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吼叫着跑进了那个墓道里。此时也顾不了其他了,要是真的在墓道里遇见那两小孩我也认命了。可是还没跑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很虚弱的呼救声。
我一愣,那是个人?想想又不像,谁会把人弄成那样藏在大鼎里呢?就算有,也和自己没多大关系,说不定还是个圈套。
我就捂着伤口继续往墓道里跑。没有火把,很快便什么也看不到了。就在自己完全置在一片黑暗之中的时候,脚下突然跘到什么东西差点摔倒。我用脚去点了点发现竟然是个软软的东西。正欲去摸,那东西却在脚边滑走了。
竟然是个活物,我马上想起那两个赤裸的小孩,全身都不禁发凉起来。这个时候我的眼睛也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再向前方看去,竟然看到无数双莹亮的眼睛在注视我。
数不清双泛黄的眼睛都在黑暗里闪着。像是在探究什么新奇的事。
我缓缓往后退着步子。心想横竖是死,死在亮的地方最少能死个明白。于是我就又掉头往回跑。刚回到大殿里,我就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年迈老人从方鼎上摔了下来。好在那片地面上没有陶罐,不然像他这么摔下来一定得崖碎几个。
见是活人,我也缓了一口气,忙过去看他。刚开始我以为那是王伯,走近了才知道不是。
竟然有别的人出现在这里,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人和林志一样是个胖子。看上去已年过花甲,他的腰带上系了一块青玉。林志也有一块一样的青玉,说是青玉辟邪。我心想难道这人是个盗墓贼?这么老了还干这营生可真不容易。
老人有点意识模糊了,我把他扶在方鼎上靠好,他才恍恍惚惚的说了几句含糊的话。我听的不真切,好像在说什么危险。我对危险这两个字眼已经没有那么敏感了,只能颦蹙而视。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我们就像两个被囚禁的笼鸟,等待我们的只会是更多的惶恐和绝望。
我忽然很疑惑,这老头怎么会从方鼎里面爬出来呢。是有人把他塞进去的吗?
想着我也就窥看了一眼方鼎内。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方鼎里竟然有个暗道。我看到一个狭窄的通道里靠着一个云梯。而在通道下面竟然又是一间墓室。
下面的墓室里好像刚刚发生过战祸一样,到处都是死尸。我看到很多和老人穿衣一样的壮士倒在血泊中。
原来这老头是从暗藏在方鼎里的暗道爬出来的,他们好像经历了一场激战,死了这么多的人,那么敌对是谁?怎么没有看到其他穿着的尸体?难道是起了内讧吗。想着我又忽然发现不对。方鼎里怎么可能藏着暗道呢,方鼎有四足,它本身和地面是有间距的,这是不合常理的啊。
就像一个柜子,从任何方位看都只是一个柜子。可是当你打开柜门后,里面竟然藏着一个超出柜子本身的空间。这种超常理的现象不是只能出现在神话故事里吗,比如南柯一梦里的大槐树。
想到这里,我忽然很怀疑这方鼎和地面隔开的间距,是否是真实存在的。我只要能把手伸进鼎低。就说明,不管方鼎里的暗道有多么崎岖深长,下面的墓室多么的庞大,那都只会是这个方鼎里的空间。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那天我本想俯身把手伸进鼎低,可是就在我正要做这些的时候,脚边的一个陶罐突然被碰翻了。陶罐当即碎裂,一股浓厚的酒香扑面而来。我看到很多鳞片一样的东西夹杂在酒液里,和一个赤裸的幼孩,随酒液从陶罐碎裂的豁口里流淌出来。
我心下一惊,就完全蒙了。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双手紧紧的捂着嘴巴,呼吸都快无法继续了。
我看到那小孩在酒液里站了起来。然后抖了抖湿漉漉的身体,迈起小步向那个墓道径直走了去。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浸泡在酒液里几百年的东西竟然还有自主意识。这也太离谱了吧。
老人可能也看到了这瘆人的一幕,推了推我喃喃的说了句“离开”。
我心想离开?能离开我早离开了,你还以为还我喜欢这里啊。我们现在能从哪离开呢,那个墓道打死我,我也不会再进去了。方鼎里好像有个“通道”,可是你这般从里面爬出来,可想里面也是凶险万分吧。最保把的选择还是什么都别做,说不定蒙译马上就会来救我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就觉得很对。这个地方是挺邪门的,可是好像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危险。只要我什么都不做,说不定还真能等到蒙译他们来救我。
想着我忽然又听到了什么被踩到的声音,很闷的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我忙回头去寻找这个声源,可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个时候我忽然一个机灵想到了方鼎里的云梯。莫不是有人正在攀爬上来吧。
就在此时墓道处也出现了一连串古怪的声响。回头看时,我差点被自己倒吸的一口凉气活活冷死。只见一只红艳如血的鸡冠蛇,正从墓道里探出头来。他立着脖子昂首挺胸的游出墓道。我看到它有一双深黄的眼镜。
难道我在墓道里看到的那些双眼睛,就是这种长着鸡冠的红蛇?看它们遍体血红,一定是毒性很强的蛇类,也不知道是什么蛇。墓室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蛇呢,我忽然想到进来时,看到的那些白骨。难道他们封住墓道,就是因为这些毒蛇?
