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译被他弄糊涂了,转过身来看着他说,“什么天意地意的,你不会是眼看要死了,想认个干儿子好给你送终吧,告诉你,我蒙译可是名门之后不会随意改姓的。”
蒙译心想反正是将死之人了胡吹乱侃也落个心情舒畅。想当年若自己真能是什么名门之后,章田说不定真会把式微许配给自己呢。
老人缓缓转回头,月光下他紧紧的抓住蒙译的肩膀“这是你的命,也是天意,孩子。”
蒙译甩开他的手,卧到一旁不去理会这个怪异的人。老人见蒙译不削的走开,忽然就激动起来。他脱下身上的衣服将指甲刺进腋窝下的皮肤里,然后咬牙将皮肤划开,在自己的身体里取出一块金黄的匕首状令牌。月光下令牌夹杂着血色金光闪烁。蒙译被眼前的老人吓傻了,空睁着眼睛他。
老人把自己用生命保护的金牌交给蒙译,嘱咐他一定要保护好这份蒙姓的荣耀。蒙译咋舌但见老人双手鲜血淋漓的将金牌递给自己,自己也不敢拒绝,接过金牌还未仔细来看,老人已经痛的倒在了地上。
老人用虚弱的声音告诉他,当年自己为了带出这枚金牌,只能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因为怕金牌遗失就让人将金牌缝在身体里,这些年可没少受委屈,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看到这枚金牌还能落在蒙姓手中,自己所受的屈辱和磨难总算是值得了,今天蒙译得到金牌就应该用生命去保护它。所以蒙译不能死。
夜里蒙译拿着金牌辗转难眠,难道自己真要为了这枚金牌向唐军投降?
天亮后蒙译正想将金牌还给老人的时候,发现老人已经死去。割开的皮肤翻卷着,地下的谷草上满是血污。脸上痛苦的表情让人心冷。这时候有官兵走进来,蒙译马上迎上去喊着“我要投军,我要投军。
这一天他夹在士兵里走上操场操练,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那是王珊。王珊穿成个富贵小姐一样走在远处,身后紧跟着几名士兵和女仆。蒙译正想上去叫他,却被身边的将士拦住。
“你疯了啊!那是田将军才讨的新欢,正宠着呢,你此时要是跑过去必定会被他身旁的护卫活活打死”
蒙译听他这么一说整个人都懵了。王珊怎么会嫁了一个唐将做了小妾呢。夜里蒙译坐在帐篷里想着白天的事,面上满是愁思。这时候白天拦住自己的士兵看出了他的心事问,
“那个女人,你认识?”
“嗯,”蒙译没打算要向他解说自己和王珊之间的事,只是敷衍的嗯了一声。
“是心上人吧!”
蒙译感到莫名其妙,不去理会他埋头睡去。
“你不说啊,我也知道,姓田的那畜生也不知道强抢了多少良妇,玩过了不是杀了就是卖了,进了他的府门没一个能安然回家的。这里就这世道。天高皇帝远,当官的一个比一个腐化。……”
蒙译不知道他喋喋不休的说了多久,自己却什么也没听进去。脑子里一片凌乱。
突然有一天军营里发生了一件震惊所有人的事。田将军死在了自己最称手的大将手里。郡府得知后后派陈平前往问查,好稳固军营。也是因为这样,蒙译又见到了陈平。
蒙译本来意外于陈平竟然投了唐军,正想骂他却又转念一想自己不是也投了唐营吗,在这个乱世里有对错正邪吗?而且现在陈平是唐军里的护军中尉,只有他可以帮自己救出王珊。
得到陈平的帮助蒙译很顺利的见到了王珊,也可以不用再做兵士,可以带着王珊回宿水镇了。拜别时,陈平曾向他许诺,若蒙译愿意为朝廷效力自己一定力荐。蒙译婉言回绝,似乎心里厌倦了为将的生活,有时候他甚至开始幻想着自己能够有一个家,安逸的不再被这世事惊扰。
回宿水镇的途中他们遭一伙山贼劫持被带到了一个荒山营寨里。寨子里的贼人见王珊生的貌美便没有马上杀害他们而是将他们关押了起来。
夜间一些贼人见捉了貌美女子便都过来调戏。王珊倒显得落落大方与他们调侃。
“姑娘你看哥哥我是不是很健壮啊!”
“嗯,大哥确实健壮,这位大哥也健壮,哇,这位大哥的手臂很壮实嘛!小女子最喜欢壮实的男人,不知道几位大哥谁最壮实呢?”王珊才说完几个人都抢着说自己,接着又互相诽谤出言重伤,再后来几个人大打出手厮打起来。
王珊看着眼前的情形笑的发不出声响来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此时蒙译坐在一旁闭着眼睛,面无表情。自从见到蒙译以后,蒙译就一只不理会自己。自己说话他也不于理睬,王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做错了什么。当然,若是我,我就不会这么在乎,蒙译要是回想林志一样走到哪都说个不停,那就有点回光返照的嫌疑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下贱?”王珊停止大笑缓缓的说着。
蒙译还是那副不问世事的样子,闭着眼睛什么也不说不问。
“你知道为什么田将军会死在他最得意的手下刘达剑下吗?那天那畜生将我带到府里想要霸占我,我见反抗没用,就温顺的告诉他必须要敲锣打鼓明媒正娶,我才会从他。他倒爽郎的答应了,开始布置起来纳我为妾。我知道对于他来说想做到这些易如反掌,所以我只有在他筹备的那几天设法脱身。那时候他不放心别人照顾我,就让刘达整天跟着我。我就知道若想脱身就得从刘达身上找办法。于是我就设法魅惑他,许诺自己愿终生陪伴与他。哈哈!”王珊说着突然又大笑起来,“他们最后都死了,而我自由了,若我什么也不做不想。现在的我会在哪里呢?田将军的枕边?刘达的枕边?还是在一个荒坟里?有时候看不到希望的时候,是要找东西乱砸的,说不定就有一块免死金牌蹦了出来,就像刚才,若我只是一味的反抗尖叫,只会让他们更加兴奋更加多的肆无忌惮。”
蒙译睁开眼睛看着王珊忽然有些内疚感。当他看到王珊在与那些匪人调侃言笑的时候,他的确在心里生气着,那天在操练场见到王珊着装华丽也的确觉得她下贱。可是听了王珊刚刚的话,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去评价任何人。不知道要是那时的王珊见到穿着唐兵服饰出现在操练场的自己,会怎么看待呢,失望?觉得他下贱?还是什么都不会想一个跃身拥抱住自己?
