“我想，您大概没有EUC吧？”r
在大多数合法军火交易中，都需要一份非常重要的文件，那就是简称EUC的“最终用户证书”。这份文件并无特定的规格和形式，但必须由得到国际承认的合法政府出具，以书面形式保证买方是这批武器的使用人，不会转售给第三方。r
当然，“最终用户证书”也能伪造或者在黑市买到。事实上，不少第三世界国家的政府官员就出售这种文件赚外快，而且很多时候卖方也不会查证买方文件的真实性。对大多数武器输出国而言，这份文件只是在“防止武器扩散”的形式主义上走过场而已，但却是买卖双方必须覆行的手续。r
邓诗阳想了想后回答：“恐怕没有。希望你能想想办法。”r
“哦，没问题。”施林克说：“这个我有办法解决。但要多花一点时间，还有钱。当然，我也可以为您弄另一批不需要EUC的货……”r
“这就不必了。”邓诗阳打断他，说：“我不想惹麻烦，所以希望交易尽量循合法途径进行。”r
“嗯，你说得很对。这的确比较保险。”施林克笑了起来，接口道：“既然是这样，我会收取货款的百分之十，作为这份EUC的附加费用……”r
邓诗阳皱了皱眉，但没说话。r
一直暗地里打量他脸色的施林克接着说：“还有就是交易的中介费。按照行规，我必须再向您收取百分之十的费用。”r
这次邓诗阳点了点头，问：“怎么付钱？”r
“详细的价目表我会在两天内交给您。到时先付百分之十的预付款，作为办理EUC的费用。当弄到EUC后，我会代表买方向兵工厂下订单，这时要付清货款；等货物完成FOB后，再把剩余的手续费付清。这样可以么？”r
邓诗阳想了想，回答道：“可以，但货款必须以信用证的方式支付。完成验货手续后先付百分之八十，余款装船后付清。”r
施林克听后脸色一变，但邓诗阳不等他开口，抢先说：“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保障买卖双方的利益，我想兵工厂一定不会反对。”r
施林克顿时语塞，只得附和道：“没错，您想得很周到。”他顿了顿，问：“您打算把货送到哪里？”r
“目前只能告诉你，货物会在南非某个港口装船。”邓诗顿了顿，接着问：“我什么时候才能拿到这批货？”r
“我想想……”施林克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回答：“准确日期要等我和厂家联络后才知道。你这批货的量不大，我估计最多四十天，快的话一个月内就能办妥。”r
“那好。”邓诗阳站起身，伸出手说：“既然是这样，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回去等你消息。”r
“是，合作愉快。”施林克连忙站起身，伸手和他握在一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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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
伊恩·兰卡斯特·弗莱明（Ian Lancaster Fleming）：英国记者、作家，007系列小说的作者。r
Denel：南非军工企业，该国最大的防务设备生产商。r
EUC：End-User Certificater
FOB（Free On Board）：贸易术语，指货物经过海关检查，完成装运手续可以离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