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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仙山琼阁现天痕


“这是……”凌天痕望望四周,心底一片茫然,“哪里?”

周围全是雾气,白茫茫一片。

举目四望,唯一能看清的只有眼前这座山,直插青冥。微风轻拂,白雾连动,置人若仙境一般,飘渺虚无。

凌天痕无法分辨:自己是在虚幻,还是在现实。

依旧迷茫,前面的路只有一条,凌天痕鬼使神差的向前走去,每走一步,身后的路就被滚滚雾尘湮灭。

很快,就能依稀听见水声了。

逐渐地,水声越来越明朗了,凌天痕周围的寒意也愈来愈浓。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个亭子,周遭的雾气这时缓缓散去。

四根白玉柱支撑着整个亭身,前面两根柱身上刻着一副对联,凌天痕细眼看时,只见上联写道:“一界通仙路”,下联雕着:“九天戏水亭”。

亭顶琉璃光转,金光灿灿。

凌天痕踱入亭内,一阵刺骨寒意如刀般呼啸而来,他全身瑟缩,不自觉地打了两个哆嗦。

缓步来到亭子后面,眼前架着一条木桥,桥面用楠木铺就,桥底有碗口粗的铁索固定,在风中摇荡。

不知何时,凌天痕已经站在桥上,回首,九天戏水亭早已不在,浓雾凡尘随风波动。

突然,一片喊杀声逼近过来。

环顾四周,这才看见从桥的两面涌来无数身披铠甲的天兵,他们手持长戟,气势汹汹,对着凌天痕冲了过来。

凌天痕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倏而却又消失不见。他正在思忖之间,两柄长戟已近在眼前。凭着本能后撤一步,长戟在身前交错,发出铿锵的金铁之音。

凌天痕趁势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戟身,本想将其牵制,不料心有余而力不足。长戟被轻易抽了回去,就在他愣神间,两条腿从两面攻了过来,正中腹心。

身体遭遇重击,凌天痕直接倒飞出去,略显纤瘦的身躯直直撞在铁索上,险些栽倒下去。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大汉,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天兵。只见大汉把手一挥做出示意,数万天兵顿时停下脚步,静静地站立在原处,长戟立在身边,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散开来。

“大家看看,昔日的战神如今沦落成什么样了?”他的话语听不出憎恶,听不出嘲讽,“第一战将不过尔尔!”

一边说着,一边大笑,大汉慢慢靠近倚在铁索上的凌天痕,俯视着这个想要站立起来的过气人物,心中不禁升起一缕从未有过的快感。

短暂停顿,大汉直接揪住凌天痕的长发,用力往上一提,将其抛到空中,然后纵身跃起,跳到上方,一脚便将凌天痕踢出丈外。

肉体撞在桥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凌天痕连滚几圈,才止住那凶狠的力道。不过,他依旧挣扎着,挣揣着,想要爬起,不为其他,只为他心中曾经不屈的骄傲。

大汉依旧大笑,甚至有些癫狂。他看着眼前这人毫无还手之力,心下更是痛快,一步步逼近过去。

“你不是要这苍天崩塌吗?”每走一步都带着嘲笑。

“你不是要这六界互通吗?”每走一步都含着憎恶。

“你不是要这诸神陪葬吗?”每走一步都有着嫉妒。

“你不是要另辟神境、独掌苍生吗?”每走一步都在释放着畅快。

周围彻底安静了,连风声、水声都湮灭下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凌天痕身上,恐怕以往谁也无法想象今日的情景,甚至谁也不敢想。

凌天痕依旧倔强地努力挣扎着,终于还是缓缓站起身来,只是他那剧痛的背部已经无法支撑他直立。他佝偻地身子,颤颤巍巍的。

大汉走到凌天痕身前,俯视着他,狂笑道:“任你本领通天,也照样被我踩在脚下。什么第一战将,也不过是懦夫罢了……”

凌天痕慢慢抬起头来,咧开嘴,露出他那被鲜血浸红的牙齿。他的脸上到处都被磕破了皮,汩汩流着血,那整齐的长发也披散开来,狼狈不堪。

他也笑了,不屈,桀骜。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凌天痕一口鲜血直接喷在大汉身上,把铠甲染了一片殷红。

“你找死!”大汉勃然大怒,铁拳挥出,直把凌天痕打翻起来。接着一脚,凌天痕再次应声飞出,滚出老远。

大汉仍不饶他,几步逼过去,提起腿狠狠地把凌天痕踩在地上,居然略有叹息道:“晨晨这下可苦了,你对得起她,对得起她给你的好吗?”

说这话时大汉分明感到从脚底传来一阵颤抖,虽然细微,但是真实!

“哃……”天际传来鸣钟声,大汉眉头微皱,天兵也开始骚乱起来。

迟疑片刻,大汉最终还是放开了凌天痕,对着千军大喝:“天帝金钟,万神归宗。走!”

