侃爷正襟危坐装模作样道:“各位看官喜欢听什么段子?”我鄙夷道:“你讲的那些破故事连咱们胡同里的耗子都知道了,早听腻味了。”
沈婉儿却颇有兴致,“讲,我没听过。”侃爷喝了一口水吧唧吧唧嘴道:“师哥你门缝里瞅大象小瞧我了,有个故事你还真没听过。”我心想侃爷胡编的能力也非一般,说瞎话更是信手拈来,随他讲吧,权当是解闷。
据侃爷所说这是个真事,他们家祖上是宁夏的,后来逃荒到了河北,大概是他爷爷的爷爷那一代,正值军阀混战,到处横尸遍野,饿殍满地,那会儿土匪也不少,不是他打你,就是你打它,成天打仗,老侃爷从宁夏一路风餐露宿,晓行夜宿,说不尽吃了多少苦头,逃到河北境内已是半夜,不料遇到了两股军阀激战,枪声炮声震天撼地,老侃爷被震得晕头转向,糊里糊涂卷进了落败军阀的队伍里,那会儿有几杆枪拉上十几个人就敢割地盘踞,没多少正规军,多是些散兵游勇,打仗全是为了口吃的,打得过打打不过跑,老侃爷卷入的军队眼看是撑不住了,纷纷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老侃爷不得不跟着一起跑,后面是枪林弹雨,不少人没跑出几步就中弹倒地呜呼哀哉了,老侃爷心想坏了,照这样跑下去非死不可,他心生一计,腿上一软倒在地上装死,以往打仗都有督战的军官,谁要是不往上冲或者倒地装死,那你可就真死了,若被发现督战军官会一枪毙了你。所以只能往前冲,但此刻连督战的都不知跑哪了,何况老侃爷不是军中之人,那管他这个,心想能活一会儿就多活一会儿。
倒地后沾了旁边死尸的血抹在脸上,又将死尸压在自己身上,屏住呼吸闭上眼,心里把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土地爷爷、灶王奶奶、太上老君、齐天大圣、能想到的神仙全都拜了个遍。
合该老侃爷命不当绝,周围的逃兵全倒下了,也不知还有几个能喘气的,此刻追兵已到了近前,咔咔拉枪给倒地的逃兵补枪,就怕有没死透的跑回去搬救兵,也是他命大,轮着他时追兵的枪突然卡壳了,怎么也开不了枪,追兵气得啐了口痰狠狠踢了他一脚骂骂咧咧向前追去。
老侃爷吓得屎尿齐下,好悬差点把小命交代在这儿,等没了动静老侃爷活动了一下筋骨,准备起身逃走突然听到后方有脚步声,他吓出一身冷汗,立马闭上眼睛不敢喘气,心想妈了个巴子的不会又是补枪的吧。
上一次那可是不幸中的万幸,这要是再补一枪自己必死无疑,他的脑子反而变得异常清醒,琢磨着趁其不备把对方放倒,此时不拼命就没有活命的机会了,打定了注意摸了块石头,蓄势起身时他闻到一阵尸臭味,按说人刚死去不会有尸臭的,他是一百个纳闷一千个不解,仗着胆子睁开眼这么一瞅,但见一个身披黄袍的人在死人堆里翻来翻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老侃爷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追兵管他是谁呢,那个年月兵荒马乱,老百姓食不果腹,常有人在战后死人堆里找物资食物,这也不奇怪,兴许那人是个“吃尸饭的”老侃爷刚要起身的同时借着清冷月光冷不丁看见了那人的脸,他的脸早已烂掉了一半,身上冒着股子尸臭味,分明是从老坟里爬出来的棺材瓤子,老侃爷吓得魂飞魄散,棺材瓤子捡起一具死尸嘴里叽里咕噜发出声响,像是在自言自语,它捡起的死尸缺胳膊少腿,似乎不满意丢掉一旁,接着弯腰翻尸,折腾了半天找到一具囫囵全尸,摆弄着尸体嘿嘿发笑,老侃爷瞧着心惊肉跳,这真是活见鬼了,他有心开溜,但腿脚不听使唤,全身抖得像是筛糠。
但见黄袍怪对着捡起的囫囵全尸嘴里吐出一团黑烟,黑烟钻进了死尸的嘴里,随即黄袍怪倒地成了具老尸,而那具囫囵全尸却活了过来,解下那件黄袍披在身上晃晃悠悠向前走去。
老侃爷死里逃生又撞见了活鬼着实吓了个三魂飘飘七魄渺渺,天亮后到附近老乡家里讨了口热汤才捡回了小命,后来听说那晚的两支军阀交战是为了争夺财物,怎么回事呢?