我也无暇细想,欲抱起一个陶罐向墓道处砸去,可陶罐比我想象的要沉,才举过头顶我就后悔了。
这个陶罐的封蜡已经年久腐坏了。正作投击状,我又想起了里面的东西,下意识的停顿了一下。这一停顿,什么都晚了。陶罐丢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个空罐,里面的酒液和杂物,如雨灌顶从我的头上淋漓而下。
情急之中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舔到那恶心的酒液。只觉得一股浓厚的酒气冲进大脑,整个世界刹那间就混沌起来。晕沉中我好想看到一个赤裸的小孩从我的肩膀翻滚下去。小孩有着一双深黄色的眼睛,竟然和那红蛇一模一样。
后来也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真有发生过。我看到老人也抱起陶罐,把里面的酒淋在身上。然后将空陶罐砸向了方鼎。
我心想,难道方鼎里也有毒蛇?然后我就看到,一只干瘪的手臂从方鼎里伸了出来。紧接着,老人又般起一个陶罐砸进方鼎里。
那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受惊过度,还是被那酒液呛晕了。事后也不喜欢回想这件事情,很多细节都已很难捕捉了。只隐隐约约记得,那天我的身上爬满了红色的毒蛇。
它们吐着绿色的杏子,在我身上穿走磨蹭。好像是在探寻着什么。
如今想起,若那时我所看到的场景不是错觉的话,那救我的就是体态虚弱的老人。他一定是见我将酒液淋在身上,以为我在用这种办法遮掩自己的气味。于是也学我把酒淋在身上。恰好这种酒对红蛇有着特别的意义,沾上酒液的我们才没有被蛇攻击。
方鼎里一定有什么邪恶的东西,老人后来把酒坛砸进方鼎里,然后从灯奴上取火丢进里面,烧毁了云梯。
再后来就是逃出那间墓室了。至今我也没能知道,那天是怎么离开的。也许墓室里藏着什么机关被老人发现了,或者我们就是从那条挤满红蛇的墓道逃出的。
当我摆脱昏迷从自己的黑暗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在另外一个墓室里了。我睡在一块石面上。身边躺着那个老头,王伯正在给他包扎伤口。看样子他伤的还挺重,遍体鳞伤,血染衣襟,生死难料……。
王伯见我醒了紧锁的眉上,缓下了几行皱褶。他递给我一只水囊,让我多休息。我欲伸手去接水囊却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疼痛。
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和蒙译他们遇上的,其中有没有经遇什么凶险,现在也不能知晓了。
当我完全清醒的时候,我们在一个很大的墓室里。这里应该是这个墓葬主人的正寝了。我看到一节石阶直通一个五六人高的石台。一具棺椁摆在石台之上。
棺椁旁王吻和骆慧正在说着什么,两人的神色都很难看。石台下有很多用来装祭品的俎。也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林志正在撬一个俎盘的盖子。
蒙译坐在石阶上目光呆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环视一圈,发现墓室的墙壁上有很多浮雕。张弩正举着火把颦蹙而观。
王伯说,自墓道里我没有跟上,周直就失踪了。我心想,那时袭击我的人看来就是周直,想必他把我们从方硕那里救出来,一定是有着什么企图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被设计的形势已经一目了然了。
王伯指了指石台对我说,后来他们发现了这个墓室。这里有一个棺椁,王吻认为里面可能有关于这个墓葬的设计图。现在他们正在开棺材。
随着石台上一声巨响传来,我看到王吻和骆慧撬开了最后一层椁。两人相视一笑,开始抬最后的棺盖。棺盖看样子很沉,王吻用佩剑将棺盖的一端完全撬起后,走到骆慧那端两人一并用力将棺盖缓缓移开。我看到两个人将棺材盖抬起后突然脸色一沉,慌撒手而退。
王吻和骆慧相视一眼,然后都转头向我这边看来。我觉得奇怪,便向石台上走去。走过石柱踏步在石阶上,我忽然觉得眼前的情形好熟悉,好像在什么时候经历过。可是这里是芒山地下的千年古墓,我怎么可能对这里感到熟悉呢,一定是错觉。
走到石台之上,我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件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熟悉的味道冲斥全身,让我不寒而栗。
王吻和骆慧一脸畏惧的看着我,见我走近了竟向后怯去一步。我只觉得无常,却也只能一颦一笑的看着他们。
王吻盯着我看了很久,忽然转下目光投入棺内。随着王吻的目光我看到棺中竟然躺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那女子穿着一件红艳的婚装。像是个新娘子的打扮。
入殡之人怎么会穿着婚装呢,但是此时不合常理的事情已经不足让我惊叹了。我的思绪在见到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时,就已经完全的凌乱了。
还有比亲眼看到自己躺在一具棺材里,更加诡异的事情吗?棺中之人也并不是只是长得与我相像。一张脸即便是再像也是有破绽可寻的。更何况是我每天照着铜镜面对了近二十年,自己的脸呢。我越发觉得睡在棺材里的女子就是自己。这样想着我竟然开始怀疑自己还是不是自己。
她是我,我睡在棺材里。那么我现在是谁?想着我就感觉都一股寒流涌进身体,让我几乎冰凝。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头颅欲裂的疼痛,痛的让我几乎窒息。
我捂住自己的脸,正想问王吻这是怎么一回事时,忽然指间一凉,竟在自己脸上摸到了什么东西。我慢慢去触摸竟然发现自己的脸上长满了鳞片一样的东西。再俯身看时。我的天啊!自己哪里还有什么腿脚,身下竟然是整个盘旋于地的蛇身。
我缓缓抬起头来,只见王吻骆慧已经拔出佩剑,以迎战之势盯着我看。我欲辩才知自己竟连话语都无法说出了。
正焦急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冰凉刺骨之感。我缓缓扭回头,来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了。我看到蒙译手里拿着剑,正怨毒的看着我。
蒙译扭动身体,猛地将剑抽出,我的身体也随之旋转起来。只觉得自己昂头飞旋于空,然后重重的摔在了棺沿上。此时我看到,棺中女尸竟然展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我看着无数次出现在铜镜里的自己,在眼前诡异的笑着,然后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深黄色的眼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