话音刚落,千军万马顿时消散不见,就如他们出现一样。

过了好一会,凌天痕才颤巍巍爬起来,后面的路早已消失不见,前面的路还是一片茫然。

身体随着桥面在风和寒中飘摆,水声像千古之余的梵音,在凌天痕耳边回荡,撩拨着他心底的弦。

大汉的话似是中了他心中的痛。

千万个零碎的片段浮现在脑际,在亭中对月吟诗,在桥上嬉戏欢笑,记忆深处闪过一抹倩影……

“晨晨!”这个看似陌生的名字从心底响起,嘴唇的莫名起合让它脱口而出。但只是转瞬,一切都已烟消云散。

铁索的冰凉让凌天痕感受到了现实。

昂首之际,一股森然的威严让凌天痕差点抬不起头,恍若银河劈头压来,豆大的水珠连成帘幕,将山体与桥身分割开来。

放眼仰望,云雾缭绕,须不知得有多么高深的源头方能孕育出这般恢宏的气势?

桥下不住的送来寒气,水体碰撞的波涛之声亦是不绝于耳!“好一条‘凌云九霄’瀑布!”又是一声发自心底,看着悬崖上快被冲淡的镌刻之笔,凌天痕很是疑惑,似是而非的熟悉感。

“通天彻地之能,凌云九霄之势!壮哉!”这一声回荡在耳边,凌天痕不知怎的,从心里散发着无力感,想要反抗却气力不足。

一阵狂奔,待到摆脱掉那声音之后,凌天痕已经过了桥。

何时起,山谷变得如此宁静?

刚一过桥,水声不复,前面是茫茫无尽的森林。不远处铺着几块青石板,深入森林。凌天痕不自已的踏上青石板,向深处走去。

青石板连成向上的阶梯,喧嚣声已归于九霄之外,簌簌风声穿林打叶,林间雾气弥漫,随风游走。竹叶馨香,百鸟轻啼,好一处仙家之境!

雾愈来愈浓,脚步越来越沉重。

不知沿着阶梯走了多久,日光始终藏在烟雾之后。山道蜿蜒,崎岖深邃。也许是前世的怨,换来今生的愁。

恍惚间,竟走出了森林,面前居然一片开阔平坦,路旁的石碑上,遒劲的笔墨,印刻了“穹顶”二字,大气磅礴。凌天痕的身前,石板拼接成的广场向周围延伸,每块石板厚三寸有余,天然风蚀而成,坚如钢铁。

眼前一片青白,肉眼可见的范围内绝不见广场的边界。四方皆路,凌天痕无从得知接下来该要去往何方,天上云动,霞雾浮荡,一切似乎都在脚下,苍穹,触手可及!

然而就在广场的另一边,潜藏着一股强烈的呼唤,引领着他,支配着他挪动脚步向前走去。

云雾聚而后散,凌天痕感觉脚下虚无,身心轻盈。就在这时,一幢参天大楼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凌天痕停下脚步,仰望阁楼。

此楼倚天而立,拔地而起,周身祥云缭绕,光影迷幻,通体由六根擎天大柱支撑,基座呈现正六边形。

阁楼顶端悬着一块匾额,上书“仙山琼阁”四个大字,字体点画丰厚饱满,结构扩大端正,大气磅礴,雄壮刚强,庄严肃穆。

正东方向两根柱子上镌刻着一副对联,“仙山有路,一朝通天梯,侠行四海。”凌天痕口中默念,“琼阁无门,六界达仙楼,义撒八荒。”

唯有喃喃自语,凌天痕已身着铠甲,手持宝剑,他大喝一声,眉宇间尽显霸气。这一刻,天地与其共生,万物俯伏其足,霸者,理应如此!

抬头望,风与云与尘,从四方汇聚,凝成了一幅画面。

画面中,凌天痕身临断崖坐定,崖壁垂直,雾气弥散。在他的右手边,一把宝剑直插土砾,剑身还在微微摇晃。风过无痕,撩起了他悬在耳边的长发,冰冷孤傲的眼睛泛着迷人的光泽,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目视前方,满是淡漠与不屑。

修长的身影背对着身后的无尽森林,一动不动地坐在悬崖边上。他的袍服雪白,纤尘不染,连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树影。

突然,他左手怒指苍天,破口大骂:“狗屁个侠气!狗屁个道义!你天帝老儿也不过是愚弄万世苍生,以万千生灵为乐的混蛋罢了!”

风,依旧不止!

微风携云卷尘幽幽散去,不久,空中浮现了一段金色的梵文,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刺眼。

“本是仙界峰,堪为盆中松?六界无轮回,一剑破长空。今朝有酒醉,他日向苍穹。”凌天痕疑惑不解,却隐隐觉得这诗篇似曾相识,“两盏江湖泪,儿女情愁催。因果缘未断,始末人难为。天道本不公,痕留逆天种!”

待到全部看完,凌天痕便记起了:“这不是师傅给我的答案吗?”凌天痕长这么大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自他懂事以来就跟着师傅。

记得第一次他向师傅打听自己身世时,他师傅就是笑着自顾自吟完了这首诗,末了还语重心长的说道:“世间万物,缘起则生,缘灭则亡。如今时辰未到,徒儿毋须急躁。”凌天痕望着空中的文字,这场景竟是如此真实!

