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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绣庄溪(二)


“说到底,你还是不喜欢宫中的生活啊。”崇央皇子摇头笑了笑。r

“我自从降临人世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在这繁华的宫里存活,但这里的一切似乎都与我无关。十八年来我从来不曾离开过宫中,更不知宫外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又谈什么喜欢与不喜欢呢,这就是我的生存之路,我有得选择吗?”我笑着问崇央皇子。r

“我在古书上看到有一宝地在流苏城边境南面,有八十二座大山,山群连绵起伏,峰峦叠嶂。在八十二座大山之中,独有一座危峰兀立,怪石嶙峋。像突然拔地而起的一般兀立在群山之中,此山叫独秀峰。独秀峰脚有一块凹地。凹地内四季如春,冬天到处都积满皑皑白雪,唯有此处还一片绿茵,春暖花开。传说那里就是人们所说的人间仙界。”崇央皇子突然说道。r

“那只是传说,你也相信?”我问崇央皇子道。r

“我觉得无风不起浪,不会空穴来风,肯定会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崇央皇子抬头眺望着宫外的山脉,眼里放着光芒。r

“如果真有那样一个地方存在又如何?”我问。r

“我想出宫去寻找,如真有此地,我会离开皇宫这个辉煌的地狱去那里自由的生活。”崇央回答。r

“为什么说皇宫是个人间地狱?”我第一次从崇央皇子的口中听到他对皇宫的看法,我以为他应该很惬意他的人生,原来他并不喜欢这皇宫里的荣华富贵。r

“这皇宫虽大,但上千条规矩像一根根结实的绳子一样死死的束缚着你的一举一动,虽然生为皇子,可我的一切都是被人安排好的,而我就像一只被众人牵着鼻子前行的傀儡一样。因为母后的一个梦,我就不能像其它皇子一样请命去奔赴战场,也不能去民间造福人民,整天无所事事,饱读诗书无用武之地又如何?”崇央自嘲的笑着摇头。r

“宫中宫人成千上万,几十年如一日的来回奔走于重复的路线,做着重复的事情,漫漫长夜还得饱受思念亲人之苦,他们不都这样生活着的么?”r

“可她们有希望和期盼出宫的那一天,而我呢?生于皇宫,然后在皇宫等着老死的那一天到来,什么用处也没有。”r

“既来之,则安之。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命有什么样的人生。你又何必想太多呢。”这是我第一次了解崇央的内心,他不像其它皇子一样能够心安理得的坐下来享受皇宫里的荣华富贵,也不能像其它皇子一样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与生俱来的权力。他不甘于在皇宫里碌碌无为的度过一生,也不想把自己的一生埋葬于这座华丽的宫殿。从崇央皇子刚毅的眉宇间,我看到的是一股强烈的叛逆和对自由的向往。r

“四银,我认为你是所有人中最懂我的人,所以我在你面前没有自我,只要是想到的话都愿意跟你讲。因为我知道你永远也不会把我对你说的话告诉任何人。”崇央突然收回远眺的视线,回过头来静静的看着我。r

“我只是崇央宫里的丫环,我也只是守着我的本分。”我轻轻的笑了笑。奶娘说过,宫里的丫头在宫里的生存之道就是装聋作哑。r

“四银,我要你记住,在崇央宫里,你不比珑城,七念,或者以后跟我有关系的任何女人低贱,所以你不用在她们面前低头行礼,也不用替她们做任何事,这就是你的位置。”崇央拿起我的手,将一块玉佩放在我的手心,那是像征他权力的标志,他把玉佩给我是要告诉我,在崇央宫里,我的位置等同于他。但我知道,不管他赋予我何种权力,我永远是他的‘终生丫环’,这也将是我一生都在遵循的生活方式。r

如果说崇央皇子喜欢的是七念的美貌,其实倒不如说喜欢的是七念来自于宫外,和她小小年级就有大起大落的人生。他喜欢七念身上的自由和不羁,喜欢她的不懂规矩,喜欢她的不在乎礼节,喜欢她身上那股带着风尘味儿的风情万种,喜欢她跟他讲述宫外人们的生活,喜欢她对别人大胆的评价和对事物的独特见解。r

如果说七念是不小心从宫外卷进宫里的一只漂亮野鸟,那么庄溪就是一只飞进宫里的燕子,温顺可人,又散发着灵气,但却又落落大方。r

庄溪是一个略有心计的女子,她懂得把她的刻意让崇央觉得是天意。所以当她把绣着自己名字的手绢落在崇央皇子将要路过的花园时,崇央皇子就如她所愿的上了她那根温柔的金钩。r

