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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头老妪(二)


“四银,珑城去哪儿了,她会不会偷偷出宫去了啊。”奶娘担心的问我。r

“奶娘,您别担心,如果她今天晚上不回来,我明天就去找她。”我看着奶娘难过,我也会心疼。r

“你上哪儿去找啊?”奶娘看着我的眼睛放光。r

“我知道她去哪儿了。”我握着奶娘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r

“你们是吃着我的奶水长大的孩子,就像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一样,在奶娘心里你们的命比我自己的命还要重要。”奶娘紧紧的把我搂在怀里,泪流满面。r

奶娘护着我和珑城长大,对于我来说,她对我恩重如山,我一直都希望她能快乐,不要伤心,也不要难过。r

第二天早上,珑城果然还是没有回来。我知道她去了阴台宫,便一早起身朝阴台宫走去。r

推开阴台宫的大门,一只野猫从我面前撕心裂肺着叫着窜逃开去。阴台宫就像后宫里的黑泥沼泽一般迷漫着死亡和恐惧。沿着那条野草从生的荒芜小路抄着八岁时进来的记忆寻找着那一横断墙,各种野鸟在我经过的地方扑腾而起,吱呀的声音像有人在打开或者关闭着木门。一路上有枯草被窜断的痕迹,我断定是珑城从这里走过时弄断的。r

当那满满的一断墙紫罗兰映入我眼帘的时候,我欣喜若狂的奔了过去。那是一片繁华的紫色,像隐藏在沙漠里的绿洲一般。我站在断墙面前,没有白头老妪,没有迷人的歌声,也没有珑城的影子。朝断墙的后面走去,铺天盖地的紫罗兰像一张紫色的地毯一样无限的延伸。r

沿着紫罗兰边上的小路一直前进,我不知道走过这一大片紫罗兰会不会遇到白头老妪,会不会找到珑城。但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促使着我一直往前走,不停的走下去。r

“宫中女子何其多,可惜天子仅一个,多少个春与夏,多少个秋与冬,谁又成了井中冤,谁又喝下断肠红,谁又命归一段凌,谁又冷宫度此生,花儿谢了盼来年,人活一世终成空、、、、、、”空灵的顺口小调从深深的宫落里飘来,凄凄惨惨,唉唉怨怨,好似深深的叹息,又似看破世事随意嘲弄。r

在一坡石梯的尽头,我看到了那个坐在高处的白头老妪,她依旧枯瘦如柴,面如桃花,苍老悠远的歌声从她口中扩散在每一个荒废的角落。踏着石梯一步步靠近老妪,她仿若未曾发现有人靠近她一般,依旧按着她的调子唱着她的歌。r

“婆婆,你看到珑城了吗?”我小心冀冀的站在老妪的面前问道。r

“累了吧,坐会儿吧。”老妪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才看见老妪竟然有一双像死去的太子妃宦媛一样绿幽幽的眼睛,绿色的瞳孔泛发着清幽寒冷光芒。r

“您看到珑城了吗?她是不是来过这里?”我又问。r

“你为什么要来找她?”老妪问我。r

“她是我的朋友。”我回答。r

“呵呵,这后宫之中的女人没有朋友,只有敌人,你还是回去吧。”老妪听了我的话仰头大笑。r

“请你告诉我,珑城在哪儿,我一定要把她找回去。”我看见在离老妪不远处有一方红丝绢,那上珑城的,珑城一定来过这里。r

“她野心勃勃,想让我帮她登上太子妃的位置,我把她关进了黑屋子,永远也别想出来。”老妪也发现我看见了珑城的丝绢。r

“后宫里的女人都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珑城的野心也是许多女人的梦想,她只是在努力的完成她的梦想而矣。求您还是放了她罢,我的奶娘不见了她已经心急如焚了。”我跪在老妪的面前,求她放过珑城。r

“我告诫过你们不要再踏进阴台宫来,你们却不听信,难道以为我这老妪在跟你们儿戏么?”老妪起身拐着凤头拐杖朝我走近,伸出瘦如枯枝的手抬起我的下巴说道。r

“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怕奶娘找不到珑城会急出病来,所以才再次闯进这阴台宫来。”我摇头回答。r

