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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国宝失窃(5)


  我想也是,他这种吃皇粮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种大事也轮不到他。估计他也就是看了点儿台湾那边发来的资料,就胡乱下定论了。我甚至怀疑,他们可能是在拿我当替罪羊。佛灯在南京失窃,台湾人肯定不依不饶,这次归还国宝背后的象征意义本就比佛灯的价值更大。危机公关如果处理不好,搞不好就成了世界问题。此时正巧冒出来一个赝品,他们还不当成是救命稻草啊。

  我的脑筋飞速旋转,想着自己怎么才能脱身,怎么才能不当这个替死鬼。想来想去,要证明自己无罪,就得证明佛灯是假的。这灯也许是老石头淘换来的,也许是他自己做的,但毫无疑问它不是真的。

  想要让赝品和真品看起来一模一样,伪造者就必须有本所依才行,在造假的行当里,这称为“仿古法”,只要照着真品来仿制,手段高超者可以在细节上做到几可乱真。

  不过,假的终究真不了,古董之所以是古董,那是因为时间这位能工巧匠留下的痕迹是任何人都无法完全模仿的。

  我竭尽全力地在脑海里去搜寻信息,任何与琉璃塔、明成祖、佛灯、青铜器有关的信息在脑海中飞速而过,一一分解组合。过了一会儿,我大致有了思路,不过还是得确定一下,便清清嗓子开口道:“你说的那些太肤浅了,不足为凭,有种你拿来让我看看!”

  “地中海”一声冷哼,对被我看不起这件事显然很是生气,马上抓起那个透明容器塞到我手里道:“看看看,你爱怎么看怎么看,我就不信你能看出朵花来。”

  我发现韩城想拦住“地中海”,但没来得及,我得意地笑了笑,他便没再坚持。

  我拿起那个容器,看到没上锁,就直接打开把那灯给拿了出来。这下韩城和那“地中海”都急了,上来就要抢,我立刻高举起那灯,作势要砸,投鼠忌器的他们便不敢再动了。之前借着灯光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东西到手后,我心里就有底了。这玩意儿做得固然精湛,但肯定不是出自老石头之手。

  “这位同志,你知道琉璃佛灯烧的是什么油吗?”我掂了掂手里的东西,嘴角挂上一丝胸有成竹的笑容问道。

  “我哪知道烧的什么油!”“地中海”十分不悦,估计是觉得我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吧。

  “明代以前,中土佛教所用的长明灯烧的都是素油,也就是现在说的植物油,这是符合佛教不杀生的核心思想的。但是烧植物油会有个无法避免的问题,就是过热,尤其是长明灯。所以一般的长明灯用的都是双层结构,即里面有一个容器装灯油,外层则装水用以冷却灯油。这样在防止油温过高的同时,还能降低灯油的受热挥发。”

  “那又怎么样?”“地中海”十分不屑地说,反倒是一旁的韩城,明显从眼神中就能看出对我的态度大为改观了。

  我没理“地中海”,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印度佛教是怎样的,但藏传佛教和中土佛教就有所不同。由于地理环境等因素,藏传佛教的长明灯用的是挥发性比素油低很多的酥油,更耐烧持久。明成祖对藏传佛教在中国的传播和影响是世所共知的。琉璃佛塔建造之时,为了更好地达到长明效果,就使用了酥油,所以当时的长明灯也抛弃了旧的内外层结构,而改成了座托分离的设计,底座和装酥油的托都设计成了莲花状,上下合璧就变成了佛教中的莲台宝座形状。”我一伸手就把灯上面那个莲花托盘给摘了下来。这种设计很精巧,底座里有个活扣,平时可以固定住托盘,更换托盘时只要略加施力就行。

  这个细节让我暗暗一惊,因为我关于琉璃佛灯结构的知识,来源于小时候老石头说过的话。实际上用肉眼我并不能判断手里这灯是不是这种结构,没想到居然真的是。那不就意味着,这盏赝品佛灯,早在十几年前甚至更早就先于真佛灯面世之前存在了?

  “罗里吧嗦了一大堆,谁知道你要说什么!”“地中海”不耐烦了,伸手就想抓我手里的佛灯。韩城突然拦住他道:“让他说下去。”

  我看韩城眉宇紧蹙,知道我的话起作用了,便接着道:“酥油这玩意儿,是藏民从牛奶或羊奶中提炼出来的,脂肪含量非常高,长期烧酥油的铜灯内壁会形成一层厚厚的油脂膜,因为这层油脂膜的关系,之后会形成一层光滑而明亮的包浆。而铜器做假包浆的方法,通常就是抹了油之后再拿火烘烤,反复多次后就能形成人造包浆。但是这种包浆色泽偏暗,触感生硬。所以这种玩意儿骗骗门外汉就算了,”我故意看了“地中海”一眼,“真拿出去公之于众,那可就贻笑大方了。韩警官,到时候谁才是真正的千古罪人,就不好说咯。”

  “地中海”被我几句话一说,顿时泄了底气,马上慌张地和韩城商量道:“要不……还是请苏老先生来掌掌眼?毕竟台湾那边的佛灯就是他给鉴定的,而且这小子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