“对不起”蒙译缓慢的说完又闭起了眼睛,他此时只能说这些了,他感到困倦,感到乏力。此时他只想安静的睡下去,再也睡下去。王珊还是笑着,含着泪花笑着。
第二日山贼将王珊和蒙译带到一个宽敞的屋子,一个满脸横肉的歹人捏着王珊的下巴,乐滋滋的笑着。
“这个女的带我房去,男的扔出去杀了”那人说着揪起王珊的肩膀就把她往前拖。蒙译见状慌了神挣脱开缰绳就要往前去救她。几个山匪马上拿着刀棍横到蒙译面前,此时蒙译已经前进不了半步,焦急之下他忽然想起王珊昨晚的一番话,有时候机遇是需要自己乱砸乱撞才能遇见的。蒙译对着那个拖着王珊的歹人喊:你不能这么做,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大将章田的千金。
山匪们一愣,那个歹人招招手问身边的人:章田是谁?是官吗?那人摇摇头,这帮山匪都是一些穷苦的市井之徒,不识文化也不问世事。
“那又怎么样?”歹人将王珊拉起来搂在怀里。不削的冲着蒙译喊道。
“章田你们都知道吧,可是我们大唐有名的大将,战功赫赫。”蒙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这个机遇该怎么砸出来自己一点头绪都没有,断断续续的说着。
王珊机灵很快反应过来“没错,我就是章田的女儿,章咏,章式微。我父将拥兵百万财富万千,若他知道女儿今日在此遇害,只怕不足半日这里就会被踏成平地。”
“对,还不快快放了我家小姐”蒙译马上接过话对这帮山匪厉声恐吓。
“不,我要留在这里,看这里山清水秀的,我还真不忍离开。反正外面也乱糟糟的,倒不如……我就留下了,择个如意郎君,安此余生。”王珊忽然瞪了蒙译一眼,蒙译呆滞的看着王珊半天不知怎么回事。
王珊心想单单几句话就想让他们把自己放了,他们虽然不经世事也不至于愚蠢成这样。倒是说点让他们捉摸不透的话,好搅浑这潭水。“我要明媒正娶,下五彩张七媒大轿迎门。若你有了妻室就得先休妻,空房三日,我可不能做小妾。”见那歹人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王珊想了想又妖娆地说道:“这些都是要的,想想,若我父将知道你我大婚,会给你多少好处,他可是有名有望的人,要面子,怎么也得回万金送万夫啊,到时候你要官有官做,要商有的是金银,四方有才之士也会慕名来投效于你。”
王珊说完,那人楞了一会后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然后厉声对着王珊喊:“娘么,你以为老子那么好哄啊!你若真是什么千金小姐,怎么不在大宅里享福来这个穷乡僻壤干什么?”
此时王珊也不知怎么辩解,不是不好编理由而是眼前的人明显不相信自己的话,自己编的再好也不会被取信。这时候蒙译也看出王珊的的话是没法被人相信,思量之后他拿出了怀在胸前的金牌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们,这枚金牌可以证明她的身份,”王珊也一愣,不知道蒙译拿的是什么,好在山匪们都不认识,但见是纯金的不得不相信他们的确是贵族门生。心想不管是真是假,这枚金牌肯定值钱。万一她说的是真的,那自己还是自己吗,自己活活捡了一个宝,岂不是要一步登天了?
他张着血盆大口笑盈盈的看着王珊,心里欢喜不已,双手扶在她的肩膀上,像是马上就能洞房似的。忽然一道刀光闪过,他邪恶的笑颜瞬间凋零,渐渐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在他倒地的瞬间还想回过头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杀害他的是欲望,从他带着原本只是不甘受战火欺凌的农民,占山为王的时候起。欲望就已经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逐渐的枝繁叶茂。而那源头,那种子却可能只是一碗白饭。这样的欲望不仅仅在他一个人的心里,在他们将别人的钱粮和妻子竞夺,瞬间占有的时候,这样的欲望就在所有人的心里越发的生长着。
一个健壮的男人将一把匕首刺在了老大的脖子,然后快速转身站在镶着豹皮的座椅上。他举着血淋淋的手,得意且邪恶的吼着。现在老大死了我是你们新的老大。他说着列着嘴角对着死去的老大谩骂:平日里你总是挤兑我,现在若让你得了眼前这美事,你还容得下我吗?他的话语未落,一个秃顶的大汉愤怒起来想要去杀他。一时间屋子里乱成了粥。王珊和蒙译见势躲在一旁,他们谁都不知道自己几句简单的话竟然能让这个贼窝翻天覆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