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有些过意不去,走上前低声下气地说道:“马队长,您抓错了,道长可不是坏人。他是特地来咱们镇上驱鬼镇妖的。”
“滚!”马如龙挥手一巴掌便将老掌柜给打翻在地,喝道:“你懂个屁!老子查案半辈子了,难道还不如你?什么厉鬼俯身,这明摆着是这老道害自己死了人,却想搪塞逃罪的借口!”
掌柜捂着脸缩到一旁不敢再说话。
阿桓怒道:“马如龙,你这分明是混淆黑白,是非不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师父杀了人了?”
“就是,你这样公报私仇,还有没有王法了?”阿发也是据理力争。
“黑水镇这一亩三分地,还轮不到你们说话!”马如龙嘿嘿冷笑,“冤没冤枉你们进了局子就知道了,弟兄们,都给我带走!”
几个保安队员冲过去就要抓师徒四人,茅无极忙道:“住手!此事因我而起,和我三个徒弟无关!”
“老子想抓谁就抓谁,要你来多嘴!”马如龙冷哼一声,“都带走!”
“马如龙!”茅无极断喝一声,“你休要欺人太甚,你以为这寻常绳索真能拴住我?”
茅无极身躯一震,听得“啪啪”数声,身上绳索尽数断开,众人都是一惊,又听茅无极道:“我说了,你若放过我三个徒弟,我可以跟你走一趟,向你说明今日客栈之事。可是你若要无故捉拿我徒弟,哼,那就别怪我今日造次了!”
见茅无极挣开绳索,保安队员们都是一阵慌乱,长枪短枪纷纷对准了他,枪栓声音“哗啦哗啦”响起一片,只要他稍有不规,立刻便要开枪。
“师父!”三人大急,挣脱保安队员一下子都窜到茅无极身旁,茅无极双臂一震将他们挡在自己身后,道:“你们都退后!”
“这帮狗腿子,何必对他们一再忍让?”阿发扬声道,准备要开始动手。
“畜生!”茅无极喝道:“忘了我们是做什么来的了?你们若再敢惹是生非,就不是我茅无极的弟子了!”
三人见师父语声严厉,不敢再说,警惕地看着周围乌黑的枪口。
茅无极身处枪林中却视而不见,坚毅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马如龙,沉声道:“马队长,你意下如何?”
马如龙被他看得浑身一个激灵,竟缩了缩脖子,心中暗道:“这老道功力深不可测,是个难缠的角色,不如今日退而求其次,等将他弄到局子里,就是老子的天下了……”
想到这里,马如龙阴恻恻一笑,“老道,没想到你还是条重情重义的汉子。我马如龙成人之美,给你这个脸,只带你一人走。这下你可满意了?”
茅无极听罢心下稍宽,侧目看向阿桓。阿桓正在想着脱身之计,见师父答应了马如龙,一时间心乱如麻,低声道:“师父,徒弟们不肖,让您受苦了……”
“桓儿,且听好了。”茅无极压低了声音道:“你明晚想办法到牢房里来一趟,师父传你循音之法,你顺着摄魂铃铃音找到那只逃掉的恶鬼,收服了它,以免它再次潜回镇子里来为非作歹。”
阿桓点头记下,马如龙打了个哈欠,慵懒道:“弟兄们,把这贼道给我押回去!”
还没走到门外,马如龙又看到木桌上摆放着许多法器,又吩咐道:“把这些破烂玩意也都拿走!”
“不能拿!”巧云一把抓住布囊,“这里都是我师父的法器!”
“你师父都点头了,你还想再造反?”马如龙作威作福道。
李副官奸笑一声,跑过来将桃木剑、咒符、乾坤袋全都收走,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外。
掌柜早已吓得抖成一团,马如龙回头道:“这里的尸体都运到义庄去,明天把那一百大洋的治安费送来,少一块,我让你三年不得消停!”
掌柜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将这瘟神送出客栈,回来看到凌乱不堪的大堂,心中酸楚,竟掩面哭了出来。
阿桓正在懊恼,见掌柜痛哭流涕,更加心烦意乱,气道:“哼,你还有脸哭?如果不是把马如龙引来,哪能弄成这样?”
“呜呜……”掌柜含糊不清地道:“我哪知道会是这样?冤枉了道长,还诓去我一百块大洋,呜呜……以后这生意是没法做了,我不如死了算了……”
巧云心肠软,叹了口气道:“掌柜你也别太伤心了,钱没了还能再挣。等我师父出来,我求他给你设个道场驱一驱邪污之气,生意照样红火。”
掌柜眼中掠过几丝忧色,颤声道:“道长……道长这一去,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三人同时一惊。阿发一把揪住掌柜的脖领,怒道:“你敢咒我师父!小心我砸了你这破店!”
