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险恶之处,让人闻之色变,但还是有许多外族,不愿放弃祖先所居之地,定居于群山之中。不用和外人打交道,上交朝廷的赋税,也不用服徭役。不服官府管辖,倒也自由自在。但这样一来,肯定是与世隔绝,遇上瘟疫或者大的灾变,有可能举族皆灭。r
再者,南荒之中,也并不太平,起码于萧知道,过上几个月,等到交冬山中转寒,蛇虫冬眠的时候,中州的武林门派有可能联合起来□□南荒之中的巫蛊派,到时候十万大山中的诸多外族若是卷入其中,肯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r
路上,于萧跟两人聊起天来,才知道这一些人并不是真正的蛮人外族,而是大信开国战乱之时,逃到山中的一队难民,后来天下安定之后,他们在深山之中也已经经营多年,衣食无忧,与世无争,不愿再出来,干脆就呆在山里,过起了自在逍遥舒心的日子。r
不过两人也告诫于萧,深山中真正的蛮族都很排斥外人,而且擅长制毒养蛊,几乎是防不胜防,语言也不通,除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跟他们打交道,免得麻烦。r
山寨处于一个山谷之中,位置很隐蔽,大约容纳了三百多人,倒像一个小山村,道路两侧的竹屋中灯火闪动,一队壮年男子手持长刀火把来回巡逻,阿木和水生带着于萧两人,知会了一声,接着到村中,找了一间房子把两人安顿下来。之后,阿木寻了一个须发斑白的老郎中过来,为仍然昏迷不醒的舞阳公主诊病,嘱咐了于萧几句,煎药为公主服下之后,就急急忙忙的走了。r
于萧看着窗外苍穹之上漫天的星光,这一段日子以来,仿佛梦幻一般,神仙鬼怪,狐女妖精,这些对世俗中的凡人,也许只是茶余饭后的传说,而如今,自己却真正的走入了这一个莫测的世界。r
杳杳九天之上,真的有凌云众生的仙神吗?r
于萧一夜未眠,在东方山间太阳跃出地平线的时候,舞阳公主也幽幽睁开了眼睛。□□的公主已经换上了一身粗布麻衣,却依旧掩饰不住那副倾国倾城的容颜,侧躺着一副憔悴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r
“对不起。”舞阳公主从□□坐起来,说着两行清泪从眼角垂落下来。r
于萧结结巴巴的说道:“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大不了我自认倒霉就是了,你哭什么?”r
舞阳公主挪了挪身子,拍了拍身边的床铺笑道:“过来,坐下。”r
若是风晓晨在这里,肯定毫不犹豫的就赶上去,坐在公主身边,把公主搂在怀里甜言蜜语的安慰一番,说不定打蛇随棍上顺便就那个啥了,不过于萧从来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从小到大女人缘少得可怜,你让一个跟美女同居半天连名字都没搞明白的笨蛋去审时度势完成如此高难度的任务,唉,实在是太难为他了。r
于萧诚惶诚恐的坐在公主身边,当日里敢把公主劫走纯属冲冠一怒,心中正七上八下呢,忽然怀中一热,舞阳公主居然扑在了于萧的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r
于萧目瞪口呆,感受着怀中那股温热的感觉,还有两点温暖倚在于萧胸膛上,一种莫名的燥热感充满了全身,弄得浑身不舒服,于萧的手放在空中半天也没有拍下去,嘴中结结巴巴的说道:“一切都会好的,嗯,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没错。”r
不知道过了多久,舞阳公主终于停止了哭声,倚在于萧的怀里慢慢说道:“在生我之前,父皇已经有了六个皇子,七个公主,我不用关心朝廷大事,不用担心后宫倾轧,天天都是跟侍女哥哥姐姐们一起玩,无忧无虑,也许,那就是幸福吧。”r
“直到有一天,母后让我送给了大姐一个布娃娃,几天之后,布娃娃被父皇发现了,大姐被父皇狠狠的训斥了一顿,之后的日子后宫中很乱,过了很长时间,我再也没见过大姐和她母亲郑贵妃,许多人走了,许多人又来了,后来我才明白过来,大姐和郑贵妃都已经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r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和其他的哥哥一起,习武,修文,演习兵法策论,父皇看我也越来越喜欢,最终把一个玉佩交给我,把我嫁给了厉宏杰,让我随他一起来到南阳,等待一个改变司马家命运的机会。”r
“皇室虽然风光,但迟早免不了王朝颠覆灭族的命运,父皇命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改变司马家的命运。”说到这里,舞阳公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于萧展颜一笑,说道:“说出来感觉好多了,以后,你就叫我舞阳吧。”r
于萧半响没有回过神来,喃喃说道:“那你就叫我于萧吧。”过了一会儿才想到,好像之前也是称呼自己于萧来着。r
一时之间,两人无话,窗外忽然出现了一阵骚乱,男男女女,少年孩童,白发老翁,都是一脸愤怒之色,向山寨门口赶去。r
于萧抓起黑色的古剑,和舞阳公主随人流一起,向村口走去。r
两人赶到村口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人,相互交谈,议论着,愤怒的言语中夹杂着一丝惊恐。r
于萧分开众人,走到前面,不由一怔。r
人群中央,地上放了一个皮包骨头的黑青色孩童,衣衫破烂,腹腔敞开,胸腹之间的器官被掏了一个精光,体腔内膜上密密麻麻的附着一层白色的虫卵,散发着一种古怪的臭味,让人闻之欲呕。r
