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小牧来到前院大堂之中,原本期望着什么的眼神,木然失去了神色。
冰毕楼定坐在正堂,一柄长枪已从他心口贯穿,就这样,一代庄主没有片纸遗言,便驾鹤西去了。
云小牧呼吸急促着,眼神慌乱的四处顾盼,失神的自言自语道:“大……大小姐……大小姐……!”
见堂内没有动静,也不多想,云小牧瞬时向着后院大堂跑去,一边奔跑一边,心里呐喊,期许着,脑袋中浮现出飞云庄众人活生生的脸庞,可如今却冰冷的躺在那里,云小牧不得不害怕,冰毕楼、冰叟等每一个人的惨死,都深深的触及到了云小牧,但是云小牧却没有时间哀伤,如今他在期盼……期盼什么,或许是那份不忍,不舍的保留一丝亲情,而活下去的目标。
云小牧前堂别院,纵眼向后堂堂内望去,见五名黑袍人立于堂内,两两立于两侧,一名黑袍人站在中间,中间那黑袍人手执一柄被血液浸红的长剑,而在他身前,冰阑跌坐在地上,惊恐的不停向后退着。
这时,冰阑好像看到了突然而至的云小牧,忽然站起身来,饶过黑袍人向云小牧这边跑来,见冰阑没事,云小牧心中一喜,待见到冰阑向他跑来,云小牧下意识的向前漫步。
突然,一柄长剑贯穿冰阑的胸口,殷红的鲜血喷溅到空中,冰阑巍巍的低下头看了看那柄穿过自己身体的长剑,而后神色黯淡的望着云小牧,朱唇轻启,想要对他说什么,还没有待她出声,只见那柄长剑,从她胸口退了回去,冰阑双眸一暗,倒在了地上。
冰阑倒地,此时,那黑袍人才看到站在廊下角落的云小牧,只觉黑袍人身体顿了一下,之后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啊……!”云小牧猛地怒吼一声,执起手中长剑向那名黑袍人刺去。
此时,在两侧的其中一名黑袍人,只见黑影一闪,挡在了云小牧身前,云小牧大喝一声,便向那黑袍人砍去,那黑袍人却不慌不忙,一掌便拍在云小牧的胸口,云小牧胸口一阵闷痛,喉咙一紧,一口鲜血喷出,身体直直向后飞去两丈,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那黑袍人正要趁势,向云小牧追击,突然,有只手拍在左肩上,黑袍人顿住,向后看去,却是那名一直立于中间的黑袍人,那黑袍人恭敬的低头不语,退回原地。
云小牧强撑着站起来,手中依然死死的握着长剑,狠狠的望着那中间的黑袍人,再次执起长剑,向他刺去,再看黑袍众人皆是镇定的立在那里,云小牧离黑袍人将近七八尺,猛地惊身跳起,定正剑锋向黑袍人的眉心刺去。
只见黑袍人,执起右手化作为爪,直对云小牧的剑尖,这时,云小牧只觉的剑尖在黑袍人的手心一指宽定住,而他却怎么也刺不进分毫,忽然,黑袍人手腕一抖,只见云小牧手中的长剑断裂开来,断作数十段,四处飞溅出去,云小牧感到一阵无形的气力,将他撞飞出去,摔在了地上,云小牧粗喘着,几次想要站起来,却又跌坐回去。
这时,黑袍人突然想其余四名黑袍人,低沉着说道:“走!”
众黑袍人从云小牧跟前走过,向庄外走去,云小牧见他们离去,死死的咬着牙关,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缓缓的站了起来,大喝道:“站住!”
众黑袍人定身站住,转过身看着云小牧,立于中间的那黑袍人折身返回,站在云小牧身前,偌大的黑帽遮挡着面容,却能感觉到他直直的看着云小牧,云小牧紧紧咬着牙,好似使尽了全身力气,执起右拳向站在身前的黑袍人的面门打去。
黑袍人抬起右手轻易的打开云小牧的右拳,然后,速度极快,左手由内穿过云小牧的左臂,反锁住手腕,直直扣住了云小牧的脖子。
黑袍人阴沉的声音,对云小牧说道:“我不想杀你,快走!”