掌柜的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阿发抬巴掌就要打,阿桓却是个细心人,忙拦住他,劝道:“你且听他把话说明白。”
掌柜的长叹一声,“这镇子里和马如龙闹过别扭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的。当场被打那是轻的,如果被他拉进了局里,那是……那是人间地狱啊!老虎凳、大夹棍、涮盐水的皮鞭子、带锯齿的小片刀……,照死里往人身上招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掌柜的说着,竟浑身打了个冷战。
三人一想师父此去凶多吉少,都是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马如龙一行人回到局子里时,雄鸡已经叫足了第三遍,东边变色已经渐渐泛白了。
“先关起来,让他背两袋土包。”马如龙忙了一夜,也实在困了,随口对手下吩咐了一声,就钻到一旁的门房呼呼大睡起来。
可是他刚睡着,保安队的小李就跑过来一个劲地敲门,马如龙满眼困意,喝道:“吵个鸟,没见老子在睡觉吗?”
小李一脸尴尬,说道:“头儿,您不是让我们给那老道压两袋子黄土吗?”
“是啊!你别告诉老子这点事儿也办不好!”
小李嘿嘿干笑,又道:“我照您吩咐的办了,可是邪了门了,那土袋子一到那老道身上就破了洞,我们换了四五袋了都是一样。不知道是咋回事……”
马如龙登时睡意全无,翻身而起,想了想道:“走,瞧瞧去。”
背土包是牢房常使的私刑,两百来斤重一袋的黄土压在犯人身上,不累死也够呛。马如龙一来便吩咐先给茅无极背上两袋土,却不为杀人,只先压压他的威风。
没想到土袋子一着这老道的身子就破开,这可是从没有遇到过的事情,马如龙心中也是十分奇怪。
这保安队的牢房里不知有过多少冤鬼怨魂,刚进去一阵阴森之气便扑面而来,马如龙不禁打了个哆嗦,他手中的松油火把闪烁不定,成了牢房里唯一的光源。
几个牢头见他来了,忙谄笑着过来迎接,马如龙正眼都不瞧他们,哼道:“老子成天在外面帮你们抓人,吃不好睡不好的,你们这帮狗腿子干坐着就能吃犯人孝敬,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这不是托您的福吗?”为首的牢头忙笑道:“逢年过节,我们都不敢忘了这份恩情,您尽管放心,孝敬您的银绷子可是一个都少不了。”
马如龙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道:“那道士何在?”
“在号儿里关着呢。”牢头道:“不是我吹,我这三尺牢笼,就算他插上翅膀也难飞出去!”
马如龙嘿嘿一笑,迈步向关押着茅无极的重犯房中走去。
茅无极刚来这黑监狱的时候,便察觉到里头邪气流窜,知道这里冤死屈死的人不在少数。看狱卒们的神色,便知道全是些冷血暴徒,心中暗自庆幸保住了徒弟,没有让他们进来受苦。
茅无极刚进到牢房内,便有几个牢卒将他摁倒在床上,手脚都绑在了床边的铁钩上,接着就感受到一大袋黄土重重地压在自己后背,像是要把自己的肺里的空气都要挤出来似的,十分难受。他不禁喊道:“你们做什么?”
“哟,这还能喊得出来,看来气力不小嘛!”牢头看了看,道:“进到这里来,有罪没罪都得先背土袋子,这是规矩,懂吗?谁让你敢惹我们马大队长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茅无极知道这是马如龙在报复自己,心中不平,手掐土龙诀,口中念咒,后背往上一顶,喝道:“去!”
土龙诀是施展土性道术的必备法诀,用到妙处时有开山裂石之功,这袋子黄土当然不在话下。只听“砰”的一声,那土袋子撑裂来开,散碎的黄土撒了满床满地都是,茅无极身上顿觉一阵轻快。
几个看守的狱卒听到异样,马上跑来看,见撒了一地的土,都觉奇怪,还以为是装土的袋子老旧不堪用了,便又搬来一个土袋子。但新袋子刚压到茅无极背上,又是轰然而裂,黄土如流沙般倾泻而出。
众人大吃一惊,茅无极只是冷笑,却不说话。
又试了两三次,依旧是没法把土袋子放到茅无极背上,众人这才知道是这老道是真有些道行的,不敢怠慢,忙去禀告了马如龙。
马如龙看到牢房里满地的黄土,知道手下所言不虚,他瞪着茅无极搓了搓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样对付他了。思量再三,马如龙冷笑一声,道:“这种江湖术士,来历不明又没有户头,保安队是不想管了……”
说完,竟转身离开了。
牢头、狱卒和几个跟班的保安队员面面相觑,都没有明白马如龙的意思,愣了半晌,一个保安队员道:“你们是没有见着,老道这次可真惹火咱们队长了,我看马队长是想要……咔嚓……”说着,他做了个杀人灭口的手势。
“得!这好办!”牢头道:“咱们这行最怕的就是揣摩不清上头的意图,既然有了这么个宗旨,那就好办了。劳烦您跟马队长说一声,保准干净利落,让他称心如意。”
保安队员幸灾乐祸地望了茅无极一眼,也离开了牢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