“她进宫来可不是来做绣女的。”珑城看着庄溪和崇央并肩游走在崇央宫的花园里时含着淡漠的笑。r

“宫外的女人进宫,目地还不都是一个?”七念拈过枝头的一枝桃花,拿在手中把玩。r

“她的钩好像丢错池了,太子宫如今冷冷清清,她却要跑到崇央宫来凑热闹。”珑城若有所思的看着崇央和庄溪的背影微微的笑道。r

“她也许如你一样,丢对了池子却钓不到东西呢。她又不甘心把太后的衣服做完就回到原来的地方,所以钓个王爷留在宫中也不错哦。”七念看着珑城,一脸嘲讽的浅笑。r

“你也是这样想的吧?”珑城看着七念的嘲讽并不生气,只是漫不经心的回答。r

“我?别忘了我曾经可是拒绝得到太子垂青的女人,荣华富贵对于我这种女人来说易如反掌,只要我愿意,没有我得不到的位置,也没有我征服不了的男人。”七念从来不掩饰她的锋芒,她就那样抬头挺胸的从珑城面前高傲的走过。r

七念经过我面前时停了下来,上上下下的看了我几眼,然后冲我妩媚的抛了个迷人的媚眼。r

“四银,真是讽刺,为什么不叫‘四百银’呢?‘终生丫环’,呵呵,这皇后果然与众不同,不过同人不同命说的就是你吧?凭什么她能当崇央夫人,你就只当个‘终生丫环’呢?呵呵。”七念在我面前停下来看着我,骄狂的仰头大笑。r

看着七念笑得有些气喘的脸,我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看着她嘲笑我的卑微,她虽然聪明,但却太过于猖狂,这会让她在宫里竖上一大群的敌人。r

聪明的人抓住的是享受荣华富贵,愚蠢的人才会日不能食,夜不能昧的花空心思为一个位置去争得头破血流。有些女人进宫为的是权利,有些女人进宫为的是享受,有些女人进宫是为了家族。有些女人在这里死无葬身之地,有些女人在这里孤独到老,有些女人在这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r

“四银,我喜欢这里,因为这里的花开得这样的美,这里亭台楼阁如人间仙境,在这里我可以用最好的丝线和绸缎绣花,在这里我绣的东西代表着权力的象征,可以穿在后宫所有有地位的女人身上,还可以被皇太后赐给别人当做无价之宝,所以我要找个理由留下来。”庄溪对我说。r

“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这里了怎么办?”我问庄溪。r

“如果不喜欢了就离开啊,不喜欢了就回到我原来的地方,和我娘一起开绣坊。”庄溪回答。r

“只怕你想回去的时候却回不去了。”我看着庄溪清秀的脸,她不了解皇宫,她只是单纯的想留下来就找个理由留在这里,想离开也可以找个理由离开。r

“四银,你为什么能够在宫里如此自由,你能随便出入皇太后,皇后,还有各大嫔妃和皇子、公主,甚至太子的宫殿里呢?要是我能像你这样儿就好了。”庄溪羡慕我的自由出入。r

“这个自由是一辈子禁锢的代价,看来我是这皇宫里最自由行走的人,可是我这一辈子也走不出崇央宫。”我看着庄溪,她还不理解我这些自由的背后其实是一种更残酷而没有期限的禁锢。r

“四银,你知道宫里那个穿紫色长裙的女子是谁吗?”庄溪问我。r

“紫色长裙?你在哪儿看见的。”我转过头去看着庄溪,她面无表情。r

“昨天晚上我给皇后送绣好的衣服去遇到的,她就走在我前面,穿着紫色的长裙,裙摆好长好长。可是她好像失魂落魄的样子,连我不小心踩到她的裙摆她都没有回过头来说什么。”庄溪回答。r

“你没看到她长什么样子吗?”我听着庄溪的话,想起了几个月前死在宫里的太子妃。r

“只看到了她的背影,对了,她头上还戴着一朵紫色的大花。”庄溪又说。r

“怎么可能。”我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四面八方空龚而来,不禁微微的打了个寒颤。r

“你怎么了?”庄溪看着我有些担心的问。r

“没怎么,你肯定看错了,宫里已经没有一个会那样打扮的人了。”我朝庄溪摇了摇头回答。r

“我也跟崇央说过,他也说可能是我看错了。真奇怪,我明明看见了的啊,难道我看到的不是人,而是女鬼?”庄溪回过头去不解的偏着头自言自语。r

“你别胡说,要是被人听见,会说你妖言惑众的,那可是犯了大罪。”我看着庄溪,她还不懂宫里的规矩,也不知她无心的一句话有时会变成一把尖刀至人于死地。r

“四银,我在宫外的时候就听说这宫里有很多很多漂亮的女人冤死,可是她们死也不愿意离开皇宫,所以就变成了鬼留在宫里呢?”庄溪小心的附在我耳边轻声的说道。r

“这样的话你以后再也不要说了,会遭来杀身之祸的。”我看着庄溪,她还不了解这后宫,她也不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就成了祸,所谓祸从口出不就是告诫这些女人们说话要小心么?r

庄溪终究还是留了下来,其实皇太后也舍不得庄溪返回民间。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在她自己寿辰那天把庄溪许配给了崇央做妾,庄溪也就这样留在了崇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