云小牧感觉到手腕传来刺痛,面部为之动容,而脖子虽然被扣住,却感觉到黑袍人并未用力,但是云小牧却不会为此感激,这杀害飞云庄众人的恶人,只听云小牧,恶狠狠的说道:“杀啊!纵使我死了,也会有人找你们报仇的!我的好兄弟风天,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黑袍人闻言,身形一颤,原本扣住云小牧的手,竟然不觉间慢慢松开。云小牧没想这黑袍人竟将他放开,也是一愣,但又马上回过神来,执起左拳向黑袍人面门袭去。
黑袍人猛然间回过神,慌忙身形向后闪躲,然而,黑袍人虽然躲过了云小牧的拳风,云小牧却一拳扯住了黑袍人头戴的黑帽,只听“刺啦”一声,黑袍人头上的黑帽被撕裂开来。
没有了宽大的黑帽遮挡,黑袍人的面容瞬间展露出来,那张容貌俊秀无比,却不似先前说话的声音阴沉着,给人一种阴邪面目的印象,细长的双眸自然的射出慑人寒光,而这张容貌对于云小牧,恐怕这辈子也是难以忘却的。
两人定住身形,云小牧面无血色的望着黑袍人,面部僵硬的似是笑了一下,眼眶含着眼泪,对黑袍人,叫道:“风天!”
众黑袍人见势指纷纷向云小牧这边,风天扬起手示意一下,众黑袍人一顿,又退回了原处,风天面无表情的看着云小牧,一言不语。
“哈哈哈……!”突然,云小牧一阵狂笑,笑声中夹杂着凄凉的悲痛,然而,云小牧又指着风天大笑不止,似是在嘲笑,或是在笑自己。
这时,笑声戛然而止,云小牧猛然抬起头,死死等着风天,牙关紧紧咬着“吱吱”作响,狠狠瞪着双目,暴起的眼珠,布满了血丝,大叫一声:“风天……!”
霎时间,云小牧紧握双拳,向风天猛奔而去,好像一头发疯的野兽。
风天站在原地,淡淡的看着向他而来的云小牧,眼神一泠,掐起右手中指,手指一弹。只见云小牧右腿荡起一团血雾,云小牧只觉腿上传来一阵骨肉撕裂般的痛感,便不听使唤,脚下一滑,扑倒在地上。
“啊!”撕心的剧痛让云小牧不由大叫一声,但是他马上强忍不让自己叫出声,双拳紧紧扣到了手心里面,腥红的鲜血从双拳中滴落出来,云小牧双目始终不肯离开风天,死死的盯着,片刻后,云小牧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右脚已没有知觉,只靠着左脚支撑了,右脚所带来的疼痛感,云小牧死死咬着牙齿,直到牙缝间迸出腥咸的血液,不停的从口中流出,云小牧也没有发觉。
风天见云小牧这等模样,眼中掠过一丝悲痛,一闪即失,突然,风天又执起手指一弹,只见云小牧左腿溅出血雾,痛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啊……风……风天……杀……杀了……杀你……!”
风天面无表情的看着云小牧,而后闭上双目,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众黑袍人冷冷的说道:“走!”
见风天与众黑袍人离去,双腿已废的云小牧,依然死死盯着风天的背影,恶狠狠的叫道:“风天……站住……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云小牧撕心裂肺的嘶吼声,从飞云庄直至云霄,却无人为之动容。
这时,大雪忽然骤降……
不到片刻,天地浑然成了一片白色,大雪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停止的样子,阵势实在骇人。虽说在冰海常年积雪,时常雪花飘然而落,却是因为冰海地势高出许多,落下的积雪长年不融化所致,而像如今这般大雪,可是百年难见。
这种骇人的事,就连在冰原生活长久的飞禽走兽,也见之畏惧,早已躲进洞中不敢出来,但是却有一人不但心无所惧,反而向着雪原中杳无人烟的地方而去,确切的说是爬去。
“杀……杀了……你……风天……!”
云小牧面无任何神情,眼睛也空洞洞的,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向前爬着,原本就已伤痕累累的双手,现在已经分不清面目,双手的皮肤被冻得崩裂开,殷红的血液混杂着雪花,看着真让人心颤。
云小牧双手好似早已麻木,早已不成形的双手仍然匍匐向前爬,身后托着两条已无知觉的双腿,雪花落在云小牧的身上,久久不化。
“风天……回……来……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云小牧不停的念着,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云小牧的脸色苍白的吓人,这等模样,死人见了他也要愧让三分,但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依然不停的向前爬,口中也不停的念着。而上天也没有可怜他的样子,大雪依旧不减的下着。
“风天……杀……!”
