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向晚刚从走廊回来,她低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抿紧泛白的双唇。
她不想在父亲重病的时候,再提及那些糟心的事。
她的沉默,换来慕铭一阵悠长的叹息,顿时老泪纵横,平日精气十足的老人家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他爱怜地抚着慕向晚的头发:“孩子,是爹地有眼无珠,是爹地害了你啊!”
“不!不是爹地的错!是我当时被鬼迷住了心窍,一定要嫁给他!和爹地没关系!”看到父亲有气无力的样子,她忽觉得好怕,哭花的小脸埋进老父亲宽大温暖的手掌。
“向晚啊……答应爹地,好好保护好自己,不要再、再让韩子辰那混小子欺、欺负……”他的气突然变得异常急促起来,慕向晚紧张地连连点头。
“爹地,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保护爹地的!”
慕铭摇摇头,阖了阖眼。
面对爱子爱女,他有几千几万个放不下。可惜英雄迟暮,该来的总是逃不过。
“你哥还在荷兰,恐怕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爹地,不会的!你会没事的!我马上打电话给哥,让他搭今天下午的航班飞回来!”说着,她就欲夺门而出。
“不要去了……向晚……你哥哥在进行全封闭的特种兵训练……你找不到他的……”
苍白的大手在空中晃了晃,招手让她过来。
跑到门口的慕向晚慢慢走回他身侧。
她眼里含着泪,从小到大,父亲总是她最有力的肩膀和支撑,如今眼睁睁看着这个支撑倒下,她才第一次尝到恐惧的滋味。
“不要哭!我慕铭的女儿不许哭!”慕铭突然睁大老鹰般锋利的眼眸,声音嘹亮地喝道,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瞪住花白的天花板。“等你哥哥从荷兰留学回来,你们兄妹俩一定要重振天行,不能让它落到外人手上!一定不能!”
说完这句话,他就咽下最后一口气,含恨而逝。
慕向晚睁大空洞的眼,瞪住“嘟”声后,呈现一条平行直线的心电图,全身虚脱,猛地瘫软在地上。
“爹地,不要丢下我们!爹地!”
她拼命摇撼他,那么强硬、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会如此轻易地离开她!
不!不可能的!她不相信!不要相信!
遵照慕铭的遗愿,逝世后的当天,遗体就殡仪馆火化了。
丧礼办得简单低调又不失庄严,慕铭生前黑白两道的好友都来吊唁。慕向晚用尽办法通知不到兄长粱祁炫,故家属谢礼只有她一人独撑。
慕向晚披麻戴孝,胸前牢牢抱住骨灰盒,神情肃然。
原本肃静有序的灵堂突然聒噪起来。
慕向晚蹙起眉头,望向灵堂外--
七八辆黑色帕加尼车队在外面停下,数十名黑衣劲装的保镖下车,整齐地排列成两排。韩子辰戴着墨镜,在专人替他打开车门后,从第一辆扯上优雅地走下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
“韩总有些话要和慕小姐单独说,各位可以先行离开了。”
帝王似的排场,唯我独尊的口气,无不充斥着震慑力。
吊唁者们都是场面上的人,谁不知道现在道上声名鹤立的韩子辰,大家都不是多事的人,自保为上。
几乎是立刻的,人满为患的灵堂立即走得空空如也,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人。
“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慕向晚放下慕铭的骨灰盒,神情冷漠,黑白分明的眸子充满拒绝,再也找不到以往楚楚可怜、顶礼膜拜的神情。
他勾起嗤讽的笑意,昂首阔步来到慕铭的遗像前。
“你还没有签离婚协议,从法律上来说,我还是慕老的女婿,来给他老人家上柱香,我想应该是人之常情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颤抖着问,卷翘的睫毛阴影下清澄的眸光闪烁,无言的惧怕。
“干什么?”他不以为意地挑挑眉,“不是说了吗?来给岳父大人上柱香。”
言毕,他阴鸷的鹰眸一瞟,朝黑衣保镖使了一记眼色。
黑衣保镖会意,递上三炷香,韩子辰捏在手里玩转,慕向晚睁大清丽的双眼。
下一秒,他收紧拳头,三炷香被瞬间折成五段,纷纷飘落到地上。
慕向晚瞪大眼:“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爹地他老人家已经去了,你还要侮辱他!”
他诡谲地眯起眼,一手抬起他尖细的下巴,周身散发的阴戾之气足够令人身上的毛孔都紧缩。
“我就是要侮辱你们父女,又怎么样?”轻吐兰气,他笑得鬼魅,“啧啧,回想你在我床上****的模样,我还真的有点意犹未尽呢。”
“你闭嘴!”
慕向晚捂住耳朵。
她不要听!一个字都不要听!
他忽而眯起阴鸷的冽眸,置于她下巴上的手劲又加重了力道:“怕羞吗?处心积虑要嫁给我,不就是想爬上我的床?”
“你不要再讲了!”她的鼻子好酸,难受得快要哭出来。
他冷嗤一声,不屑再多看她一眼:“同意离婚,就拿走你的钱。徐特助,把支票给她!”
“是,总裁。”徐成杰递上支票。
慕向晚无焦距地瞪住上头的数字,强忍住眼眶里的泪,倔强地抬起头:“我不要!”
“少奶奶,您就先收下这笔钱,您以后的生活到处都需要花销。”徐成杰劝道。
慕向晚握紧拳头:“我说了,我不要!”
“徐特助,收回!”
他冷声下令,不屑纠缠。转向慕向晚的俊脸不怒反笑,笑容森冷。
“很好,但愿你永远有这种骨气!”
说完,他便拂袖而去,依旧潇洒的身影尽显冷硬绝情。
无力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她缓缓蹲下,捧住自己的脸,削瘦的肩膀向内紧缩,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
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地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什么……
“铃铃铃……铃铃铃……”
刺耳的门铃大作。
慕向晚疲惫地揉了揉惺忪的眼,筹办慕父的丧事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精力,加之心情又悲痛,睡眠一直不太好,好不容易昨日睡得稍好一些,又被人大清早扰了清梦。
随脚拖起双拖鞋去开门,心里还在暗忖会是谁找来她。
“你好,请问是慕向晚小姐吗?”来人穿着法官的服装,后面跟着两三个法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