昨夜里见到的那队壮年男子已经归来,在村口围成了一圈,一脸愤恨的看着地上的尸体,而旁边一对中年夫妇显然是孩子的父母亲,此时满脸泪痕,看着身前的孩童尸体,悲恸欲绝。r
于萧走到昨夜带队的那个中年男子身边,小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r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山里那些蛮人干的,那帮混蛋整天下毒养蛊,只有他们才能干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来,老天爷怎么不打雷劈死他们!”中年男子愤怒的回答道。r
“大家抄家伙找他们报仇去!”r
“对,这次不能就这么饶了他们!”r
“把那帮混蛋杀光了!”r
村民们正群情激奋,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寒森森的声音,仿佛一阵刺骨寒风,吹过人群,所有人脸色竟是齐齐一变,村落里静的只能听见呼呼吹过的风声。r
“我好像听到刚才有人骂我们混蛋,还要把我们全部杀光?”r
于萧顺着声音望去,又是一队人出现在了村口,为首的一人脸上戴着一个恶鬼面具,赤着上身,皮肤呈现出一种健壮的古铜色,一条狰狞的青蛇刺青从腰间盘旋而上,在胸口上张开血口,三角眼中透着一股邪光。更奇特的是,这人胯下,居然骑着一只斑斓猛虎!r
那额头上的王字,锋利的爪子,血口中喷出的腥气,嘴角未干的血迹,都说明这是一只货真价实的猛虎。而此刻,那只猛虎伏在这人胯下,仿佛一只顺从的小猫咪。r
后面还跟着八个人,皆是身披兽皮,手持弯刀,骑着壮硕的灰狼。这些狼毛色光亮,体型硕大,站起来额头几乎触到了人的胸口,于萧之前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狼。r
一时之间,所有的蛮人猛兽看着一干村民,目露凶光,竟是无人敢于上前。r
片刻之后,于萧身边的那个中年男子赔笑躬身上前,说道:“今天您老怎么来了,这还没等到收药材的日子呢,怕是凑不齐数目啊。”r
“没到日子就不能来了?你们都把准备好的药材拿出来,我们现在就要全部带走。”那个刺青男子哈哈大笑,胯下的猛虎浑身一震,猛然睁开眼睛,露出了一丝嗜血的目光。接着,目光一扫,落在了人群中的舞阳公主身上,先是一愣,随后淫笑道:“凑不齐也没有关系,我先带她回去做个抵押,等你们什么时候凑齐了什么时候放人。”r
于萧在后面听得暗自皱眉,拉过一个老人问道:“这是谁?”r
“你们这些外人不知道,这是山中蛮族的人,个个都能驱使猛兽,力大无穷,有时候受他们欺负,也只能吃个哑巴亏。每月都要我们上交药材,要不然就驱使猛兽毁了我们的村子,药材的数目并不大,大家忙活一阵就凑齐了,这些年来倒也相安无事。”那个老人语气沧桑的说道。r
“那你们为什么不搬出去住?”于萧疑问道。r
“外面官府欺负的更厉害。”老人一摊手,无奈的说道。r
说着,那个刺青男子已经翻身从虎背上跳下,指着舞阳公主对村民叫嚣道:“今天我一定要把她带走,敬献给巫功大人,这是你们的荣幸,不要不识好歹!”r
于萧提剑在手,几步走上前,冷笑着问道:“你是什么人,跟巫功什么关系?”r
“老子是巫蛊派冰蟾长老的弟子骨达,巫功是我干爹,你又是什么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资格,滚开!”说着拿手朝于萧一指,骨达身后那只斑斓猛虎一声咆哮,猛的一跃,朝于萧飞扑过来。r
于萧冷笑着,上前弓步踏出,筋骨雷鸣,浑身衣衫无风自动,手掌一翻,指间风雷之声滚滚,看着飞扑过来的猛虎,一掌向猛虎额头上盖去。r
下一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这只老虎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摔出一丈多远,脑浆迸裂,摔在地上四肢抽搐,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经和它之前吞食过的那些人一起转世投胎去了。r
眼见于萧转眼间就要葬身虎口,哪想到形势逆转,于萧轻描淡写的伸手一掌,就把这只让人闻之色变的老虎打得脑浆迸裂,末了不屑的甩了甩手,好像做了一件很是微不足道的事情。r
一时间,众人竟然是静默下来,人人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眼神,空气中落针可闻。r
骨达面如土色,颤抖着手,身体一晃坐在了地上,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竟然••••跑啊!”话音未落,丝毫不顾及形象,丢下手里的武器,转身就跑。其余骑着狼的手下也很有默契,惊叫着,第一时间转过头来,拉着座骑向山下亡命似的奔去。r
骨达跑出去了十几丈的距离,偷偷地一回头,发现于萧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他,那种眼神,就像猫捉耗子,捉到之后不立刻吃掉,非要把耗子玩弄的筋疲力尽生不如死了才给耗子一个痛快。r
然后骨达回过头来,惊恐的发现,空气中一道锐利无匹的白光闪过,眼前一个又一个的手下和座下的苍狼一起,被劈成了两半,鲜血混着内脏落在地上,和泥土混在一起,空气中瞬间充满了刺鼻的血腥味。r
这种味道,曾经是骨达最喜欢的。只是现在闻着这股血腥的味道,看着于萧一步一步走过来,才发现自己恨不得刚才跟这些人一起死掉。r
于萧玩味的看着骨达,抚摸着手中的黑色长剑,轻轻说道:r
“刚才忘了告诉你了,来的路上,巫功已经被我杀了。”