  我听他提到什么“苏老先生”,好像有点耳熟,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谁。不过无论怎样,这位鉴定了佛灯真品的“苏老先生”,水平自然不是“地中海”这种草包能比的。

  两人又商量了几句,“地中海”就往外走,我忙喊道:“喂,老同志,麻烦你跟那苏老先生说一下。明永乐年间,官制的铜器用的都是风磨铜,这种铜经过反复提炼,其中掺入了金、银等贵金属,这琉璃塔是永乐皇帝在南京功绩的重中之重,所用佛灯必然不会例外。而造假者就算是知道这一点而加入了贵金属,也无法知道具体的比例。让他比对一下重量,真假就一目了然了。”

  我所说的“重量”这一点,假如单论,是不足为凭的。但如果有真品或资料数据做对比,那就是一个致命的破绽了!

  “地中海”回头看看我,脸上的表情仿佛是个逃课的学生突然见到了老师一样。

  “哦,对了,还有件事。”我慢悠悠地把佛灯放回容器里,递给韩城道,“这位苏老若是有空,不妨把那玉镯也一并给鉴定了吧。省得你们一趟趟跑,多丢人啊。”

  当我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那位苏老先生的鉴定结果没花多少时间,主要是公安局内部对这起事件的定性和走流程费了不少工夫。

  韩城把我放了的时候,我的情绪很复杂,又庆幸又遗憾,庆幸的是不用蹲大狱了,遗憾的是精心策划了很久的一宗买卖也泡汤了。

  韩城说,假佛灯暂时还不能还给我,因为这里面仍有很多问题,他们还需要研究调查。至于那个“工艺品”玉镯,等他们从苏老先生那儿拿回来后,再通知我来取。

  最后,韩城一脸严肃地告诉我,案子并没有因此而结束,我的自由也只是暂时的,他们会寻找新的证据,我也必须随时配合调查。

  我嘴上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不过韩城也很贼,没有说到底是哪件案子,玉镯还是佛灯。

  刚走出公安局没多久,忽然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我旁边。我看看这车觉得眼熟,接着车窗就摇了下来,果然露出了福田那张阴郁的脸。

  “胡桑,要不要我送你一程?”福田冷冷道。

  我心里骂道,你个小日本一语双关啊,这是要送我回家呢,还是送我上西天啊。他既然能出来,自然就知道玉镯是假的了,那我怎么敢再上这辆车呢。

  “不麻烦福田先生了,我天生贱命,两条腿就够了,这四个轮子的还真消受不起。”我赔笑道。

  福田没有接茬,深吸了一口气抬头说道:“胡桑,托你的福,我短期内都不能离开贵国了。”

  我一愣:“为什么?”

  “你们的警察怀疑我倒卖文物,和我们的大使馆交涉之后,要我在事情查明之前不得擅自离开。我在日本有一个大财团要管理,这件事对我造成的损失,就算是一个真的玉镯也是补偿不了的!”说到最后,他斜眼看了看我。

  我一听,真想把这小日本从车里拖出来揍一顿。你本来就是想倒卖文物,而且估计这种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干了,警察哪里冤枉你了!不过想归想,这家伙既然能在别国地界上倒卖文物,关系网必然不小。

  “福田先生,玉镯之事确实是个误会,我自己也是受人所骗,不光是您一个人有损失。更何况陆小姐也没有看出来这是假的,足以证明我不是故意骗您的了吧。”我干脆把陆素心给抬出来做挡箭牌,没想到还十分有用,小日本的神色顿时缓和了许多,还点了点头,看来他对陆素心还是信任的。

  “那警察呢?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我当然不能说他们是先盯上的我,顺道把你也给抓了。只能反咬一口,问他是不是之前做过什么事,导致警察盯上了他,还顺便毁了我们的交易。

  我本来是信口胡诌的,没想到他居然真的面露忧色,看来是之前干过不少坏事。他清了清嗓子道:“胡桑,警察的事暂且不说,但玉镯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简单一笔勾销了吧?”

  “那福田先生想怎样?”

  “你拿出比这更好的东西来交易,这件事不仅一笔勾销,我还会给你更高的价钱。”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家伙居然还想着交易,早晚有一天他会为此付出代价的。我敷衍了他几句,告诉他一旦有好东西我会第一时间去找他。

  福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丢下一句“我们还会再见的”,便扬长而去。

  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我长长地舒了口气,总算是把这瘟神给打发掉了。没想到刚走了两步,又一辆车停在了我旁边。嘿,这是把我当停车场了吗?

  我扭头一看,是辆黑色的桑塔纳,驾驶座上,一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正冲我招手。

  “陆小姐?”我一愣。

  陆素心今天把披肩长发绑了个马尾,十分干练清秀,她笑靥如花地冲我道:“胡先生,上车吧。”

  我看了她一眼,直接扭头就走:“对不起,不上,也不敢上。”

  陆素心的车追了上来,喊道:“为什么啊?”

  “怕上了这车,就会要了我的命!”我冷冷地说。

  “如果你现在不上车,你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了!”陆素心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根巨大的钉子般,死死地钉住了我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