风声簌簌,在他耳畔愈演愈烈,那金色梵文逐渐黯淡下去,没有了光泽。一阵劲风吹去,文字作烟状消散。

凌天痕伸出手欲将其握住,可这如烟的尘随风穿过他的指隙间,继而与云雾交融。

到最后,空中只剩下“天道本不公,痕留逆天种”两句并排漂浮着,接着又跟前面的文字一样,转瞬之间归于烟云,只留下“天痕”二字。

见此情景,凌天痕稍微一愣:“难道这就是我的身世之谜?!”

就在凌天痕深思之际,他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整个大地开始摇晃,地面逐渐出现裂痕,这些裂痕急剧变宽,好比地震一般。凌天痕躲闪着四处飞起的碎石,胡乱逃窜。

很快,他就被困住了,环顾四周,沟壑纵横。他的周围全是几十丈的深沟,这么远的距离,中间还没有着脚点,凌天痕自知凭他现在的轻功根本无法飞越过去。

正是此时,如平地惊雷般响起一个声音,雄浑有力:“归于六界,逆天无能者,万劫不复!”

登时凌天痕犹如醍醐灌顶,这声音就似暮鼓晨钟,彻底把凌天痕给震醒了。

“天帝老儿,给我滚出来。”不知何时,他已身披战铠,手握长剑,重瞳燃烧,睥睨天下。

他抽出长剑,劈向天空,顿时怒雷滚滚,云霆翻涌。

“休得放肆。”循声望去,天边现出无数天兵,领头的正是先前大汉。

刚刚还远在天边,转瞬就已近在眼前。

银色长戟毫不留情地对着凌天痕刺来,而凌天痕完全不以为意,他反手砍出一剑,长戟被拦腰截断。趁着大汉诧异间,凌天痕飞起一脚把大汉送了回去,砸倒天兵不计其数。

凌天痕正欲再度出手,只觉背后一阵天威压下,他这才停住了攻势。

“天帝老儿,你终于还是出来了。”凌天痕坚定地转过身,张狂大笑。

“出与不出,结局依然。”

“也罢。今日,我便要踏破这苍天、重整这六界,我们就做个了结吧。”他的语气漠然,仿佛他面对的并不是这天界的最高统治者。

不待天帝回答,凌天痕就已率先出招。长剑在身前拉过,划出一道银白的剑气,就好像那弯弯的月牙,可蕴含了恐怖的杀伤力。

那剑牙有如雷霆,直接破开空间的阻滞,眨眼就来到天帝面前,而天帝却不管不顾,任由剑牙来袭,只是在距他寸许的地方自动消弭了。

“你本为本座座下第一战将,却为凡事所累,不惜叛出天宫,犯上作乱。你可知罪?”

“罪?”凌天痕怒极反笑,“你跟我说罪?”

“你身为天帝,不谋其职,玩弄万世苍生,是为第一罪!”

“你独断专行,不思自省,藐视诸天各神,是为第二罪!”

“你蛮横无道,不恤民情,鱼肉六界生灵,是为第三罪!”

“你冷血无情,麻木不仁,抛却七情六欲,是为第四罪!”

“你……可知罪!?”

最后一声凌天痕是近乎吼出来的。

“天人六界,自古如此。七情六欲,神体不齐。你果然还是执迷不悟啊。”天帝无奈,双手结出印结,霎时从他手臂上窜出一条虚幻的金色巨龙,瞬移般出现在凌天痕头顶。

不等凌天痕做出反应,巨龙一声咆哮,钻进了凌天痕天灵盖中。

顿时,凌天痕感觉疼痛钻心,几乎麻痹了他所有感官,只有痛觉在侵蚀大脑。全身似乎都麻木了,无法使出一丝力气。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凌天痕的感官才慢慢恢复,只是身体虚弱无比。

“我已破坏你的神基,罚你在九天神狱自省万年,以补其过。”

“她呢?”凌天痕自知已败,尽管他早就知道结局。

天帝盯着凌天痕的眼睛,想从中发现些什么,可只有坚定与无畏。

“无尽火域,灼练百年。”

“啊!”凌天痕的脑海突然空白,久在天宫,他自然对无尽火域甚是了解。那本是一片关押魔将的特殊地域,其中一日,天宫一月,凡界一年。凡是被关押进去的魔界将领,不出百年,便会灰飞烟灭,“你们这是要毁了她啊。”

原本虚弱的身体再度站立起来,只是全身燃烧着青色的火焰,与日同辉。

“孽障,燃烧神灵后,神体不复,你将再难成神。”边说间,天帝边召唤出一座九级宝塔,塔身玄黄,古朴而不失威严。

“九级封。”

玄黄宝塔将凌天痕笼罩下去,青色神火也熄灭殆尽。

凌天痕全身无法动弹,只是双眼依旧有神,死死盯着天帝,势要将其刻在骨髓上。

“逆天无能,万劫不复。”

话音刚落,便听得“轰隆”一声,凌天痕脚底土地开裂,塔身的重量尽数压了下来,他堕入深渊,刚才的声音在深渊之间回荡:“万劫不复!万劫不复!”

凌天痕所能看见的光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天道本不公,痕留逆天种。”凌天痕的记忆里飘现出这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