突然,云小牧停住了,前面有东西挡住了去路,看去像是人的双脚。
云小牧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去,却是一名老者,白发苍苍,留着山羊胡,枯朽的脸颊,细眯着双目,一身深灰色粗布长衫,看年纪似有七八十岁,驮着腰背,怀中抱着五尺来长的浅蓝色布袋,面容安逸的看着身下的云小牧。
在这大雪天气,云小牧已是不凡的事实,而这白发老者如此年纪出现在此,不论何人见了都会感到惊叹,云小牧却没有任何惊讶之色,低下头,双手扒着雪地,饶过白发老者,继而向前爬行。
白发老者默默地看着云小牧,也不阻止,开口说道:“少年为何如此执念,飞云之事,非你之过,非你之罪,应罪杀劫,事出必然,人,生之不易,死亦不惑,少年人,何必为了死人受苦!”
听闻白发老者所言,云小牧顿了顿,却没有任何动静,而后又开始往前爬去。
白发老者见云小牧没有理会他,反而笑了笑,继而说道:“请听老朽劝言,少年还是放下心结,莫要再提报仇之事,那样只会惹来更多烦恼!”
这次云小牧却是完全没有理会白发老者的意思,不停地向前爬着。这时,白发老者微微摇了摇头,信步走到云小牧的前面,抬脚踩在,云小牧向前攀爬已不成形的手上。
“啊……!”云小牧心若刀绞的痛叫起来,然后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白发老者,却不说话。
白发老者呵呵一笑,抬起踩在云小牧手上的脚,说道:“怎地?我以为你早已是个死人了,原来还是有知觉!”
云小牧低着头,呆呆着一言不语。
白发老者又说道:“你这模样,找到了人又该如何,能杀得人吗?”
云小牧咬着牙关,怔神说道:“不死亦杀!”
白发老者捋了捋胡须,笑道:“好个不死亦杀,怕只怕,还未见杀,自己便魂归九天了!”
云小牧抬起头看着白发老者,淡淡说道:“这与你何干!”
白发老者叹了一口气,说道:“虽说与我无关,但是老朽有一难事,需要少年为我解难!”
“我?”云小牧好奇的问道。
白发老者盯着云小牧的眼睛,说道:“非少年不可!”
云小牧,问道:“是何难事?”
“现在不必说!”白发老者微微摇了摇头,而后将手中的蓝色布袋,“腾”的一下丢在云小牧的面前,对不解的云小牧,说道:“这里有三把兵器,一本秘籍,今日,老朽便祝你一臂之力,他日能不能报的大仇,便看你的造化!”
云小牧反关心,道:“那你所托之事?”
白发老者转身望着远处,天降大雪茫茫一片,老者也不知在看什么,而后悠悠说道:“待你功成名就之时,老朽自然回去找你,那时你便为老朽完成一件事便可!”
云小牧觉得老者甚是古怪,当下小心问道:“倘若,那时我改变了注意,那老翁岂不是覆水难收了?”
白发老者笑而不语,转身向远方走去,大雪犹如帐幕,只数丈,便看不见白发老者的身影。
云小牧还想说什么,再一转头,却不见了白发老者的身影,急忙大声,喊道:“还未请教老翁如何称呼?”
此时,不知何处传来声响,正是那白发老者的声音,只听他缓缓说道:“叫我‘朽公’亦可!”
话音落下,便没有动静,云小牧抬头望去,原本飘然大雪,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雪原之上一片银光闪烁,甚是安逸景色。
这时,寂静的雪域之中,只听远处传来一声长叹,似是那白发老者的声音,却似又是不像,云小牧四下寻望无果,仔细倾听,似是有人吟唱道:
惨淡岁月入梦遥,
浪迹四海悲寂聊。
****正随鲲鹏去,
我自面壁空长啸。
万里江山皆风火,
十年胸中尽怒潮。
拚将一腔义士血,
直向云天逞英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