其中一支军阀挖了座老坟盗出不少财宝,养军队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那会儿军阀盗墓扩军饷的事也不少,大军阀孙殿英盗东陵的事都上了报纸,把溥仪气得投靠日本人成立了伪满洲国,誓要给祖先报仇雪辱。
另一只军阀也盯上了那座老坟,不料被对方捷足先登,两军相遇便是激战,不料他们掏坟将那坟里的老尸也放了出来,它的尸身早已溃烂,所以捡了个刚死去的全尸借尸还魂,然后不知跑哪了。
我和沈婉儿听得也是心惊肉跳,后背凉嗖嗖的,沈婉儿弱弱问道:“这是真的吗?”侃爷一本正经,“当然是真的,这是我们家一辈一辈传下来的故事,那还有假?”
沈婉儿打了个寒颤,向我这边靠拢过来,我知道侃爷是故意危言耸听,也懒得揭穿他,此刻也有了困意,三人不知不觉睡着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听了侃爷的故事,我竟然连做了好几个噩梦,我梦到在一个毛月亮的晚上,阴云密布不见光亮,孤身一人在一片荒林中也不知干啥反正就是没头没脑地走着,突然打天边飞来一具身披黄袍的僵尸,全身腐烂尸液直滴,一双黑咕隆咚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扑来,我拼了命地跑,可就是迈不开步子,飞尸将我扑倒在地,张开挂满腐肉的尸口……突然“庫嚓”一声炸雷将我惊醒,我猛地睁开眼,帐篷里黑咕隆咚,我分明感觉到漆黑中有个东西冲我张牙舞爪,我摇了摇头以为是做梦,但这梦也太过真实了,我心有余悸,帐篷外已近飘起了雨。
我掏出烟正准备抽一锅子,借着打火机的光亮我猛然看见了一个黑物冲我诡异地发笑。我顿时汗毛直竖,身上起栗,那黑物长得一副雷公脸,鼻子两侧有偌大的红色肉陀,手臂巨长,全身长满黑毛,我虽然吓得不轻,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东西并不是僵尸,而是山魈。
山魈性凶好斗,会主动攻击人畜,虽然没有僵尸可怕,但也能伤人,我忙拎起工兵铲作势向它劈去,没想到山魈动作敏捷,没等我出手就撕破帐篷逃之夭夭了。
雨水瞬间泼了进来,我们成了落汤鸡,沈婉儿惊醒过来手拿猎枪警戒道:“怎么回事?”我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没事,帐篷里闯进了一只猴子,已近跑了。”
侃爷迷迷糊糊的也醒来,“啊,西八,什么地干活?”
我急忙去修补破了口子的帐篷,奈何口子太大,加之风急很难修补,只能重新支一个,“别发楞了赶紧跟我支帐篷,淋了雨容易感染伤寒,到时候就麻烦了。”
侃爷睡眼惺忪,“我的美梦没做完就被吵醒了,他奶奶的,有仇不报非君子,那只死猴子跑哪儿了?二爷一枪蹦了它。”说着他拎起猎枪要去追猴子。
我忙拦住他,“你就甭乱他妈怀孕添乱了,那不是普通的猴子,是一只山魈。”
侃爷悻悻地啐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冒着冷雨三人手忙脚乱地又支起了一个帐篷,刚忙活完没等缓过气我忽然听到了一阵马斯声,心中纳闷不已,心想峡谷中那来的马?这也不是草原上,沈婉儿和侃爷也听到了马斯,过了一会儿这声音又传来,这次声音混杂,绝不是一匹在斯,混声中夹杂着马蹄声,还有厮杀声,铁器的撞击声,仿佛一场金戈铁马的战争。
雨越下越大,战斗声音时而湮灭在雨声中,时而清晰可辨,三人无不吃惊,大峡谷中有什么异变?
沈婉儿执意要去看看,我和侃爷不得不一起去,峡谷中黑漆漆一片,冷雨拍打在身上,使人直打冷颤。
我们沿着峡谷趟着河流寻声走去,过了没多久,借着一道闪电看到了前方的景象,但见大批人马厮杀在一起,长矛弯刀,弓箭机弩,马斯器鸣,有身披盔甲在马背上挥刀的将军,有手握金戈的兵卒,还有身穿兽皮剽悍凶猛的骑兵,他们厮杀在一起,场面惊心动魄,这分明是一场冷兵器时期的战争。
我心想难不成是哪个剧组在拍戏?细想一番不对头,因为没有摄像,再说拍戏的话根本不是这样的场面,别看电影里的场面宏大那是后期做出来的,正真的拍摄现场是比划比划而已,而我们所看到的是正真的血腥屠杀。。
一颗脑袋被刀砍下飞落出去,划出一道弧线,腔子直往出冒血,侃爷怔了半天喃喃道:“这他妈真是在打仗啊!”
沈婉儿要走近去一探究竟,我忙拦住她,“最好不要过去。”沈婉儿道:“这,太匪夷所思了,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