“你也怕珑城不见了,崇央皇子会有危险吧?”老妪笑了笑,竟然对宫里的事都了如指掌。r

“您到底是谁?”我望着老妪问。r

“我是谁不重要,珑城不听告诫,她踏进这阴台宫是她自取灭亡,你回去吧。”老妪松开托着我下巴的手,转过身背对着我说道。r

“求您了,您就放了珑城吧。”我依旧跪地不起,只希望珑城能平平安安的回到崇央居,回到崇央皇子和奶娘的身边。r

“倔强的丫头,你带她出去也没用,只要她还在宫里,终究还会回到这阴台宫。你救得了她一时,还救得了她一世么?”老妪将珑城的丝绢用凤头拐杖轻轻从地上挑起,红色的丝绢被风吹起,飘向那一片浓郁的紫色海洋里。r

“求您了,你就放过珑城这一次吧。”我磕着头,希望老妪能放过珑城。r

“放过她也可以,不过你得和我交换一样东西。”老妪转过身看着我,面若桃花的脸绽放着让人捉摸不定的笑容。r

“什么东西?”我想也没想的问。r

“给我一百年的寿命。”老妪笑着说道。r

“一百年的寿命?”我不解的看着老妪,寿命也可以给?r

“我会给你一个永不衰老的血肉之身,永远也不再死去。”老妪又说。r

“我不明白您说的话。”我摇着头看着老妪,如果我给她一百年寿命,我将永远不再死去,还永不衰老,那我还在乎那一百年的寿命么?可是,我能活一百年么?r

“如果你答应,我就放了她,如果你不答应,你就自己回去。答不答应你自己决定。”老妪并不解释,又坐回她原来的地方闭目养神。r

如果一百年寿命能换回珑城,那么奶娘就不再担心,也不会难过,崇央也不会有危险。我这一生已经是崇央的终生丫环,如果崇央不在了,我活着又为什么呢?再看看这老妪,虽然长得奇怪,但她说的话不见得也是真的,说不定只是吓吓我,让我知难而退。r

“好吧,我答应你。”抬起头,我镇静的看着老妪回答。r

“她在你来时的那垅断墙边,你要牵着她的手走出阴台宫,出了宫她自然会清醒过来。”老妪说完睁开眼睛站起来从她食指上取下一只精美的银戒指给我。戒指是一只盘成一圈的小龙,龙头小巧精致,龙嘴里含着一颗用白玉雕成的镂空小圆球。r

“那一百年的寿命我将怎样给你呢?”我问老妪道。r

“戴上它,永远也不要取下来,如果你取下来就是失信于我,如果你生前取下它便会得不到永生之躯,如果你死后取下它将会魂飞魄散。”老妪牵起我的手,亲手把银戒指戴在了我右手的食指上。r

戴着老妪的银戒指我离开了那片繁华的紫色,这枚银戒指的诅咒伴随着我的一生,也印证着那个老妪话。r

当我看见珑城的时候,她神情呆滞的站在断墙下面,断墙上的紫罗兰竟然开了满墙,翻飞的花蝴蝶在花丛间翩翩起舞。珑城正伸着白净而修长的手指数着蝴蝶:“一只、两只、三只、、、、、、”r

“珑城。”我走过去轻轻的叫了她一声。r

“四银,跟我一起数蝴蝶好吗?我数了好久好久,却怎么也数不清。”珑城回过头来看着我,一脸的天真无邪。r

“这蝴蝶飞来飞去的,一下子来了,一下子又去了,就算站在这儿数上几年恐怕也数不清啊?”我看着满墙纷飞的蝴蝶,轻轻的叹了口气。r

珑城没有理会我的话,回过头去继续数。r

“走吧,咱们回去,奶娘肯定担心死了。”我牵着珑城的手,按着进来时的小路往回走。r

阴台宫陈旧的华丽彰显着鬼魅般的神迷气息,我感觉到我们的背后有一双阴深的眼睛在目送着我们一步一步的离开。r

“我给你的血肉之身将会永远禁锢在你死去的地方,除了你死去的那所房子你哪儿也不能去。”老妪突然出现在阴台宫正殿的大门口,苍白的头发被风微微的吹起,在恬淡的阳光下闪着刺眼的银光。r

踏出阴台宫,鲜活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流窜而来,珑城瞬间松开我的手一脸激动的对我说:“四银,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了那个老妪把我关进了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子里,那个黑屋子就像万丈深渊一样吞噬着我的所有理智和身体,我只感觉我自己一直下沉一直下沉,仿佛永远也沉不到渊底。就在我以为要死的时候,你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将我拉出了那个黑洞,在梦里你竟然救了我的命。”r

“如果你再踏进阴台宫,谁也救不了你。”我看着珑城,她不知道她并不是在做梦。r

珑城一脸迷惑不解的看着我,她迷蒙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也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可是抬起手腕看着食指上那只精美而冰冷的银戒指,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r

而这只银戒指就是禁锢我一生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